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離開後一直往海邊走,路上看到一些果子,他僅僅是看看而已,不問自取是爲盜,雖然他的確餓了,但君子之道他還沒捨棄。
螢找到他時,長生正在烤魚吃,看到她來還分了一點給她。
“我去看了下我朋友,所以沒跟鳳凰大人一起去,你們聊得怎麼樣,有記得把物證給他嗎?”螢小口試吃着烤魚,笑着問。
長生簡單點個頭。
“你心情不好?鳳凰追究我們擅闖禁地的事了?”
長生看了看她關懷的神情,“你沒說,我沒說,他就算知道,只要他不想追究你,就不會拿來問我。”
“這…是你帶我進去的原因?”螢表情有些僵住。
長生看她傷了心,冷言回了句,“我記得是你要跟我去。”
螢想起來是這麼回事,心情不鬱沒再多話。
“那裡一時半會怕是不能再去,陣法我看了個大概,等我回去認真琢磨下,你過幾個月再來找我。”
長生填飽了肚子,說了兩句後頭的事,丟開了木籤子就起身想走。
“你找個人送我回去?”
他們這才耽擱兩日,離三界大會還有幾日,螢送他回去再趕回來也是來得及。
不過剛纔話不投機,聽他這意思,螢應了他,“那你等着,我回去找人商量,明早讓人送你走。”
“今晚。”長生不喜歡這地方,不喜歡仙氣,一刻不想多待。
螢丟開沒吃多少的烤魚,就地往後飄起來,“我現在就去找人。”
長生目送她氣沖沖走了,轉身看着浩瀚的大海。他解釋不了自己爲什麼要惹她生氣,而且他也是一肚子火。他很少有這一類的個人情緒,這次很反常。仔細思考後,長生髮現,他對螢有怒意倒還算是常態,對鳳凰這也是第二回。
看來,應該真像天寶說得那樣,他們前世或許,有些冤仇。
而他對螢的這種,似乎更像是某種完全不符合邏輯,沒有因由的憤怒。或許他生氣的根源,就是她是個人仙而不是個人,這件事。
他因此對自己也很氣惱,那不是她的錯,他卻怪到了她頭上。說到底,對於幫不了她的自己,長生也很惱恨。
橘今年特意趕回來看看熱鬧,因着上半年蓮交代她那個事,她七月才從妖界離開,這還沒多久,就又見到了螢。她這次這個八卦行徑,倒是幫了螢的忙。
螢沒跟橘多說,直接帶了她去見長生,“這是天師門的長生天師,他有點事要回天師門,麻煩你幫我送他回去。”
橘之前聽說過這個人,去年小清說過芸那個斬不斷的桃花,長生就是那個桃花。不過,今年她問起來時,小清倒是什麼都沒再說過。此外道家在說成仙不自然這個事,這個人是個公認的謠言出口。見面這倒是頭一回,橘認真打量了他一會。
“你們怎麼在一起?他不是跟着道家的人來的嗎?沒幾天三界大會就開了,他不是來參會的嗎?”橘拉過螢一連問了三個問題。
長生對這個看着未成年的人仙沒什麼好感,由着她們在一邊商量。
螢瞥了眼等着的人,“他不是來開會的,是我帶他來……參觀的,你連夜送他回去下,麻煩你了。”
橘瞪大了眼,“參觀?螢,他不是纏着芸的嗎?你怎麼跟他扯上關係的?”
“……”螢沒想到一時賭氣,惹出這說不清的一堆疑問,“我…我以後跟你說,你先替我走這一趟,可以嗎?”
橘彎下身子繞過螢看着長身而立的男人,“成。”
螢說了會說,那就早晚會跟她說,橘不怕她跑了,而且送這人回去路上,橘還想問他一些事。
橘帶了長生上路後,正在想怎麼開口問是好,對方先打破了沉默。
“你至少也是四五十歲成仙,現在這模樣是十五六歲時候的?”
