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初秋,夏的熱情還在,山頭間盡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綠,花兒卻凋謝了許多。UC 小說網:初秋的天空逐漸變得恬淡高遠,早晚間入鼻的氣息也逐漸變得清新涼爽,蘋果熟了,石榴甜了,柿子紅了,秋的到來終究還是抖落了不少夏的塵埃。

傅卉舒史詩和杜鬆開始了讀研生涯,他們學校的學習風氣好,絕大部分人都會心無旁騖的靜下心來讀書。當別人都在往前跑的時候,你只慢慢地往前走,無論天賦有多棒,都是極有可能掉隊的。年輕人大都爭強好勝,幾乎沒誰甘願當落伍者,所以他們三個讀的研並不輕鬆,好在他們很會合理利用時間,也懂得只有健康纔是革命的本錢,該認真學習時就認真學習,該放鬆休閒時就放鬆休閒,過的倒也充實自在。

戚小沐和傅卉舒的愛情大船繼續向前平穩行駛,史詩和常娥正式墮入愛河,戀愛中的人都在愛戀着心中的那個人,沒戀愛的人則依然在尋找,在等待,比如杜鬆。

自從杜鬆在曹沛如家裡睡了一覺,倆人走的越來越近了,杜鬆把曹沛如當姐姐看,有什麼心事就會對姐姐說一說;曹沛如把杜鬆當弟弟看,想吃家常飯了就命令弟弟來做一做。兩人的相處十分自然,沒有什麼火花電波,有的只是輕鬆愉悅。

杜鬆告訴曹沛如他喜歡戚小沐,但不敢表白。曹沛如說你最好別表白。杜鬆問爲什麼,曹沛如神秘的一笑,說不表白永遠不會受傷,一表白就有受傷的可能。杜鬆琢磨琢磨,表示同意,就跟以前一樣把對戚小沐的愛戀壓到了心裡。

他是壓到心裡了,戚小沐卻打算釋放出來了。杜鬆大學畢業了,都讀研了,不再是小男孩了,有些事是該挑明瞭。

十月一號國慶節當天,戚小沐把杜鬆約了出來,她覺得是時候該跟杜鬆好好談談了。

戚小沐單獨約杜鬆見面,杜鬆很興奮,也有點忐忑,他不清楚戚小沐會對他說些什麼。依着戚小沐的脾氣,除非有事,否則一般是不會單獨約哪個男生見面的,他跟有預感似的,心裡竟隱隱升起了不安。

來到公園,戚小沐已經在門口等他了,這些時日的工作生涯似乎並沒在她臉上留下任何世故的痕跡,她的瓜子臉依然清秀的像朵剛盛開的蓮,一雙靈活的烏溜溜的眸子也纖塵不染,她穿了一件吊帶碎花長裙,腳上鬆散散的掛着人字拖,頭髮沒束,臉沒化妝,唯一的首飾就是耳朵上的那對晶亮亮的純銀小耳釘,整個人清純而懶散。杜鬆看了心裡一跳,傻呵呵的朝她笑了笑。

兩人東扯西扯的先是圍着公園轉了一會兒,郎才女貌的搭配引來了不少人的豔羨,走到涼亭底下,戚小沐說在這兒歇歇腳吧,杜鬆沒意見,就跟她一起坐了下來。

戚小沐看看杜鬆,喝口礦泉水,思量思量,說:“杜鬆,我今天找你來是想跟你說件事。”

“你沒事一般不找我,說吧,什麼事?”但願不是壞事。

“有些事沒必要拐彎抹角,我就直說了吧,”戚小沐踢踢涼亭柱子:“我知道你喜歡我,可是我不喜歡你,不對,我也喜歡你,但不是那種喜歡,是兄妹之間的喜歡,不是愛情的喜歡,是親情的喜歡,你能明白不能?”

千算萬算,就是沒能算到戚小沐對自己說“不喜歡”,杜鬆摘下眼鏡,高度的近視讓眼前的一切瞬間模糊成了一片,包括戚小沐那張秀氣的臉,也彷彿蒙上了兩層塑料布。眼前的模糊讓耳朵失聰,嗡嗡嗡,是誰在說話?不知道,對,不知道就萬事大吉。他站起來往外走,他說:“我什麼也沒聽見,你什麼也沒說,我不跟你玩了,我走啦,這是在做夢呢!”

