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戚小沐額頭上有傷,那傷一看就得縫針的,她一往外跑李清芳就跟在後頭追,但李清芳沒她跑的快,追到半道兒就追丟了。UC小說網:李清芳掛着她的傷,就給她打電話,可她不接,李清芳無奈,只好給史詩打個電話,讓史詩找找戚小沐,照顧照顧她。她原是想給傅卉舒打電話的,可是一想把她們分開還來不及,怎麼能讓她們再見面?就給史詩打了電話。

給史詩打去電話後李清芳又返回家裡照看馮燕,母女連心,把孩子砸成這樣當媽的心裡肯定也好受不到哪兒去。她到家的時候傅士隱和戚大成正低着頭抽悶煙,兩個父親從結婚以後就被老婆管着沒再動過煙,現在又重新把煙抽上了,可見他們的心情有多壞。馮燕坐在沙發上發呆,一手抓着抱枕一手捂着心,抱枕被她抓的很緊,手背上的青筋直往外凸,眼神空洞洞的,像個植物人。

碎了的花瓶還沒打掃,李清芳把遍地的瓷片掃起來,走到馮燕身邊坐下,問:“小燕,哪裡不舒坦?”

“我心口疼。”馮燕捶捶心口窩,眼淚隨之而下:“清芳,你說咱們養她們這麼大,都是圖些什麼?”

“咱們能圖她們什麼?”李清芳鼻子一酸,拿起紙巾幫馮燕擦擦淚,說:“咱們圖不了她們什麼,也不指望能圖她們什麼。”

戚大成問:“小沐那傷沒事吧?”

“小沐跑得太快,我沒追上她,剛給史詩打了電話,讓她幫着找找,照顧照顧。”

戚大成皺皺眉,說:“小燕你以後不能再這麼沒輕沒重了,咱家花瓶比啤酒瓶子還硬,想砸死個人還不容易?孩子再犯錯也不能把她往死裡砸呀!”

“小沐現在無法無天的搞成這樣全是咱倆慣的!”馮燕咬着牙說:“嬌養忤逆兒棍棒出孝子,我巴不得一瓶子砸死她!幹出這種事還不認我這個媽了我還留着她幹嘛!”

“你看你又說氣話。”李清芳拍拍馮燕的背,說:“我跟士隱早晨商量過了,小沐卉舒從生下來就一塊兒長,25年了,咱們想讓她們分開她們就能分開?不可能的事呀!有話好好說,慢慢勸她們,都是自己的孩子,我就不信她們不聽咱們的話。兩個孩子都吃軟不吃硬,你越來硬的她越硬着跟你來,咱們得軟下來,慢慢勸着勸着她們就能分開了。”

戚大成彈彈菸灰,說:“這事是得慢慢來慢慢勸。倆孩子搞的這事咱們聽了都受不了,萬一把事鬧大,小沐她爺爺都那麼大年紀了,一生氣還不得氣的蹬腿?所以我說小燕你不能這麼急,逼急了兔子也咬人,咱家小沐嘛脾氣你不知道嗎?軸着呢!軟着勸她還不聽呢,硬着來她更不聽。”

傅士隱抽口煙,說:“瞧小沐那陣勢,我看她是軟硬不吃。卉舒那孩子打小掛羊頭賣狗肉,肚子裡頭那些歪歪腸子一點不少,想糾正她們,咱們得合夥想個辦法。”

“給她們介紹幾個對象怎麼樣?”戚大成盯着煙霧看一會兒,說:“咱們四個都挺正常,生出的孩子不可能天生就愛姑娘,要是身邊有好小夥兒了,是不是她們就不往姑娘身上想了?”

“這個可行,”傅士隱說:“介紹對象的事得沉一沉再說,我看咱們現在第一件要務就是先別讓她們見面。那些什麼生死相隨的也就電視裡頭演演小說裡頭寫寫,實際情況是就算是過了三十年的夫妻,但凡一分開第三者一搗亂也頂有可能離婚去。人一分開了感情也就淡了,感情一淡再介紹對象就萬事大吉了嘛。”

馮燕逼着自己冷靜下來,咂摸一下傅士隱的話,說:“怎麼讓她們分開?咱們兩家離得這麼近,孩子也都這麼大了,不跟小時候似的咱們一不給她們錢花她們就得餓死了,就算咱們斷了她們的經濟來源她們也能重新找個地方掙飯吃,這人都是一能掙錢骨頭杆兒就硬,小沐讀四年級那會兒我敢跟大嫂弟媳鬧僵也全是因爲我過的比她們好,從不指望她們過活,壓根不信死了張屠戶就得吃帶毛豬,倆孩子跟我當時的情況差不多,她們肯聽咱們的話麼?這年頭還有個勞什子手機電腦的,就算隔着大洋也能視頻,咱們還沒退休,都得上班,又沒法把她們見天放到眼皮底下監視,想讓她們不見面可能嗎?”