橘氣得鼓起腮,哼了一聲。
“學了那麼多年道,也就現在這水平,你能成仙應該是僥倖吧?”
橘很想直接把他扔海里。
“我這是運氣,運氣也是能力的一種。”
雖然橘不想承認,可是長生猜得不錯,橘當初是有些冒險。她前後都有道行比她高的人成仙失敗,一個是審覈不通過,另一個是消失。
“你說成仙不自然,就是因爲成仙有失敗的風險嗎?”這個是要成仙之人都知曉的事,仙界要審覈,審覈之後還有可能一去不回。
長生沒有回答。
“你之前不是一直纏着芸,現在這是換了對象了?”看他不理會,橘接着說了下去,“你別以爲螢就好欺負,就算你打得過芙草,你還敢跟鳳凰大人動手嗎?”
長生臉色轉黑。
“不說話了不起啊,啞巴。”橘又唸叨了一會朔狐大人和妖界都會幫着螢之後,以這句結束了獨角戲。
“黑白顛倒是非不分。”長生看她終於累了,評價了這麼一句。
橘口裡那個鳳凰大人和朔狐大人做了什麼,長生一清二楚。她作爲螢的朋友,若知道事實後,恐怕也說不出上面這些話。
“你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否則我把你扔下去啦!”
長生緊緊閉了嘴。
橘說歸說,螢交代的事她沒打算半途而廢,她也沒有這麼狠心要害死她也曾是一員的道家人。
那年的三界大會上,螢提了一個對自身工作修正的提議,說是她在妖界辦公近百年了,出於公平考慮,想去道家辦公同樣的年頭。
天師門如今形勢大好,雖說翟尚且年輕,可有長生坐鎮,三界內沒什麼人敢找他們麻煩。尤其是取回了斷唸的長生,完全符合了小清預測裡的情況——他有能力與朔狐一較高下。
道家那邊以翟爲首當然都是熱烈歡迎。朔狐明知道她爲什麼提到此事,卻有些不甘,去年日月潭邊聊過後,他自認並沒有不當舉動。鳳凰也是怒火中燒,她想查成仙之事恐怕都不是主因,他猜螢主要是想更方便接近長生。
最後這事以道家還需準備合適的辦公場所,以及妖界文件衆多,仍需整理等諸多理由暫時擱置,容後再看情況定奪。
芙草現在沒負責重要工作,三界大會是可參加可不參加,她今年就沒去。倒是在空空蕩蕩的仙島上閒逛時,她聽到了些似真似假的傳聞。說是有人闖了成仙之所,而且還全身而退了,還是有仙帶的路,屬於內賊難防。
會後她想去找螢問這個事時,就聽說妖界帶了螢連夜趕回去了。芙草去給鳳凰請示過這個事,鳳凰的態度模棱兩可,也沒說沒這個事,也沒承認這事和螢有關,但還是允了芙草去妖界找螢這個請求。
芙草今年光顧着穩定鳳凰的情緒,上回去道家找了螢,送她回妖界後沒待多久就回來了,這次就想着剛好過去住到這年末。
今年的會只開了三日,這纔是九月中,芙草直接去了日月潭邊找人。她找到了人,卻怎麼也沒想到會看到那樣的場景,聽到那樣的對話。
朔狐急着回去,這次不是真有急事要處理,而是他有事要跟螢商量,一刻都等不及要回自己的地方。
“爲什麼要去道家辦公,我有哪裡做得不對嗎?”
螢不知怎麼解釋,“朔狐,和你沒關係,我在會上說得很清楚,主要是出於公平考慮。”
“公平?你是個人仙,在妖界辦公纔算平衡吧?”
