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朔狐特別不想工作，因爲今天是處理道家申訴的日子，道家的人會據理力爭，芙草又會極力維護，他每回做完這個都會頭疼很久。
朔狐是個勤勞的妖王，雖然百般不願，他還是提前坐在了自己該坐的位置。
具體的幾個案子他都已經從芸那裡知曉，判決也心裡有數，細節的情況就看對方現場補充說明的內容，妖界的辯解前些時候他已經瞭解過了。
“你保證一言不發，我就帶你進去看看。”進門前芙草最後一次警告身後的人。
螢笑着點頭，擡手捂住自己的口，表明決心。
看着跟芙草一起進來的人，朔狐微微睜大眼。
芙草對他行了禮，螢也跟着屈膝行了禮，擡起的臉上笑容滿滿，還給了朔狐一個眼神打招呼。
道家的人各自入場後，審判如舊展開，情況和以往並無不同，朔狐很快就陷入無法開口的沉默深淵裡。
螢在一旁認真聽取兩方證言，芙草說的不算在內，差不多快到判決前，她去到一邊書記官那裡，借了紙筆，寫了什麼之後，又走回了芙草身後裝隨從。
朔狐沒錯過這一幕，仍舊沒開口，輪到他時，才做出了最後判決，而後詢問道家之人可有異議。
螢看得出來，道家代表並不滿意，看了芙草幾次後，把抗議吞了回去。
這場結束後，有一段時間休息，螢趕在道家的人出去前，把剛纔寫下摺好的內容塞給了爲首一人。
“你做什麼？慰問嗎？”芙草拉了她回來。
螢指了指自己的口，“我可以說話了？他們是受害者，慰問下無可厚非吧。”
“這是鳳凰新近指派給你幫忙的副手嗎？”
芙草納悶地看了朔狐一眼，他向來不在這天跟她說話，應該是道家的人讓他心煩，他這種時候都心情不好，“我這個崗位要的就是獨斷專行，不需要幫手。”
朔狐淺笑不語，他覺得是她自己獨斷專行，和這個崗位沒關係。
“她是螢，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是我的朋友，是個很笨的人仙。”
螢笑着點頭。
別人說你笨的時候不要點頭，朔狐把這句話放在了心裡。
“她說是回了仙界無聊，想來觀摩下道家和妖界溝通的情況，我就帶她來了，不會妨礙你吧？”
朔狐搖頭，“請便。”
休息時間結束後，一切如常進行，螢每次都會給道家的人寫紙條。
那天下工後，芙草就要帶螢離開，朔狐自己開口留了人，“辛苦了一天，留在我這裡吃個晚飯如何？”
以前朔狐不請她，芙草也從不跟他客氣，基本能跟到他睡前爲止。
“你沒有什麼寫給我的東西嗎？”餐桌上，朔狐開口問了螢。
螢搖頭後想到他在說什麼，“那個不是…給你看的。”
“哦。”朔狐簡短回了一聲。
芙草對此毫不好奇，道家的人怎樣她其實不怎麼在意，“螢，你覺得朔狐的判決怎麼樣？”
“誒？”之前芙草在工作時還是有叫職稱，乍聽到她直呼妖王名字，螢愣了下，“妖王大人寬厚仁慈……”
她還沒說完芙草就打斷了，“就是，那些人嘰嘰歪歪些什麼，就算死了幾十年後又會從頭活過，不知道在計較些什麼。朔狐你認真爲自己人想想好不好，幹嘛那麼給他們面子。”
螢偏頭看着朔狐，發現他一臉放空的神情，和她目光對上後，露出個無奈的淺笑。
“妖王大人工作勤懇，判決公正，妖界有您真的是福氣。”螢拉回了芙草漫無目的地指責，而後低聲喃喃，“鳳凰要是有一點自覺，趕得上萬分之一，仙界都會比現在要好……”
“螢，你剛纔是不是在說鳳凰大人壞話？我聽到了，下次回去告訴他。”芙草抓了包。
螢這次沒有慌張，“我是實話實說，他應該好好反省下自己的工作，能逃就逃能拖就拖，一有事情找他，不是沒有線索就是容後再議。”她說着長嘆一口氣，“芙草你下次回去也幫我好好說說他，好不好？”
朔狐雖說對鳳凰其人頗爲了解，聽一個小姑娘那麼直言，還是忍不住失笑，一天的疲乏都好多了。
芙草看朔狐模樣，損了他一句，“一個沒見識的笨蛋誇你一句，至於那麼開心嗎？”
“我沒有誇他，我是中肯的評價。”螢據理力爭，又張了兩次口還是把話吞回去了。
朔狐笑夠了端了酒杯，“鳳凰有他自己的管理方式，我看他把你們培養得就很好。”
芙草蓋住了螢端起的杯子，拿了過來，“你就算了，不會喝酒別假裝，在這裡喝醉了會被奇怪的妖撿回去的。”
螢對朔狐抱歉地笑笑，“我不會喝酒，你們隨意。”
