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輕點!……哎喲!輕點!……輕點打!”

從燒烤店回來,傅卉舒把門一關,青着臉實施家暴——抓起枕頭朝着戚小沐狠砸。

戚小沐心下發虛,不敢躲更不敢還手,只敢蹲到地上蜷成蝦米護着臉叫喚輕點輕點。

她倒也聰明,面牆而蹲,雙手抱頭,胳膊肘掩臉,只把脊背和屁股奉獻出來好讓傅卉舒打個痛快。傅卉舒在燒烤店沒有當場實施暴力,算是給足了她面子,她很懂得感恩,把屁股撅的高高的,以讓人家揍的舒坦。

脊背和屁股的承受能力較強,軟軟的枕頭對其造不成傷害,而衣衫太薄,疼痛總是有的,“輕點打”的建議也就發自內心的呼喚了出來。

戚小沐越叫喚輕點,傅卉舒砸的越重。

直到打的胳膊酸了,傅卉舒才把枕頭扔一邊,怒斥:“抽菸撒謊!能耐了!長行市了!你以爲你翅膀硬了?你翅膀再硬也是個鳥!你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你抽菸多久了?抽菸除了會要你命別的沒一丁點好處你不知道嗎?不學好!那天你到底爲什麼嗷嗷哭的?說!”

實話自然是不能說,但戚小沐天生擅長鬍說八道,她眨巴眨巴眼,又撒謊:“那天……給他們替考,我被逮住了,當時心裡怕的要命,那會兒你不知道我替考的事,我也不敢對你說實話,怕你擔心,只好撒個慌。”

傅卉舒蹙起眉,思量這個理由可信度究竟有多少。

戚小沐看着傅卉舒信了五六分,趕緊趁熱打鐵:“卉舒,你隨便一想也能想得到我當時有多怕有多緊張,替考不是小事,萬一老師當了真,追根究底的查,我今年肯定不能參加高考。你知道我膽子小,聽個鬼故事都能做惡夢,我怕極了,一想心裡就堵得慌,那天給你打電話,怕把壞情緒傳染給你,影響你複習,電話一接通,我就掛了。我猜着你肯定知道是我打的,肯定會再給我打過來,不出所料,你真打過來了,我一聽到你聲音,簡直就像喝了一口甘甜的清泉,心裡一舒坦,說哭就哭了,說真的,我沒想到我會哭的那麼厲害,不過哭出來以後就好啦,那天我真是要命的感激你!”

替考被逮住確實挺嚇人,這下傅卉舒算是信了七八分,她問:“抽菸的事呢?什麼時候學會的抽菸?”

“噢!抽菸這事……從考前班學會的,”戚小沐轉着眼珠子爲自己開脫罪名:“卉舒,你去過考前班,你知道里面抽菸的人多,我與其成天抽二手菸,不如製造點二手菸出來讓他們抽,對吧?”

“這是什麼謬論!”

“你聽我說完嘛,一開始我是好奇,後來壓力太大,抽根菸能緩解緩解,不管畫的興奮了還是畫的苦悶了,抽菸好像都對情緒有幫助。蔡伯伯都說,抽菸能帶來靈感,不抽菸的作家寫不出好文章,不抽菸的畫家畫不出好畫。起初我不信,自己抽了以後,算是信了。藝術家嘛,你不能拿一般人的想法往上套,你得理解藝術……”

“又搞謬論!”傅卉舒一腳踹到她屁股上:“曹雪芹不抽菸照樣寫出紅樓夢,顧愷之不抽菸也照樣畫出洛神賦!你們抽菸就比他們能耐?你們倒是畫出一副傳世佳作來給我看看!”

“你能拿我們跟顧愷之比,我們深感榮幸。你別急嘛,你不喜歡,我就不抽,我又沒煙癮,說不抽就不抽,真的,毛/主席作證,我不抽啦!”

“你糟蹋毛/主席多少回了!還毛/主席作證!”

“噢!那讓誰作證?周總理怎麼樣?”

傅卉舒不理她,過會兒才問:“還有什麼事你沒對我說?”

“沒了,真沒了。就這兩件事不敢對你說,也不敢對爸媽說。”

“從現在起不準抽菸!再敢抽我活剝了你!”

“好,不抽……不抽就不抽嘛,”戚小沐勾勾傅卉舒的小指:“卉舒,你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我也知錯就改了,你還生氣不生?”

“我看見你就生氣!”

“真好!你一說這種話我就知道你不氣了。”

傅卉舒突然問:“什麼叫六九式?”

戚小沐的臉蛋“唰”的紅了半邊,吞吞吐吐的答非所問:“有個……六九式主戰坦克……據說夜間作戰能力很強,操縱十分方便,挺靈活,還容易瞄準……”

“行了!打住!”

“謝謝!”