“杜鬆!”戚小沐拉住他的胳膊:“一個大男人連這點承受力也沒有嗎?別讓我看不起你。”

杜鬆停下腳,心裡疼的皺起了眉,好一陣,才悶悶的說:“你不喜歡我,我有數,你幹嘛挑破呢?你不挑破我還能騙自己有希望,你一挑破我什麼希望都沒了。”

“我也不想挑破,這是件得罪人的差事,”戚小沐揪一片樹葉,帶着某種說不出的心情去擦拭葉子上的塵,“女人愛虛榮,追她的男人越多她越高興,有幾個女人不喜歡讓男人成天暗戀自己成天圍着自己轉呢?可是你不是別人。咱們從幼兒園就是同學,認識了快二十年,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往那個黑洞洞的無底洞裡鑽。別再只想我一個人了,把我放下,眼睛往四處看看,比我好的女孩有的是,人生還長,選擇的機會還有很多,千萬別在一棵樹上吊死。我看曹沛如曹子怡這對姐妹都不賴,你多看看她們嘛。”

聽到最後一句話,杜鬆的肚子裡突然塞滿了氣,他梗着脖子說:“我喜歡誰是我的事,你不喜歡我就拉倒,何必再給我介紹別人?我又從沒對你死纏爛打過,幹嘛擺出一副聖母的架勢給我安排後事?把人殺了再厚葬,我不稀罕!更不領情!”

“你這傢伙真犟!”戚小沐心虛似的乾笑一聲:“我今天對你說這些,說白了就是你的喜歡給了我很大壓力,我沒辦法看着你跟倔驢似的光喜歡我一個,要是我也喜歡你還好說,偏偏我不喜歡你,不管你以後是不是還會當倔驢,我都得把話跟你說清楚,說出我的態度我心裡會好受點。噢,你心裡自然是難受的很,但你知道的,我這人特別自私,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吧,要是你覺得能好受點,記恨我一輩子也行。”

“我今天真不該來這兒。”杜鬆背過身子,坐到臺階上,彎下腰,把臉埋到了胳膊裡。

他鼻子發酸,想掉淚,但不願讓戚小沐看見。

偷偷喜歡了十多年的人,只需要說一句不喜歡就能讓你完蛋。暗戀最不美麗的地方就在這裡,你喜歡她,她不知道;她喜歡誰,你不敢知道。最後終於知道了,你面臨的只有兩種結局,她喜歡你,你上天堂;她不喜歡你,你下地獄。

杜鬆下了地獄,閻王對他實施了撕心裂肺的酷刑。

近二十年的朋友,如今因你而哭,哪怕你從沒愛過他,心裡也會難過。

戚小沐坐在他身邊,五味陳雜的拍了拍他的背。

她輕輕地說:“還記得小時候咱們玩溜溜彈兒麼?起初我是想欺負你的,後來看你太好欺負,好欺負到太可憐,才轉了念頭跟你好好玩。你這人就是好欺負,小時候被我欺負,大了還被我欺負,怎麼這麼沒出息呢!你是個悶葫蘆,偷着喜歡我這麼多年連個屁都沒敢放,我還是從卉舒那裡知道你喜歡我的。杜鬆,你到現在還沒正兒八經的談過戀愛,咱們都不小了,我不能耽誤你。你成天往醫院跑,該知道咱們這條命到底有多扯淡,說病就病,說死就死,每活一天都是賺的。在死之前從沒談過戀愛你不覺得可惜麼?我就說到這兒,不再多說了,你要是還能拿我當朋友看,我謝謝你;你要是不能再拿我當朋友看,我理解你。我志向不高,就希望你能好好的,希望咱們大家都能好好的,別的,沒什麼念想。”

杜鬆依然把臉埋在胳膊裡一動也不動,五分鐘後,他擡起頭來,問:“你有喜歡的人麼?”

“有。”

“他是誰?”

戚小沐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果斷的吐出倆字:“卉舒。”

“卉舒?”杜鬆震驚的差點尖叫,“你喜歡卉舒?你們倆……你們倆!我我我……你們怎麼能這樣?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你們倆!”

“男人!別這麼大驚小怪的!荷蘭西班牙都有同性婚姻法了,倆女的在一塊兒還不正常?”

杜鬆努力消化消化,努力咽口唾沫,問:“卉舒知道你喜歡她嗎?”

“知道。”

“你們在一塊兒多久了?”