不大可能!傅士隱和戚大成頭疼的揉揉脖子,又各自點了一根菸。孩子小的時候盼着她們有出息,孩子真有出息了又盼着她們沒出息,兩個爹快頭疼死了。

家長在頭疼,戚小沐也在頭疼。她的腦袋是真疼,她是個貪生怕死之徒,想讓她尋死不是件容易事,她哭痛快了就知道去醫院處理傷口了。路上拿出手機來看看,上面顯示着一個又一個的未接來電,李清芳的有四個,剩下的全是史詩的。

跟家裡鬧僵了,李清芳的電話自是沒法回覆,戚小沐就給史詩回了一個電話,讓她在醫院門口接駕,史詩接到電話就去了大門口,她怕傅卉舒擔心,戚小沐受傷的事她暫時還沒往外說。

來到醫院,戚小沐剛從出租車上下來,史詩就皺起了眉毛:“誰把你揍成這樣的?你媽?”

戚小沐跺跺腳,不說話。

見她不說話,史詩也不再多問什麼,拉着她去了三樓的辦公室,傅卉舒正在裡頭吃早飯,一看戚小沐這模樣她差點把嘴裡的包子噴出來,喝口豆漿趕緊嚥下去,尖着嗓子連聲問:“怎麼弄的怎麼弄的?你又惹什麼禍了?昨天還好好的怎麼眨眼就這樣了?”

戚小沐說:“昨天咱倆的事我媽還不知道,今天她知道了,我就變成這模樣了。”

“我天!我媽那張嘴也太快了,我還以爲怎麼也得過兩天呢!”戚小沐傷的不輕,傅卉舒心臟疼的一陣陣抽筋,輕輕吹吹她的額頭:“很疼是不是?一定很疼,吹吹就不疼了。”

“嗯。”戚小沐紅着眼圈說:“卉舒,我跟我媽鬧僵了。”

“我知道。”傅卉舒的眼圈也紅了。

“你怎麼知道的?”

“看你傷成這樣我就知道你準跟你媽對着幹了,明明囑咐過你要順着他們的毛說話的,不聽話。”

戚小沐氣鼓鼓的說:“他們說咱倆在一塊兒是丟人,是傷天害理,還想讓咱們找對象結婚,我聽不下去!沒法順着他們的毛說話!我媽不是我媽了,她不是我媽,我媽纔不會把我往死裡砸!”

“連你媽的仇都記,小心眼!行了,知道你犟,反正事情都這樣了,鬧的激烈點也好。”

趁着她倆說話的工夫史詩拿出了針線紗布,戚小沐一看就嚇矮了半截:“你你你給我上點藥包起來就行,別拿針捅我!我腦袋受罪夠多了,你別再給我找罪受了。”

史詩說:“你傷口不小,得縫幾針,你放心,有麻藥,不疼。”

“那也疼!一想就疼!”

“不想就不疼了,”傅卉舒哄她:“乖,閉上眼不看針線就不疼,真的,你還信不過我嗎?我哼歌給你聽好不好?”

“嗯。”戚小沐乖乖的閉上了眼。

傅卉舒一邊哼着歌一邊給她打上了麻藥,等把傷口處理完,說:“睜開眼吧,完事了,你看一點都不疼是不是?”

戚小沐對着鏡子照照:“會留疤不會?”

“保養的好就不會留疤,這陣子少沾水,吃的清淡點,帶醬油的菜都別吃……算了,我不跟你說了,”傅卉舒又對史詩說:“這幾天該吃什麼該注意什麼你管着小沐點吧。”

“好,沒問題。”史詩問:“卉舒你打算在家住多久?”

“我也說不準,小沐鬧僵了,我不能也跟着鬧僵,都鬧僵了沒什麼好處,能化解的我儘量化解吧。”

戚小沐摸摸額頭上的紗布,賭氣道:“我跟我媽化解不了了,哼,把我砸成這樣,腦袋都快砸扁了,化解不了了!”

“記仇大王!”傅卉舒拉着戚小沐站起來,說:“咱爺爺年紀大了,一點刺激都不能受。咱們的事不能讓爺爺知道,等會兒你去店裡爺爺要問你腦袋怎麼弄的,你就說是自己撞牆撞的,懂不懂?”