……

孩子考上了全國數一數二的重點大學,最爲高興的,莫過於父母。

北醫剛跟北大合併,中工藝剛跟清華合併,戚家和傅家這對關係非常親近的人家生出來的孩子,一個走入了清華一個走入了北大,直讓同事和街坊鄰居羨慕的流哈喇子。身爲培養出國家棟梁之才的家長,戚大成和傅士隱就別提有多光榮了,兩個當爹的在酒店準備了酒席,請同事朋友海吃海喝了一頓。馮燕和李清芳也光榮的滿臉燦爛,兩位沒怎麼喝過酒的媽媽,在請客那天喝了一個酩酊大醉。

這是愉快的醉,滿足的醉,幸福的醉,可憐天下父母心的醉。

醉過之後,就該醒了。孩子長大了,考上大學了,是時候教給她們一些大姑娘應該知道事了。

馮燕和李清芳商量了大半天,打算對戚小沐和傅卉舒進行一次性教育工作,誰知她們一開口,戚小沐就鼻孔朝天,表達出了滿滿的不屑:“媽,你和李姨說的這些我早知道啦,我成天畫人體,很明白你們是怎麼把我和卉舒製造出來的。我知道你們是爲了給我們打預防針,讓我們不能因爲一時衝動,就把肚皮鬧大。造小孩有什麼好玩的?我纔不喜歡玩這個呢。請你們放一百個心,我保守的很!”

倆媽鼓足勇氣跟孩子談性的問題容易麼?戚小沐那樣一說,馮燕和李清芳都鬧了個大紅臉,李清芳問傅卉舒:“你呢?你也都知道了?”

“嗯,”傅卉舒乖乖巧巧的說:“媽,這方面的事,我知道的恐怕不比你少。”

李清芳傻了眼,纔多大呀!先知道的不比我少了!她頂想問問你到底都比我多知道些什麼,但這話實在問不出口。

“你們早知道了,怎麼不跟媽媽說?”都揹着自己懂這些了,真是長大了!馮燕特別受不了,一股股的都是想翻戚小沐日記本的衝動,可惜,戚小沐從來沒有寫日記的壞習慣。她說:“你們不該跟媽媽有秘密,有秘密該跟媽媽分享,知不知道?”

戚小沐說:“媽,我們班孫甜甜懷孕退學鬧的滿城風雨,你也知道的。造小孩這事也算秘密呀?”

這的確不算秘密,馮燕被堵住了話,兇巴巴的瞪她。

李清芳爲了挽回當母親的尊嚴,就說:“你們還有什麼是不知道的?我們幫你們解答。”

傅卉舒盯着她的耳墜,摸摸自己的耳朵垂,嘻嘻一笑,說:“不知道打個耳洞疼不疼。”

馮燕和李清芳一愣,對看一眼,同時站了起來,大姑娘了,是該學會怎麼打扮自己,怎麼讓自己變的更漂亮了。

她們帶着戚小沐和傅卉舒去做了頭髮,把頭髮拉直,打薄了一點。戚小沐和傅卉舒的髮質很隨她們,頭髮十分黑亮順滑,不用拉直也很直,再一拉直就像嘩嘩往下淌的黑色瀑布一樣,晃啊晃的奪人眼球。

做完頭髮,兩個媽媽又給她們買了幾身衣裳和兩雙三四公分的高跟鞋,接着帶她們去打了耳洞。夏天並不是打耳洞的好季節,戚小沐和傅卉舒的耳垂都有點發腫的傾向,但是,爲了美,忍了!

兩人戴上純銀耳釘,穿着高跟鞋練習走路。初穿高跟鞋,腳丫不會舒服,即便鞋跟不高,走路也得小心,否則一個大意就會崴腳。但女人天生跟高跟鞋有緣份,只要你想穿,不出三天,就能把高跟鞋征服。戚小沐和傅卉舒就在三天內把高跟鞋征服了,不光走路不會扭腳,還能跑跑跳跳。從這時起,她們和高跟鞋有了不解之緣。

俘獲了高跟鞋,耳垂也隨之消腫了,倆人穿上新買的長裙,拿着相機拍了不少照片,還跟父母合了影。

照片沖洗出來,戚小沐和傅卉舒分別選了幾張二人的合影,放到了相框和錢包裡。戚大成和傅士隱看着家庭照中婷婷玉立的女兒,才意識到她們長成了大姑娘,不再是那個愛騎到爸爸脖子上撒嬌的小女孩了。有點欣慰,又有點酸,一不留神,怎麼這麼大了呢!