“挺久了,好幾年了。我沒拿你當外人才告訴你的,你可得替我們保密。”

“我不傻!不用你提醒!”杜鬆渾身堵得慌。

“好吧我提醒錯了,我道歉。”

“我想殺人!”杜鬆發泄似的大吼道。

戴上眼鏡,眼前的戚小沐又由模糊變成了清晰,他看着她,死死地看着,他不清楚,眼前的這個女孩到底是她認識的戚小沐,還是被魔障附身的戚小沐?或者,還是他從沒認識過她?

他堵得難受,胸腔裡被壓了一塊石頭,他喘不上氣來。儘管難受,但得知戚小沐是跟傅卉舒在一塊兒以後,他心裡竟然好受了一點點。可能是看慣了戚小沐跟傅卉舒在一起玩在一起鬧,也可能是看慣了她們倆人同吃同住的在一起生活,他沒辦法把她們往情人上想,又覺着她們本來就是一根線上的螞蚱,習慣的魔力讓他心裡好受了一點,不多,只有針尖大的一點點。

發呆良久,他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語:“這麼多年了,我就對你和卉舒最有感情,你們就像我的左右手,不管砍掉哪個都會疼……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研究生,我跟卉舒一直是同學,她被於耀志追那會兒,拿我當擋箭牌,我二話不說就幫她,我對她真是掏心挖肺的呀!我有什麼事都跟她說,她跟你好了這麼久,竟然一點消息都不跟我透露,她怎麼能這樣呢?他媽的!老徐當年喜歡她,她連個表白的機會都不給人家,害了老徐又害我,天殺的!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誰跟她當朋友她害誰,該死的!……你跟她在一塊兒,比你跟哪個不如我的男人在一塊兒更容易讓我接受,我有這種想法很奇怪是不是?我自個兒也覺得挺奇怪……”

“不奇怪,我們倆同年同日生,天生就該在一塊兒過日子,一點都不奇怪,”戚小沐樂滋滋的說:“你能接受我們,我真高興。”

“誰說能接受你們了?”戚小沐高興了,杜鬆上火了,他火氣滿滿的說:“我是說更容易接受,沒說能接受!容易接受和能接受是兩個概念懂不懂?揹着我暗渡陳倉,真有你們的!女子跟小人難養,孔夫子簡直比聖人還聖人!你們倆不光是女人,更是小人,全乎了!你們爸媽萬一知道了怎麼辦?你們一直不結婚別人會怎麼看?我都沒法完全接受更何況那些長輩?怎麼能這麼任性呢!頭髮長見識短,太無知了!”

“所以說跟我們面臨的壓力比起來,你被我拒絕這點事實在算不上是個事嘛。”

杜鬆想想也是,心裡又稍微好受了一點。

“杜鬆杜鬆,”戚小沐拉住他的手晃晃,“你看我跟卉舒多可憐,上有爹下有娘,前有虎後有狼,年歲越長壓力越大,面臨的困難也越多,老天爺都替你懲罰我們了,你別再火上澆油了好不好?”

“買個冰激凌吃吧,滅火用。”杜鬆嘆口氣,反握住了她的手。

冰激凌買來了,杜鬆一口也沒吃,戚小沐倒是吃的挺歡,她知道杜鬆早晚能接受她和傅卉舒的關係,只是還需要時間。時間是個好東西啊,它完全能擺平一個頑固的人,戚小沐歡快的想。

再一想到父母,她又不夠歡快了,杜鬆尚且需要時間,那麼父母呢?她不敢去找答案。她一早就想過萬一不小心出櫃了怎麼辦,卻一直沒能想出什麼萬全之策,既然想不出來那就不去想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她把冰激凌當成蛋糕大口的往嘴裡塞,沒多大會兒舌頭就被凍木了。

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兩人沉默地走出了公園,戚小沐伸手打車,很快的,一輛捷達出租停到了他們跟前。

“去哪兒?”等他們上了車,司機師傅扭頭問。一扭頭,一看到戚小沐,師傅驚訝的大叫:“戚小沐!”

戚小沐嚇了一跳:“你認識我?”

“你不認識我了?是我!”師傅指着自個兒的鼻尖提示:“我!是我呀!”

