說起來,自從嚴闊海當上武林盟主這大半年裡,雖然沒有人敢直說什麼,但其實江湖上的風言風語一直也不少。
一來當初各派新掌門接位不少有他從中作梗的因素。二來自從他當上武林盟主,江湖上不時興起毆鬥,各門派損傷頻仍。
再有無論他怎麼說,很多在正邪一戰中失去親人朋友的人,難免想至少要把死者入土爲安。但那麼久過去了,多少人走遍西川各地,卻始終毫無收穫,這實在不能不讓人心下起疑!
只不過,嚴闊海幾十年來在江湖上口碑極佳,如今又已是武林盟主,誰又敢去公開質疑他?
可雪溪是不會管什麼武林盟主的,今天在這他就是要讓嚴闊海下不來臺,不得不公開允許自己調查這件事。只要自己的行動可以真正公開化,任憑他嚴闊海或是誰手眼通天,自己非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查出真相。
當然,他是這麼想,但嚴闊海肯定不會願意。而且他說的也是實話,雪溪如今在江湖上名聲不小,可他從哪來?走進江湖到底有什麼目的?加上江湖風傳他和西域神秘的殺手組織關係密切!
無論事情真假,萬一此時他信誓旦旦,可之後什麼事都查不出來就腳底抹油,誰又能奈何他?
但這番質疑才提出來,馬上就引來了憤怒的駁斥。
多數人只是感到奇怪,而雪溪聽到那聲音,臉上頓時現出驚訝!
見他看向自己,青絛和紫蘇也都是一頭霧水的樣子!
就在人們驚訝於那聲音中蘊含的深厚內功修爲時,山路上漸漸浮現出十幾條人影!而幾乎就在人們發現人影的同時,來人也已登上了山頂,簡直就像是突然拔地而起一般!
一見來人,山頂數百江湖人物大多隻感到奇怪!見爲首三個老婦人,看上去少說都已七十開外,之後一排列着十個年輕女子,最大的恐怕也不過十七八。尤其最先挨着老婦的一個全身素白的女子,均勻纖細的身形,及腰濃密的瀑布般青絲,簡直宛如夢幻般的絕美容顏。
沒什麼適合的詞句可以形容,或許只能說,如果世上真的有“仙女”,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看到來人,童仙鵬和林振東都不由渾身一顫,幾步跨到跟前,對着中間那慈眉善目的老婦人,神情上頗爲激動。
老婦人看上去倒是大方得多,對着兩人微笑頷首:“二位兄長!一別數十年,一向可好啊?”
“啊!好……好!你……”
搖搖頭,老婦不等二人再說下去,徑自看向雪溪,臉上混合着的嗔怪和寵溺,彷彿是一位慈母見到頑皮的兒子做出了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
雪溪微微蹙眉,隨即硬着頭皮走過去,臉上揚起笑意:“雪兒拜見三位師父!兩年沒見,三位師父越來越年輕漂亮了!”
老婦臉上原本的些微不悅,此時突然春暖花開一般:“你小子,惹了禍就會耍貧嘴,好大人了,能不能幹點正經事啊?”
雪溪笑了笑攔住老婦胳膊:“雪兒乾的可就是正經事!聽說好多江湖俠士遇難,這不就趕緊下山來幫忙了嗎?”
“呸!油嘴滑舌,你那些小心眼還能瞞得過師父?哼!打從一開始,就不該讓你留在老東西那……”
聽着他們的話,在場絕大多數人都是一頭霧水!
童仙鵬看看雪溪,又看向老婦疑惑問:“秋……秋風!他是你弟子?他不是……”
微微一笑,老婦微笑點頭:“應該說他也是我們姐妹的弟子,是從老東西那搶來的……”
聽了童仙鵬的稱呼,加上來人的的形貌,不少人已經都想到其身份,心中大爲驚愕!
沒錯!來的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東海三仙,邵秋風、童秀薇和童顏馥。
而童錦燕姐妹醒悟過來,急忙跑到二老面前跪倒。
雪溪見了心裡突然一動,幾乎行動與意識同步看向時有傷,見他也正怯生生不時偷眼看向自己。
但雖然心裡有氣,可現在卻不是發作的時候!
倒是嚴闊海心裡更加驚駭!他雖然也想到雪溪來路必不簡單,可也絕沒想到他居然是東海三仙門下。這三個老太婆雖然已經五十年不在江湖,但想當年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人物,武功恐怕比刀神、劍仙更高。
而且,幾十年間曾出海尋訪她們的武林高手少說也有二三百人,可始終沒有一個生還。江湖上由此可見,三人雖久未路面,但應該尚在人間。只是慶幸並未走入江湖,不至於對誰構成威脅!
可如今她們突然重入江湖,事情已經夠麻煩了,這下子恐怕更是要天翻地覆不可了!
童秀薇看着跪在地上的兩個侄女,心裡不由一陣不忍:“哎!起來吧!想當年我們離開家的時候,你爹還只是個孩子,如今他的女兒都長這麼大了!以前也曾聽說他總是還想着什麼獨霸武林,如今弄到這個地步,真是何苦哇……!”
說完,童秀薇與童仙鵬又對視一眼,兩兄妹數十年未曾相見,如今都已是古稀老人,回憶曾經自不免感慨頗多。
半晌,童顏馥凝目掃視當場,沉聲問:“剛纔是哪張狗嘴說我們雪兒會溜之大吉?”
嚴闊海正心事重重,此時聽問不由渾身一震!
雪溪當先拉住童顏馥胳膊:“三師父,其實人家講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話是我自己說的,人家也沒理由非要相信我。不過,我想現在應該不會再有人懷疑我了吧……?”