朔狐沒有斥責她們不給自己面子，含笑結束了這頓晚餐。
芙草則是在離席時敲了螢額頭，“別跟我說你出來之前沒跟鳳凰打招呼，你那個跟班呢，消失了嗎？”
她這次是在去道家接人時遇上的螢，恰好要來妖界審判，她就帶了很好奇的螢來參觀。
“小清好好地在仙界休息，你別咒她。”螢摸着額頭抗議。
“你就是愛瞎跑，看看，連個怪都趕不上你的精力。”
螢笑得很得意，“這個是我的長處，我把我的活力分給你一點，笑一笑嘛。”
芙草嘴角微動，兩人此時已經出了妖宮，她換了個話題，“你覺得朔狐人怎麼樣？”
“咿……”螢促狹地笑，看芙草有些着惱才放正經點，“我剛纔說的就是我的想法，他比鳳凰要勤勞，行爲端莊，舉止得體，是個更合格的領導，他那個副官人也超好，一定是近朱者赤。”
“誰問你那些，我問你…跟我配不配？”
螢閉緊嘴看了芙草好一會，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能看到芙草這種樣子，問她這種問題，“配，男的帥，女的美，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天成啊！”
芙草的笑容終於完全綻放，雖說和螢的天真無邪完全不同，不過性感嫵媚也是一種美。
“芙草，你有沒有想過，你們現在是工作關係，是不是這樣所以一直沒進展啊？”螢順着把話題帶到了自己的小心思上，“我覺得你可以考慮換一份工作，或者暫時休假，以朋友身份跟他相處一段時間，說不定他會發現離不開你，然後可能……關係能更進一步。”
芙草細眉微擰，“會是這樣嗎？”
她不是沒煩惱這個事，她在三界和談時就認識朔狐了，會主動要求做這份工作也是因爲能順理成章留在妖界。然而一千多年了並沒有太大進展，朔狐和最初相識時沒什麼差別，該做的事他會做，該說的話他會說，可是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
“這是我今天的一點感觸，你看這份工作涉及到道家和妖界的問題處理，會上看得出你和妖王都很心煩，他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能有心情跟你談情說愛吧？就算平時，因爲你是這個崗位的仙官，他肯定有很多話不方便跟你說，最後聊着聊着就都是工作了吧？”
這倒不完全是螢編的謊話，她是真的這麼想，也希望芙草辭去這份工作後，能跟朔狐有更好的發展。
“好像有些道理。”芙草思索着點了頭。
螢沒有再追擊，“你可以考慮下。”
審理拖了些進度，隔天下午結束後，芙草就要送道家的人回去，螢這次沒有跟隨，她說想留在妖界參觀。
朔狐送了道家的人出來，因而人都走後，就剩下了他和螢。
“現在能告訴我，你寫了些什麼了嗎？”
螢還是搖頭，“我說了，那不是寫給你看的。”
“下次妖界有事去道家審判的時候，你會給我的人寫紙條，是這個意思嗎？”
這種機會太少，螢怕他等不到，“我沒有要寫給你看的東西。”
“你覺得芙草的工作做得怎麼樣？”
這次螢昂首挺胸回答了，“我會比她做得更好，我之前就說了，我是最適合這個崗位的人。”
朔狐苦笑。
“你覺得芙草這個人怎麼樣？”
朔狐納悶。
“如果她不做這份工作了，你會不會想她？會不會希望她還能陪伴在你身邊？”
朔狐看着她，她和其他的人仙不太一樣，“你是什麼時候成仙的？”
只要曾經爲人，總會保留人的思路和說話方式，他們大多不會這麼直接，這根本已經不是試探。
“哈？”他這是轉移話題嗎，這太生硬了吧？不想回答也不至於跳這麼遠。
朔狐放棄了，“今晚，還有話跟我說嗎？”
螢考慮後點了頭，“上次那個潭水好漂亮，最近幾天芙草帶我轉了轉，雖然其他地方也很美，不過還是趕不上那裡。”
“跟你們仙界比呢？”
“差不多吧，樹木種類不太一樣，不過整體感覺類似，我們和你們也很像，只要開心一切就都會好，這一點好像是我們的共識……”
慢步行走在腳下的大地上時，螢有一句沒一句跟朔狐一路說了過去。
朔狐基本是簡短拋出問題，而後側頭看着她聽她說，最後少女燦爛的笑容也化作了他脣邊的一抹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