“你?”戚小沐和坐在後座上的杜鬆都伸長脖子打量他,杜鬆打量一眼,一看沒見過就不再打量了,戚小沐倒是多打量了幾眼,這位司機的皮膚分兩種顏色,臉黑脖子白,手黑胳膊白,想來他的膚色本是白皙的,只是能被太陽曬到的地方都曬黑了。他五官端正,劍眉桃花眼,右眼眼角處有一道傷疤,臉龐有棱有角,只看頭部該說俊朗,身體倒有些發福——發福的腰和大腿破壞了他的整體美感。他的年齡應該不滿三十歲,背卻有點駝。戚小沐看着那雙桃花眼似乎有些眼熟,可這年月看着眼熟的多了去了,就問:“你哪廟的?”

師傅拍拍方向盤:“真他媽貴人多忘事,我姚壯壯呀!”

“我的天!你還活着吶!”姚壯壯!多麼久遠的一個名詞!戚小沐終於知道他是誰了。姚壯壯當年爲了當兵而跟父母老師鬧革命的事弄的滿校皆知,杜鬆也終於知道他是誰了。戚小沐重新打量一番姚壯壯,腦海裡接着蹦出三個字——他老了。她說:“咱們多少年沒見了?從你去當兵咱們就沒了聯繫,得有七八年了吧?大壯,你不過比我大兩三歲,怎麼這麼滄桑了?還胖了這麼多,偷吃了多少好東西?”

“得了吧,一天到晚的在車裡坐着拉客,不長膘纔怪。”姚壯壯發動車子,說:“七八年沒見了,你還是那副小模樣,我一眼就認出你啦!聽說你考上清華了,畢業了吧?”

“早畢業了。我以爲你還在軍隊混呢,以爲你早在軍隊當幹部了呢,怎麼幹起出租這行當了?”

“一言難盡啊。你現在幹什麼工作呢?”

“沒幹什麼工作,在我爺爺店裡混呢。”

“自己當老闆啊!有出息,都他媽比我有出息。”前方有兩個小青年正在橫穿馬路,姚壯壯按了按喇叭:“這些傢伙,往前走兩步就是路口,非他媽喜歡在中間橫行,真出了事算誰倒黴呢!這世道,真他媽越來越沒規矩!”

“一點沒錯,這世道真是越來越沒規矩!”杜鬆頗有同感,一邊說一邊橫了一眼戚小沐。

“這哥們兒……”姚壯壯從後視鏡裡瞅瞅杜鬆,說:“你是一班那個數學死好的怪才吧?應該是。叫……叫杜鬆來着?現在得當科學家了吧?”

科學家!杜鬆羞澀的撓了撓頭,“我還在學校讀研呢。”

“哪個學校啊?”

“北醫。”

“喲呵!嚇死哥了!這學校牛掰!兄弟你有前途啊!”

戚小沐說:“杜鬆跟咱們不在一個班,難得你還記着他。”

“嗨!杜鬆數學好全校有名,我想忘了也忘不了啊。我不像你們,又是大學同學又是研究生同學的,我同學少,就高中那麼幾個,能記着的當然得記着。”姚壯壯撲拉一下鼻子,說:“前幾天我還碰到將軍了,就是席夢思,她跟你一樣,一見我愣是沒認出來,好不容易認出來了還說她身上的肉都跑我身上了,傷的我不輕。就將軍那身肥肉,再減也下不來一百二,怎麼能全跑我身上呢?太不像話了!”

戚小沐哈哈笑,“將軍現在幹嘛呢?”

“去年考上公務員了,喝茶看報的爲咱們服務當咱們的公僕了。唉,看你們混的都比我有出息,我是又嫉妒又高興。這人真是一步走錯步步走錯,那會兒看着當兵好死活要去當兵,當了兵才知道軍隊是怎麼回事。都說娛樂圈水渾,可跟部隊比起來……得啦,咱不說那些醜事。”

杜鬆問:“你臉上的疤是怎麼弄的?”

“鋼絲穿豆腐,別提了!”姚壯壯指指眼角處的疤,說:“這疤是我當兵的第二年跟貴族子弟打架打的,那幾個小子欺負農村去的幾個哥們兒,我看不過去就跟他們打了一架。結果你猜怎麼着?我他媽都毀容了還挨批評!紈絝子弟犯錯在先倒是被領導安慰了,大字不識幾個還一個個的都他媽上了軍校,媽的,什麼鳥事!”

“都說邪不侵正,可咱們就生在一個邪年頭,有什麼辦法?”戚小沐感嘆一句,問道:“你打部隊一出來就開上出租了?”

