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過了暑假,傅卉舒史詩和杜鬆都讀到了研三。U C小 說網:研三的學生有的準備讀博,有的準備出國,有的準備就業,傅卉舒史詩和杜鬆不考慮讀博更不考慮出國,只想一畢業就工作。工作對他們來說無需過多考慮,北醫的高材生外加多年的實習經驗,想找個好工作不會有多難。而且傅卉舒和杜鬆的母親都在醫院上班,在醫院都有關係,想留在醫院不難。史詩則有導師的推薦,她的導師跟李清芳醫院的外科主任正好是老同學老朋友,因此她想在醫院謀職也不難。

學業有成,前途可以預見,三個人對未來充滿了信心。人一旦有信心了,就精神倍兒棒吃嘛嘛香,看誰誰都順眼,心情十分漂亮。

杜鬆心情一漂亮,再跟曹沛如見面的時候就少了許多尷尬,兩人又恢復到了以前姐姐弟弟的那種相處中。曹沛如餓了杜鬆就去給她做飯,曹沛如累了杜鬆就陪她看場電影當放鬆。倆人的關係看着純潔的不行,然而兩人心裡都有數——對方在自己心裡的份量越來越重了。

有時候杜鬆會在曹沛如家裡一直學習到深夜一兩點,曹沛如看着檯燈下那個聚精會神看書的背影,心裡總會帶着莫名其妙的欣慰和滿足。她的確是喜歡上了這個比她小五歲的大男孩。杜鬆是個很簡單並懂得珍惜的人,比如考上大學以後戚小沐都不怎麼跟席夢思聯繫了,他卻一直惦記着席夢思,逢年過節的少不了問候朋友兩句,足見他有多麼珍愛他身邊的一切。他沒什麼歪歪腸子,對物質要求不高,對所學的專業卻要求精益求精,也挺有愛心,完全可以預見他在將來會是一位好醫生。曹沛如看慣了職場上的爾虞我詐,杜鬆那種簡單而執着的生活態度讓她心動。她相信杜鬆心裡肯定有她,但她更相信她在杜鬆心裡的地位根本沒法跟戚小沐比。她已經三十了,不敢再輕易觸碰一場泡沫般的感情了,三十歲的年紀,她追求的不再是浪漫或刺激,而是穩,人穩,心穩,工作穩。而杜鬆還太年輕,他能有多穩?她心裡沒底。

她心裡沒底,杜鬆心裡倒是有底,他再喜歡戚小沐,也知道想跟戚小沐在一起壓根不可能。要是戚小沐喜歡別人他還有可能去爭一爭搶一搶,偏偏人家喜歡的是傅卉舒,傅卉舒是什麼概念?那是打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誰願跟個一塊兒玩了二十年的發小鬧翻臉?再說戚小沐從來都是在乎傅卉舒比在乎他多,傅卉舒也更不是省油的燈,明知搶不過來還去搶,這不是犯傻嘛。

每次看到一家三口有說有笑的在大街上溜達的鏡頭,杜鬆就十分想有個自己的家。以前是想跟戚小沐建立一個家,現在對戚小沐死心了,他只能把眼珠子往外轉,轉來轉去就轉到了曹沛如身上。雖然跟曹沛如在一起時沒有跟戚小沐在一起時的那種心跳,但他也的確是喜歡上了曹沛如的善解人意,他在她面前很自然很放鬆,他喜歡這種自然和放鬆。他交個朋友不容易,能看對眼的女人更是不多,好不容易跟曹沛如相處融洽了,他也就無法對她置之不理。只是他想把感情的事都放到工作以後再說,一個還在上學的學生,有什麼資格去跟人家一個金領搞對象?還是等到工作之後再談感情比較妥當。

在以深入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爲會議重點的十七大召開的那天,蔡玉泉跟他的兩個同事——老呂和老牛——一起接了一個大型鍛銅浮雕的活兒,浮雕是要往一個新建的大禮堂裡安放的,長約24米,高約2米,主題是上古神話黃帝戰蚩尤,包括炎黃匯合,逐鹿大戰,衝出迷霧,活捉蚩尤等幾個小故事。這種大型浮雕馬虎不得,想做好必須得有多年的經驗。浮雕太大,人手太少,蔡玉泉和老呂老牛原本想讓他們現在教的幾個學生來幫着做,但這些學生的手上功夫還欠火候,於是蔡玉泉就把戚小沐徐則林和常娥叫來了,讓他們過來幫忙。