見他嘲弄的看向自己,嚴闊海心裡不由又氣又怕!
童顏馥對雪溪一向是最爲溺愛的,此時冷冷看向嚴闊海,不屑的冷哼聲:“這種貨色都能當武林盟主了,我說雪兒,難不成你光顧着玩,武功荒廢的連這種傢伙都打不過了?”
“三師父!這可不是打架能了結的事啊……”
說着,邵秋風突然緩緩開口:“好了!既然雪兒已經話說出來了,那男子漢大丈夫理當言出必行!”
“可大姐!萬一……”
“你啊!這小鬼的本事你還不知道……?”
說着,邵秋風又看向雪溪:“雪兒,該做的你就放手去做,有什麼需要儘管對師父說!”
點頭笑笑,雪溪走向嚴闊海:“嚴盟主!事情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如果一年之內我查不出真相,便任由你處置。但我也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嚴闊海乾笑兩聲,微微頷首:“雪公子言重了!憑三位前輩在此,公子有何吩咐,嚴某定當竭盡所能!”
“好!我要你答應的很簡單,就是一年之內,武林正道和天心教必須秋毫不犯,各門派都不許隨意挑釁。否則,我可不敢保證不會一時錯手誤傷了誰!”
“好!好!公子所言極是,我等理當遵從……”
有東海三仙和劍仙、刀神在,嚴闊海此行雖有三五百親信,但也絕對不敢輕舉妄動。原本他還想今天來這,雪溪無非是想借江湖人聚集時公開挑唆,而自己就可將計就計,就算得不到刀神和劍仙的幫助,武林各派這幾千人也足夠困死他了。
可他萬萬沒料到,雪溪居然是東海三仙的弟子!而如此一來,他那身奇妙的武功,加上刀神、劍仙對他的另眼相看,也就並不奇怪了!
可是,從邵秋風所言聽來,雪溪還有應該還有一個師父,就是其口中的“老東西”,能與東海三仙共授一徒,那又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
武林人士漸漸退走,見天色已黯,諸人便決定在山頂暫宿一晚。
刀神吩咐門下弟子去打掃,生火,準備食物。
纔打理好,山口閃現出幾十條人影,霍應清跑過去見當先正是好友周虹江,以及溪雲兄弟等人,還有同門師弟清音,和前日見過的華山田志。人數不少,但都是年輕一輩的江湖人物。
不久,霍應清走回來向幾位老人恭敬道:“五位前輩!晚輩有些好友久慕前輩威名,心中極爲敬佩!今日難得有此良機,非常想來拜見幾位,不知可否!”
刀神林振東一向寡居,可畢竟門下過百算不上什麼隱士。童仙鵬一向遊歷天下,身邊也有幾個徒弟,更不是怕見人的人。不過在此,顯然所有人還是都要看邵秋風臉色的!
“小徒頑劣,多時來承蒙霍大俠照應,我等非常感激!既然是大俠的朋友,也便無需客氣了!”
霍應清聽了大喜過望,連連道謝去把諸人叫來。
一衆年輕人見到心目中仰慕已久的前輩高人,人人臉上都難掩激動、興奮之情。
諸人依次自動報名,而聽到溪雲、溪雨兩兄弟的名字,童顏馥突然一下站起來問:“你們姓溪?那溪仲卿和你們是什麼關係?”
二人聽了一愣!溪雨連忙恭敬道:“回前輩,溪仲卿正是家父……”
三仙聽了面面相覷,見雪溪一臉淡漠,童顏馥冷笑聲:“真沒想到,溪大俠的二位公子居然會來拜見我們這些邪魔外道,真是讓我們受寵若驚啊!”
她毫未掩飾話中的譏諷之意,自然沒法讓人聽不出來。
溪云爲人衝動,此時忍不住就要發作。溪雨急忙搶先道:“家父在時常對晚輩提及東海三仙三位前輩不僅武學精湛,更是俠義蓋世,凡我江湖同道無不景仰!尤其五十年前三位不惜勞苦,力戰強敵終保武林平安,可謂於全江湖同道有再生之恩!”
冷笑聲,童顏馥淡淡道:“我姐妹勞不勞苦,俠不俠義並不重要。可起碼就算丟了性命,也絕不會與那始亂終棄,殺妻滅子的道貌岸然小人爲伍!”
聽了這話,溪雲再也忍不住喝問:“我敬你前輩,想不到你竟口不擇言!你口中所說始亂終棄,殺妻滅子的道貌岸然小人是誰?”
“哼!我說的就是那表面裝得一本正經,鐵面無私,可背地裡淨幹些見不得人勾當的卑鄙小人!”
“你話說清楚,誰是卑鄙小人?”
見此情形,諸人都不由滿頭霧水!
霍應清心念連轉,心裡大爲疑惑,但想眼下這情形可不能繼續下去,當即急忙打圓場:“好了!好了!雲弟、雨弟,你們先別急,有話好好說!童前輩,溪大俠在世之時江湖上人人稱頌,絕非奸佞之人。或許前輩誤聽了什麼流言,其中必有誤會……”
“誤會?人證、物證俱在,哪來什麼誤會?”
“你話說明白,人證在哪?物證又在哪?我爹到底幹了什麼卑鄙的事?”
童顏馥已是氣急,當即跳起來一指雪溪:“他就是人證,而且也還是物證!”
諸人聽得大爲錯愕!雪溪微微皺眉:“夠了三師父!我不想……”
輕輕握住他手,邵秋風緩緩道:“雪兒,紙終究是保不住火的!既然你已經走進江湖了,這件事早晚要水落石出。何況你師父讓你下山,又是爲了什麼?還有,如果這件事真的如你預料嚴闊海脫不了干係,也是時候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