臥室裡,戚小沐對着鏡子來回照,傅卉舒一邊笑她臭美,一邊把鏡子搶過來也來回照。

戚小沐看着穿戴一新改頭換面的傅卉舒,心臟一陣急速的跳。

她們離得很近,傅卉舒身上有着好聞的陽光的味道,不同於刻意灑上去的香水,那是洗淨的衣服在經過太陽的洗禮後自然存下來的味道,聞起來淡淡的,很清新。

戚小沐最喜歡這種味道,情不自禁的,她說:“卉舒,你真香真好看,比仙女還香還好看。”

傅卉舒拿鏡子的手一頓,笑道:“你也不難看。”

“耳垂還疼嗎?”戚小沐摸摸她小巧的耳垂,鬼使神差的湊過去舔了舔。那塊小肉似乎很可口,舔一下不夠,又舔了兩三下。

傅卉舒脖子一挺,呼吸一窒,發出了一聲悶哼。

舔完了,戚小沐才發現自己唐突了,爲掩尷尬,一本正經的耍賴:“卉舒,我幫你把耳垂消消毒,以後它想腫也腫不了啦!要不要我幫你再把那隻耳朵消消毒?”

傅卉舒又羞又氣的握緊了拳頭,眼看着拳頭就要親吻戚小沐的下巴了,又突然鬆開了,她挑起眉,說:“好啊,你幫我消毒吧,等你幫我消完了毒,我再幫你消毒。”

“真的?”

“毛/主席作證,比真的還真!”

戚小沐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次能夠佔便宜的機會,真心不敢表白已經夠苦了,嘴巴上能佔點便宜就趕緊佔點吧!她急忙把倆爪子搭到傅卉舒肩上,逮住另一隻耳垂張嘴就吞,跟吃人似的。

嘴脣剛把耳垂裹住,傅卉舒就一把推開她,說:“你閉嘴!該我了!”

戚小沐不痛快的跺腳:“我還沒消毒呢!”

“沒消毒?剛纔吃我耳朵的是狗嘴嗎?”傅卉舒食指一勾:“過來!”

戚小沐撅着嘴往前邁一步,傅卉舒捏捏她的臉蛋,稍一側頭,鼻尖蹭過耳屏,睫毛掃過耳輪,輕輕含住了她的耳垂。

傅卉舒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副黛玉啃豬蹄的美圖,大家閨秀林黛玉會怎麼啃豬蹄?曹雪芹同志沒有具體說過,但並不妨礙卉舒小姐自行腦補——緩緩一吸,徐徐一噬,小口蠶食,細嚼慢嚥。

把豬蹄換成豬耳朵,就這麼啃吧!緩緩一吸,戚小沐的腦瓜僵住了;徐徐一噬,戚小沐的脖子抽筋了;小口蠶食,戚小沐的腳趾頭蜷緊了;細嚼慢嚥,戚小沐飄起來了。

耳垂既麻又癢,難過的緊,又舒服的緊,心臟在蹦迪,戚小沐跟通了電一般,從內往外的蹦火花。

她極想抱緊傅卉舒,又不大敢,扶扶她的腰,再撤回來,掌心裡全是汗,倆手不曉得該往哪兒放,跟螃蟹似的在空氣裡瞎劃。

傅卉舒聽到她的心跳了,跳的那麼急,那麼響,若沒感覺,怎會急跳?她壞心眼的用牙齒去咬耳釘,又伸出舌尖一圈圈的描,越描越上癮,就是苦了戚小沐——來電是好事,但電壓太高,會死人的!人家是個雛兒啊!

“你……你消毒完了沒有?”戚小沐艱澀的問。

“沒有,你不是喜歡消毒嗎?那隻耳朵還沒消毒呢!”說着,傅卉舒擡頭一笑,又含住另一隻耳垂慢條斯理的嘗。

“我我我不消毒了!”戚小沐的小臉都快燒成西紅柿了。她是乖孩子,不是放蕩的人,可爲什麼曾經看過的黃片鏡頭在眼前一幕幕的閃?天殺的!小褲褲好像又溼了點!

傅卉舒覺得差不多了,就不逗弄她了,朝着她的耳朵狠狠一咬,說:“等上了大學,不準跟別人消毒!”

戚小沐捂着耳朵拼命點頭:“不消毒不消毒,跟誰都不消毒!要小命了!”

傅卉舒大笑,心情大好。

傅卉舒的笑晃了戚小沐的眼,她看迷了神,眼睛看着笑臉,腦海中也浮起了那首《笑臉》——常常地想,現在的你,就在我身邊露出笑臉,可是可是我,卻搞不清,你離我是近還是遠。

少女情懷總是詩,詩的最高境界,就是讓你似懂非懂。戚小沐就作了一首詩——

爲伊消得人憔悴,

喵、喵、喵。

思郎恨郎郎不知,

汪、汪、汪!

語多難寄反無詞,

咩、咩、咩。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呱、呱、呱!

暑假一過完,戚小沐和傅卉舒正式跨入了大學的校門。

讀大學了,該住校了,馮燕和李清芳很是捨不得,不過,該飛的小鳥總得讓它飛起來,再捨不得也得舍。

各自走入各自的校園,各自辦好各自的入學手續,戚小沐和傅卉舒結束了十餘年的同學生涯,在同一片藍天下,各自書寫各自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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