經過這幾年的鍛鍊,戚小沐三人做的活兒越來越精到,店裡接的訂單越來越多,那三雙爪子也就越來越值錢,蔡玉泉讓他們幫忙他們還有點不愛去,自己的活兒還忙不過來呢,哪有閒心管別人的?再說蔡玉泉是他們的恩師,恩師意味着你不能跟他討價還價,浮雕那麼大,一時半會兒的根本做不完,要是費了這麼多時間最後拿不了幾個錢,那得多虧呀!

蔡玉泉看出了他們的那點小算盤,專門跑到店裡來罵他們:“翅膀硬了就不把師傅放眼裡了是不是?看看你們那渾身銅臭味的熊德行!俗!庸俗!稍微能掙點錢就不知道自個兒姓什麼了?我告兒你們,這個浮雕是官爺委派的任務,當官的有多富你們不知道嗎?我還能虧待你們嗎?這種大型浮雕有的人一輩子也碰不上,有多少人想參與還參與不進來呢!有多少人想跟我共事我還看不上呢!你們以爲能掙點小錢手藝就天下無敵了?笑話!跟我比你們那點火候差遠啦!成天撅着屁股看天,有眼無珠!這麼好的學習機會往你們眼前送你們還不稀罕,生在福中不知福!兔崽子!”

戚金貴也說:“你們仨先幫玉泉去,店裡有我守着,活兒我先幹着,這麼長時間不幹活了,手癢癢,也該摸摸錘子了,你們別擔心店裡的買賣,先跟着玉泉學東西去。”

蔡玉泉都罵上了,戚金貴都發話了,戚小沐徐則林和常娥只好老老實實的去做浮雕了。浮雕太大,不可能在他們店裡幹,只能去蔡玉泉的工作室忙。戚金貴只會做鐵畫,戚小沐幾人除了鐵畫還接了不少首飾和小品型鍛銅裝飾畫的活兒,這些東西戚金貴是不會做的,他們三個放心不下自己的買賣,就在每天早上七八點到下午三四點從蔡玉泉那裡幹上六七個小時後再回到店裡做自己的事,來回折騰着跑,不停的幹活,三個人眨眼就瘦了一圈。

戚小沐和常娥瘦了,傅卉舒和史詩心疼了,史詩見天給她們做好吃的,傅卉舒也一改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作風,跟史詩一起下廚學着做飯。她不是做飯的料,炒嘛嘛糊鍋,史詩爲了鼓勵她就讓她熬了一鍋白粥,史詩尋思着熬個白粥要是還糊鍋那傅卉舒就該下地獄了,事實證明傅卉舒真該下地獄,她加水加少了,熬的白粥跟蒸的大米飯似的,稠呼呼的不說,還一如既往的在鍋底上粘了一層,好歹的只是一小層,大米飯還能吃,也算進步。

傅卉舒學做飯了,雖然熬的粥不堪入目但是也足以讓戚小沐激動了,晚上吃飯的時候她朝着傅卉舒的肚子使勁摸索,一個勁兒的問:“你哪根筋不對了?還是哪根腸子少了?你怎麼突然有人性了?呀呀呀!你竟然爲我學做飯,我不是在做夢吧?”

“渣渣!想從你嘴裡聽句人話比登天還難!”傅卉舒一巴掌拍掉她的爪子:“你可別以爲我是爲你學的做飯,以後你要不在家我怎麼吃飯?我是爲我自己學的!”

“好好好,爲你自己學也是好樣的!”

“你們先別犯貧,”史詩說:“小沐常娥,你們倆是不是該重新安排一下作息時間了?”

常娥叼着饅頭說:“沒法重新安排,看哪兒哪兒都是事,怎麼安排?”

傅卉舒說:“錢一輩子也掙不完,身體可就這麼一個,你跟小沐一邊忙浮雕一邊忙店裡的買賣,這才一個月就瘦了一圈,浮雕那麼大少說也得半年才能做完吧?這半年你們就打算成天這樣兩頭跑?”