“沒有,當了幾年兵,見天開車買菜當保姆了,除了臉上多了一道疤,別的嘛也不會,也沒個學歷,想找個工作真他媽難。”前邊又有一個小青年在橫穿馬路,姚壯壯又按了按喇叭,“我先幹了一陣小工,搬石頭搬磚的,幹一天下來累的腰痠背疼腿抽筋。後來親戚給我介紹了一個服務員的差事,讓我去個高級會所當服務員,這玩意兒倒是不累,可那些大富婆大富翁的他不正經呀!咱可是正經人,再窮也不能窮骨頭,有些事咱看不慣也幹不了,就辭了。接着我在家閒了兩個月,反覆一琢磨,恍然大悟,部隊教會了我開車啊!咱搞不了學問,開個出租總沒問題吧?打那時候起我開的出租,一晃三年了,去年我剛結了婚,今年開春媳婦她爸又跟着病了,買房看病的欠了不少債,爲還債還房貸我起早貪黑的幹,就這麼辛苦身上還一勁兒的長肉,我沒吃什麼山珍海味呀!真沒辦法。”

“你結婚了?”戚小沐有點不敢相信的問。

“結了,去年九月份結的,都一年了。小沐,這回你可不用再擔心我對你媽會有什麼非分之想了吧?”見杜鬆不解,姚壯壯大笑着解釋:“老弟,我高中那會兒暗戀過小沐她媽,暗戀的抓心撓肺的,那會兒哥太青春,青春小夥兒嘛,就愛亂拋媚眼,這會兒想想真有意思。”

姚壯壯暗戀馮燕!純潔的杜鬆差點倒頭暈過去,一個比一個離譜,這都是搞的哪一齣啊!擦擦腦門上驚出來的汗,問:“你現在還喜歡馮……”瞄瞄臉色不善的戚小沐,改口:“那誰嗎?”

“我有媳婦啦,不能喜歡別人了。哥們兒你偷偷摸摸的喜歡過誰沒有?要是有咱哥兒倆好好嘮嘮……”

“行了行了你快打住!”戚小沐急忙岔話題:“大壯,你結婚都一年了,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

“孩子?一罐奶粉動不動就好幾百,養得起嗎?生得起養不起啊!我開出租,對象就是個小文員,上頭有老人下頭有房貸,兩口子都過的緊巴巴的,誰敢要孩子?我媳婦她現在連件衣裳都捨不得買,我看了心裡就泛酸,還孩子呢,哪個當爹的願讓自己的孩子打生下來就受罪呀!過幾年再說吧,等房貸還的差不多了,日子過的好點了,再要孩子也不晚。”紅燈亮了,姚壯壯停下車,說:“我還記得咱們剛上高中那會兒,班主任曲世軍給咱們開班會的時候說的那句話,他說‘等你們娶了妻嫁了人有了孩子,等你們爲了生計快把心操碎的時候,你們就會知道,世上只有學習這一件事是最輕鬆的,也是完完全全屬於你自己的。’這話簡直就是他媽的真理呀!有時候我就想啊,當年我要不去當兵,也上大學,我指準不會結婚這麼早,也不用活的這麼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記住教訓了,可是晚了,我被三害說中了,現在就算想學習也沒那份精力那份心了,真他媽自找的,活該啊!看你們這些文化人在十一五一的還能逛逛公園旅個遊,過得這麼自在活的這麼滋潤,真他媽棒。我是不行了,一輩子就這樣了,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這就是命……”

姚壯壯還說了很多,戚小沐和杜鬆安靜的聽着,誰也沒有插話,沒有打斷。

當年活蹦亂跳意氣風發的陽光少年,如今依然年輕,卻沒了以往的青春活躍。生活的重擔壓到了他的雙肩,他一邊用力的反抗,一邊無力的延口殘喘,只有那雙好看的桃花眼還閃着些許神采,好像在說,你看,這就是命。

下車前,杜鬆給了姚壯壯一百塊錢,姚壯壯要找零,杜鬆說不用。姚壯壯把七十五塊錢塞到他手裡,說:“兄弟,你這份好意哥心領啦。等你當了醫生等我求你看病的時候,你再同情同情我吧。”

天空藍的可愛,可愛的刺眼,前方的高樓矇蔽了視線,陽光被大片的樹葉分割得支離破碎。戚小沐和杜鬆並肩站在路邊,看着那輛捷達揚長而去,長吁一口,都沒了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