他這話說得很是偏激,完全沒了平時的冷靜自持。螢微微皺眉,朔狐現在的情況,正說明他受到了私情的影響,導致了他判斷的失誤。而且他的說法雖然聽起來很有道理,細想來卻完全否定了她這百年來的努力。
螢覺得,從她的工作表現來看,應該早已取得妖界的信任,他們不該再拿她是人仙這件事,來作爲她會偏袒道家的藉口。實際上,道家早在她工作之初,就給到了她這份信任,同意了朔狐讓她在妖界辦公的提議。
如果朔狐真心那樣想,螢感覺很受傷,如果不是,則說明他完全是失了理智,被個人感情衝昏了頭腦,在口不擇言。相比起來,螢認爲更合理的解釋是後者。
“朔狐,我想要離開妖界,真的和去年你跟我說的事無關。其實,是我有些私人的原因,想要去道家辦公。”螢無法說出事關成仙之所的事,那是仙界的私事,讓長生介入是因爲很明顯,裡面牽涉到了道家的陣法。
“因爲翟?”朔狐不這麼認爲,螢一度和他斷交,那時她並沒有特別在意,“還是因爲長生?”
聽他的口氣,螢知道朔狐想起了去年的事。不過她已然讓那件事翻篇,如今她和長生的關係,還是不要讓面前這人知道爲好。否則總感覺,小清預測裡的情況,沒準會再次發生。
“我說了是我的私事,和你無關。”
“什麼叫你的私事和我無關?!”朔狐瞬間平移上前,兩手抓住了螢兩肩,“我喜歡你算我們之間的私事?還是隻是我的私事?你不是爲了逃開我,還能有什麼理由要離開妖界?”
螢很少見到朔狐這麼衝動,處理公事時他偶爾會暴跳如雷,但最終都是理智做決策,可是在感情問題上,很顯然這無法辦到。
“你喜歡我是你的事,我已經拒絕過你。”螢試圖躲開卻掙不脫,“我有自己的理由要去道家,恕我不能告知。”
“我不讓你走。我不許。”朔狐把人拉進了懷裡抱牢,好似打定主意不放手。
“妖王大人,你再不鬆手我只能對你動手了,你這是行爲舉止不當,我會考慮如實上報。”
芙草趕巧就從螢說出這是我的私事和你無關聽起,正撞上後面朔狐情緒激動大聲質問的畫面。因而螢最後這句話音還沒落,芙草已經動了手。
朔狐因爲心情浮躁沒察覺到有人靠近,發現有一道很強勁的仙氣襲來,只來得及和螢調換了方向,硬生生捱了一下的同時,因爲力道作用,他把螢撲倒在地上。
“我當你好心替我牽線拉媒,卻原來是監守自盜。”芙草快速靠近他們就要把螢抓出去。
朔狐知道動手的是她後,倒沒有着意反擊,抱着螢滾了幾圈只爲閃避。
“芙草你想多了,螢有顧慮你,是我單相思。”
朔狐的解釋和上次一樣是火上澆油,芙草忍不住一口氣連出了幾個殺招。
螢一時半會不知如何回答,要推開朔狐又擔心他要應戰芙草,她一個不小心會錯手打亂了他的防守。
另一方面,朔狐抱着個人和芙草交手也是吃力,尤其是他寧可傷着自己也不想讓螢中招。他皮糙肉厚無所謂,芙草的攻擊螢絕對吃不消,一個沒譜真會命喪於此。但讓他對芙草下狠手回擊也是不可能,不說鳳凰那裡怎麼交代,首先螢就不會答應,更何況他跟芙草相交多年,多少還是有些情份在。
可想而知,結果只能是芙草越看越氣,因而下手更狠,又怕真傷着朔狐,一時急紅了眼。她也想停手,可是又氣不過,朔狐一直護着螢,說什麼都住不了手。
“芙草你夠了,我有喜歡的人,不是朔狐……”螢光是磕在朔狐身上那幾下,都撞得她頭暈,更不提被氣道勾帶着打傷的,“是道家的人。”
在情況發展得更糟糕前,螢終於理順了大腦,不計後果只求眼前利益地拋出了真相。
她這個話題找得好,不止芙草瞬間住了手,連朔狐也呆住了,忘了再去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