“要不怎麼辦?”戚小沐撕塊饅頭蘸點菜湯,津津有味的吞下去,說:“現在店裡的鐵畫基本都是咱爺爺做了,有咱爺爺重新出山,現在我跟仙子老徐的工作量其實跟以前差不多,就是蔡伯伯那個浮雕太耗體力,這才瘦的。”

史詩問:“這個浮雕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做完?”

常娥說:“明年四五月左右吧,蔡老預定的時間最晚是明年五月。那麼大個玩意太費工夫,我們都幹了一個來月了,才搗鼓了五分之一,中間黃帝蚩尤打仗的那塊兒還特別繁瑣,照這個進度下去,要是明年五一能完工我們就是賺的。”

“就是,明年五一要能做完就謝天謝地了,”戚小沐臉上掛着一萬多個怕吃虧的表情,說:“咱們耗了這麼大的工夫也不知道蔡伯伯能給咱們多少錢,他要給個開頭是二的六位數還行,要是幾千塊錢就打發咱們,咱們可虧到老家去啦!”

常娥賊兮兮的一眨眼:“老呂老牛聊天的時候我偷聽啦,他們說爲這個浮雕上頭撥了七位數的款,七位數的開頭可是三!到時給咱們分個開頭是二的六位數應該有希望吧。”

史詩敲她腦門一下:“你這對狗耳朵怎麼專愛偷聽?這個毛病你得改改。”

常娥不服氣的往嘴裡塞一筷子蘑菇:“什麼叫專愛偷聽呀?他們說話那麼大聲還不能讓人聽聽了?”

史詩揭她短:“911那天我跟卉舒聲音不大你也照樣偷聽去了。小沐卉舒滾牀單關着門,你也照樣把耳朵貼牆皮上使勁聽,這還叫不愛偷聽?”

“老孃耳朵好使,天生一對順風耳,不利用利用豈不暴殄天物?”常娥說的理直氣壯。

戚小沐踢她小腿一腳:“仙子你再偷聽我跟卉舒鬧動靜我就把你那對狗耳朵割下來當豬耳朵啃!”

“什麼鬧動靜!不害臊!”傅卉舒又踢了戚小沐的小腿一腳,把話題轉了回去:“你們跟蔡伯伯他們做浮雕就當成學習就行,頂好別在錢上計較。你們是六個人幹,蔡伯伯跟老呂老牛都是一般人請不起的元老級人物,拿的錢肯定比你們多的多。你們倆跟老徐都是初出茅廬的年輕人,能參與到這種創作裡頭就很不賴了。能參與進去就是資歷,到時往外一說那個大禮堂的大浮雕是我做的,不比掙錢光榮?就跟大會堂那個巨型鐵畫《迎客鬆》似的,往外一說我曾經參與過《迎客鬆》的製作,多榮耀呀!別成天錢啊錢的,到時人家給多少你們就拿多少,有了資歷還愁沒錢?所以讓我說,你們先把店裡的事放放,先專心跟着蔡伯伯做浮雕,也省得把自己弄的那麼累。”

“就是,”史詩說:“咱們精力都有限,能把一頭忙好就不錯了,你們兩頭忙還都想忙好,就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我跟卉舒的想法一樣,先求資歷後求錢,別把自個兒整的那麼累。”

“也對,我不想錢了。”戚小沐就着鹹菜喝口大米湯,稍一尋思,又說:“可是資歷不當飯吃呀!中國人口十來億,有資歷的多啦,有資歷又沒錢的也多啦,咱們還是得現實點,還是一邊要資歷一邊掙錢幹買賣的好。史詩你跟卉舒還沒工作,有我跟仙子養着,你們也不知道民間疾苦,動不動就把名聲想的比錢重要,其實不是那麼回事,沒錢的名聲是虛的,咱們這種俗人要不起。我跟仙子老徐也沒當藝術大師的志向,真要在名聲和買賣當中選一個,還是得選能填飽肚子的買賣,你們看我說的對不對?”

“對極了!”常娥送給史詩和傅卉舒一記鄙視的目光:“這人啊,一旦在學校呆的太久了腦袋瓜子就特別容易犯糊塗。不管什麼時候麪包都是最實在的玩意,面子名聲什麼的都是浮雲,史詩卉舒你們這倆小朋友還是太嫩啊!”