“噢,好,我就說我自己抽風,我自己拿花瓶砸的!”

“自己滑了一跤不小心磕的!這麼說就行,不聽話我滅了你!”傅卉舒衝她做了一個摳眼珠的動作。

“哼。”戚小沐拿起傅卉舒的豆漿喝兩口,說:“卉舒,你不在我睡不着,又不敢給你打電話,怎麼辦?”

“不是新買了一個手機麼?以後往這個新手機上發短信就行。”

“好辦法!”

戚小沐的腦袋被那麼硬的花瓶砸,傅卉舒不放心,又領着她去做了個CT,好看看腦袋裡頭有沒有被砸出毛病,直到確定她的腦袋很健康一點毛病都沒有以後才鬆了一口氣。

從醫院出來戚小沐回了家一趟,把沾了血的衣服換下來,又跟在家等她消息的常娥去了店裡。常娥拿着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徵的事例打比方,請她千萬要有長征精神,鼓舞了她一路,戚小沐頓時又信心爆棚,甩着殘破的頭顱比牛還牛。

來到店,戚金貴正在院子裡逗鳥,一看孫女的額頭就緊着問怎麼回事,戚小沐按着傅卉舒的吩咐,說她不小心滑了一跤不小心磕破了頭皮,戚金貴一聽就罵戚小沐粗心大意,一邊罵一邊給孫女煮了兩個雞蛋。爸爸媽媽都嫌棄自己丟人了,好歹還有個爺爺疼自己,戚小沐感動的不行,一感動就揪了戚金貴的鬍子好幾把。

到了中午戚大成過來了,他是專門來看閨女的傷勢如何的,戚小沐一看嫌棄她的爹爹來了,就沒給好臉,掄起錘子摁着鐵絲使勁砸。

戚小沐歪鼻子斜眼的態度把戚大成搞的疼得慌又氣得慌,閨女受傷了,他疼得慌;閨女做了錯事還不給當爹的好臉,他氣得慌。最終氣得慌佔了上風,他一甩袖子就走了。

走出半里地,疼得慌又佔了上風,一甩袖子又返回了店,他拽着戚小沐的胳膊把她揪出來,問:“頭還疼不疼?”

戚小沐歪着嘴說:“讓我媽砸你一下你就知道了。”

“有你這麼跟家長說話的嗎?你究竟怎麼回事?”

“就丟人現眼那回事兒唄。”

戚大成又氣着了。

把當爹的氣着戚小沐似乎挺過癮,一過癮突然來了一道靈感,她抓抓屁股,骨碌骨碌眼珠,說:“爸,我早晨去醫院了,我媽那一下子把我砸成腦震盪不說,還把腦袋砸出淤血來了,腦袋裡頭有淤血據說是能要人命的,看來我活不長了,等我一死,你也不用覺着丟人現眼了。”

“說什麼胡話!”一聽孩子都砸成腦震盪砸的有淤血了,戚大成急了,他抓住戚小沐的胳膊往前走:“誰給你做的檢查?哪家醫院看的?不行,得讓清芳幫你看看去,走走走,這就跟我找清芳去。”

“我不去我不去!我剛從醫院出來,我纔不去。”戚小沐把胳膊拉回來,蔫蔫兒的說:“爸,反正你跟我媽都嫌棄我了,我也生無可戀了,你就讓我安安靜靜的死去吧!”

“放屁!成天他媽的說胡話!哪有咒自己死的!”

“你們不讓我跟卉舒在一塊兒比讓我死還難受!”戚小沐做出一副林妹妹式的虛弱狀,有氣無力的嘆口氣,說:“反正我腦袋裡頭有毛病確有其事,不管從哪家醫院看那羣穿白大褂的都得建議我做手術。除非你答應我跟卉舒在一塊兒我才考慮給腦殼開開刀,要不我就讓毛病在我腦袋裡頭留着,等淤血越來越大了,越來越壓迫神經達到一定境界了,咱們就都解脫啦!爸,我銀行卡密碼是六個六,等我歸位了,我的財產就全是你的了,不用丟人現眼還能發橫財,您高興不高興?”

戚大成突然很想摸起板磚來朝着戚小沐的腦袋再來一下子。

戚小沐滿嘴胡話,張嘴就死啊死的,戚大成氣的不行,又打心裡怕急了孩子會出事。一般人沒練過鐵頭功,被花瓶砸那麼一下子不是開玩笑,戚大成努力壓住氣,好言好語的勸:“先跟我去醫院再檢查檢查,等檢查完咱們再商量別的事,行不行?”