傅卉舒和史詩對看一眼,面面相覷。

她們原本是想勸戚小沐跟常娥不要那麼忙那麼累要愛惜身體珍愛健康的,這下可好,反讓人家把自己給批評了一頓,倆人面子上過不去,乾脆一塊兒拍桌子耍賴。傅卉舒一梗脖子:“我管你們麪包不麪包,反正你們不能沒日沒夜的忙!看你們瘦的那德行,都乾癟跟蝦仁似的,難看死了!”

“就是!難看死了!”史詩杏眼一撐:“命都沒了還要什麼麪包?常娥你看看你那倆皮球,都縮水成什麼模樣了?我警告你,你要縮的跟小沐一樣小我立馬休了你!”

“小沐你也一樣!”傅卉舒氣喋喋的說:“你那對狗不理本來就不大,再一放氣就成小籠包了!史詩那對茶壺蓋都快趕上你的大了!”

史詩的臉色忽地陰沉了下來,身上的那對小乳是她最深切的傷,“茶壺蓋”三個字也是獨屬於常娥的專用語,她可不記得她對誰提過什麼茶壺什麼蓋,她兇巴巴的問傅卉舒:“你怎麼知道茶壺蓋的?”

傅卉舒一呆,轉臉看常娥。

史詩又兇巴巴的問常娥:“你跟她說過?”

常娥堅定的搖頭,傅卉舒左顧右盼的笑兩聲,以均勻的速度慢慢往後倒退。

“你跟小沐偷聽過多少次房?”史詩那對眼珠子瞪的跟牲口似的。

“我這麼正經怎麼可能幹那種聽房的勾當?”傅卉舒十分真誠地勸她:“史詩你不該這麼沒自信,我告訴你,每個人都有不完美的地方,不就是乳小嗎?沒關係,請記住,所有的胸脯在上帝面前都是平等的!”

“傅卉舒你個看着正經的老不正經!我宰了你!”史詩揚着拳頭朝着她撲了過去。

傅卉舒身板靈活的一轉身,馬尾辮掃過了史詩的臉,史詩往後退一步,趁着這工夫,傅卉舒急忙腳底抹油的逃到了臥室,史詩氣呼呼的追過去,倆人一個想往外關門一個想往裡推門的搞開了拉鋸戰。

戚小沐一看傅卉舒把史詩惹怒了,史詩也快收拾上傅卉舒了,那等人家收拾完傅卉舒就該輪到自己個兒了——聽房這事可都是她跟傅卉舒一塊兒乾的。戚小沐的求生本能一作祟,立刻發揚了保衛有生力量的革命精神,身子往下一蹲,撅着屁股一溜煙的爬到了桌子底下。

不想常娥抱着一盤辣子雞也跟着爬了進來,戚小沐以爲她想把雞往自己臉上扣,雙手一捂臉,從指頭縫裡瞪着常娥驚叫:“你想幹嘛?”

“不幹嘛,”常娥眨眨純真的大眼,傻樂傻樂的往嘴裡塞塊雞肉:“我小時特別愛鑽到桌子底下吃飯,看你往桌子底下鑽我就想起了小時候,想回顧回顧童年時代。”

“對對對,讓史詩卉舒那倆千金小姐鬧去吧,咱們吃咱們的。”不用被收拾,戚小沐放下了心,樂顛顛的把腿一盤,跟常娥頭碰頭的大吃。

常娥睨一眼戚小沐,十分遺憾地說:“昔我往矣,楊柳依依,難得與你同消寂寞,要是能有點二鍋頭就好了!”

“沒錯,就着雞肉喝點小酒纔有滋味,我去拿!”

戚小沐去廚房拿了一瓶二鍋頭,又鑽到桌子底下跟常娥喝起了酒。常娥喝酒是個行家,勸酒也是個行家,她摁着戚小沐灌了不少。戚小沐的酒量沒常娥大,二鍋頭度數高,她喝的又猛,等史詩教訓完傅卉舒了,她也癱在桌子底下了。

“讓你聽房!老孃灌死你!”常娥踹踹戚小沐的屁股,威武的抖抖大胸:“來人呀!小沐不行啦!放追魂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