“不行!”戚小沐不讓步:“反正我腦袋有毛病是鐵板釘釘的事,除非你先答應讓我跟卉舒在一塊兒,要不我不去。”

“你他媽……”戚大成憋憋氣,再勸:“你小時候的作業都是爸爸幫你寫,爸爸最疼你對不對?你要出了事可讓我跟你媽怎麼活!快點跟我去醫院再做個檢查。”

“我不!你先答應了我再去!爸你看的書多,該知道自古至今爲情自殺的人從來就不少,我就是很會爲情自殺的那類型!”

戚大成的肺都快被氣炸了:“再跟老子說死啊殺的我宰了你個王八羔子!”

“宰吧宰吧!反正我媽砸過一回我也死過一回了,不差再挨你一頓宰!”說着戚小沐扒拉扒拉頭髮,讓白紗布全都露出來,又一指紗布:“朝這兒宰!再來一拳我就見閻王去!來吧!馬上向我進攻!”

紗布的白刺傷了戚大成的眼,他心裡一疼,態度軟了下來:“就算我答應你跟卉舒在一塊兒你媽也不可能答應,卉舒她爸她媽更不可能答應,你何必從這事兒上較真呢!再說卉舒都回家住了,人家這不是明擺着要跟你分手嗎?你就不能跟卉舒學學,也聽一回老人言?”

“卉舒想幹嘛我管不着,我就管我自己走哪條路。”戚小沐皺皺臉皮,說:“爸,別人我不管,我就想讓你表個態,想讓我做手術就一個條件——就算你不答應讓我跟卉舒在一塊兒,也得答應我從今往後不能再幹擾我的感情。”

“個屁孩子有什麼感情!”

“對,我沒感情,就你跟我媽有感情,不把我砸死不甘心的感情。”戚小沐揮揮手:“爸,咱倆沒共同語言,你走吧,拜拜。”

戚大成上火了:“能耐了!敢趕老子走了!你今天不跟我去醫院老子哪兒都不去!”

“你先答應我跟卉舒在一塊兒我再去醫院!”

“我不答應!”

“我不去醫院!”

養個這種閨女戚大成真是一點轍都沒有,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淡定,淡定下來以後決定先哄着閨女去醫院看看腦袋再說別的,就咬着牙說:“我中立!我中立行了吧?我誰都不支持總能行了吧?”

戚小沐還不滿足:“你發誓中立!”

“我發誓中立!”戚大成嗓子眼裡灌滿了火。

“好好好,爸你真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原來只要一旦以“死”相逼老爹就沒轍,拿住老爹的軟骨了,戚小沐是真放心了。

“跟我去醫院!”戚大成擡腿往前走。

“噢,好,”戚小沐在他屁股後頭跟着,轉圈眼珠,說:“爸,我得跟你說個事。”

“嘛事?”

“今天早晨史詩幫我看的病,她說我暫時不能做手術。”

“史詩才工作多久?還是讓你李姨看看放心。”說着戚大成掏出手機來:“我得先給清芳打個電話……”

“別打!”戚小沐急忙奪過戚大成的手機:“爸,李姨那麼忙現在說不定在做手術呢,你別打擾人家。”

“她今天沒手術,幫你看看腦袋沒問題。”戚大成從戚小沐手裡把手機奪過來,又按鍵。

一看快露餡了,戚小沐就決定自首了,現在自首起碼只得罪老爹一個人,到時真查出來可就連李清芳也得罪了——擔驚受怕的費了那麼大的勁給你檢查腦袋結果你全是忽悠人,能不得罪人家嗎?得罪未來婆婆的事戚小沐可不願幹,於是她說:“爸,我還得跟你說個事,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說。”

戚小沐往後退一大步:“我沒腦震盪腦淤血。”

戚大成身子一僵:“什麼?”

“沒什麼!”戚小沐又往後退了一大步:“我剛纔逗你玩的!”

“逗我玩?”

“對,逗你玩!我腦子一點毛病沒有,真的!”說完戚小沐撒丫子就跑,邊跑邊喊:“爸你說的你中立!說話不算話的是小狗!”

“逗我玩……我他媽……”戚大成旋風似的原地轉兩圈,鐵着臉摸起地上的不知道是誰扔的半截凳子腿,朝着戚小沐追了過去:“兔崽子!越大越他媽不像樣兒!你給老子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