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戚小沐嗷嗚的很傷心,嗷嗚的很悲痛。遙想往事,第一次發短信表白“咱倆談談吧”,結果人家回了一條“沒空”,他媽的!第二次表白本來想說喜歡你,偏偏話到嘴邊變成了鹹鴨蛋,結果人家就送給鼻子一個鹹鴨蛋,他媽的!放眼當下,第三次表白靈機一動寫了一封靈動的表白信,結果人家還沒看呢先一腳踩爛了,那靈動的一腳……他媽的!

天底下找不着比傅卉舒更能摧殘喇叭花的人了,也找不着比戚小沐更悲催的喇叭花了。

女孩家家的厚着臉皮去表白,容易嗎?不容易!揣着勇氣來表白結果逢到家門口逢被狗咬,狗一咬就縮回去,容易嗎?太不容易了!

人家是個姑娘!人家是個羞澀的黃花大姑娘!沒你這麼欺負人的!戚小沐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嗷嗚,平均嗷嗚十聲擠弄一滴金豆子,基本可以歸入光打雷不下雨之行列。

傅卉舒趕緊把她抱到懷裡哄:“好端端的這是吊的哪門喪?乖乖乖,不哭不哭。爲嘛哭?誰欺負你了?”

戚小沐嗚嗚噥噥的說:“你欺負我!”

“我怎麼欺負你了?”

“你把我寫的信踩爛了!”

信?傅卉舒往地上掃一圈,才發現那張半死不活的紙片,戚小沐寫完後不等字跡全乾就拿着往外跑,沾上水後再被踩,紙上的字除了幾個“狗”還能辨認出來外,大部分已經沒法看了,那一堆成語裡頭,唯有“狗頭軍師”四個字還在活生生的展雄姿。

傅卉舒小心翼翼的撿起那張嚴重毀容的紙,凝神看了半天沒看懂,就問:“怎麼都是狗啊狗的?還狗頭軍師,你是給誰寫的信?”

“給狗寫的!”

看來是給我寫的!渣渣!傅卉舒猜着戚小沐又是想瞎鬧,正兒八經的信怎麼可能寫那麼多狗?就沒把信放到心上,拿塊紙巾幫她擦擦沒幾滴淚的臉,說:“不就一封信嘛,等會兒再重寫不就是了?”

“說的倒輕省!”戚小沐打個哭嗝:“重寫就沒當初那種心情了!”

都狗頭軍師了還心情!德行!傅卉舒心裡罵她一句,嘴上哄:“好吧我錯了,我不該腳上不長眼,我給你道歉。等會兒我給它整整容行不行?看你哭的這麼難看丟臉不丟?快別哭了!”

“我不!就哭!嗷嗷嗷——!”

“你……”姥姥!傅卉舒生生把“姥姥”嚥下去,繼續哄:“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好不好?聽說街對面剛開張的那家蛋糕店挺好,我給你買點蛋糕怎麼樣?”

戚小沐一聽有吃的就不嗷嗷了,反正沒心情再表白了,先吃了再說!她伸手比劃:“我要小蛋糕,巧克力的,帶奶油的,上頭還有小草莓的!”

“好。”毛病還不少!

“還有烤雞腿!”

“好。”吃貨!

“還有醬豬蹄!”

“好!”撐死你!

“還有鹹鴨蛋!”

“……好!”混蛋!

要什麼就給什麼,戚小沐高興了,小嘴一嘟嘟:“消毒!”

“吃鹹鴨蛋就別消毒!”

“我不吃鹹鴨蛋了。”

“晚了!”

“你都把我的信踩爛了!”

“活該!”

“就知道你不在乎我!”

“一點沒錯!”

“我恨你!”

“謝謝!”

……

最終戚小沐沒能實現消毒的夢想,傅卉舒給她買的蛋糕雞腿豬蹄鹹鴨蛋倒是吃了不少,也算有收穫。

傅卉舒是個有心人,有關戚小沐的一切她都會重視,比如那封她起初沒放到心上的信,後來一尋思還是把信整了整容。她對着整容後的信研究了大半天,總算研究出一個大概意思,暗罵戚小沐一聲沒出息,接着把信跟寶貝似的放到了包裡。

別急,她握了握拳,寫出來跟說出來不一樣,說出來跟做出來又不一樣,寫易說難做更難,都不敢說如何能做得到?慢慢磨吧,等磨到戚小沐勇敢說出口的那天,纔算是勝利的邁出了萬里長征的第一步。

她對戚小沐要求不高,只要求她面對這份感情時能勇敢一點,再勇敢一點。不夠勇敢,何談長遠?不求天長地久只要曾經擁有的愛情她寧可不要。她的心其實很脆弱,受不起“曾經擁有”的打擊,她需要那一份口頭上的承諾——戚小沐會陪她一起勇敢走到底的承諾。只因她知道,戚小沐在她跟前一向是個說到做到的好孩子。

深冬到,元旦來,又是一年。

這個冬天戚小沐沒再去賣煎餅果子,而是過了一把老師癮。

元旦前後正是藝考生的衝刺階段,許是由於全國各大高校擴招幅度大大提高的緣故,今年的藝考生比去年多出一倍,蔡玉泉的考前班裡人擠人人壓人,急需幾位代課老師。肥水不流外人田,在十二月中旬,蔡玉泉把專業過硬的戚小沐常娥徐則林和老八屆召集起來,讓他們去代課。

蔡玉泉對自己的徒弟很大方,對他欣賞的老八屆也不小氣,從早上八點到晚上九點半,全天代課一天四百,半天加晚上三百,比賣煎餅果子賺的多。但這錢掙得也並不輕鬆,從早到晚的在考前班靠着,給學生不停的改畫不停的講解,去趟廁所都得小跑。蔡玉泉收的學費不低,很多學生爲了對得起交的學費玩了命的去畫,中午也不休息,常常吃塊麪包當午飯,吃完就畫,畫到一定程度就請老師評一評或改一改。學生一叫老師,戚小沐老八屆他們也就沒了午休時間,他們都是從考前班這麼熬過來的,深知美術生爲了考上大學有多不易,所以不會敷衍任何學生,講的時候認真講,改畫的時候認真改,一天下來,眼花手顫嘴巴發乾,回去以後趴牀上就睡,累。

從她們去考前班代課那天起,傅卉舒和史詩養成了等戚小沐和常娥回來以後再休息的習慣,她們一回來,史詩自動去熱飯,等她們吃完傅卉舒再去洗碗,戚小沐和常娥什麼都不用幹,連衣服也是傅卉舒和史詩幫她們洗。

傅卉舒伺候戚小沐是應該的,史詩伺候常娥就有點不正常了。跟史詩一起洗衣服的時候,傅卉舒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你不是對常娥移情別戀了吧?你要是想劈腿的話我來幫你打掩護怎麼樣?夠朋友吧?”

“去你的!”史詩洗着常娥的衣服說:“咱們好歹也是同住一個屋檐下,看她那麼累我能幫點的就幫點,反正也沒什麼事幹。”

“好人。”傅卉舒不懷好意的笑了笑。

史詩洗衣裳做飯的幫常娥幹了不少事,常娥是個好孩子,懂得知恩圖報,爲表感激,她拿出一千塊錢承包了一個月的伙食費,史詩毫不客氣的把伙食費接過來,還從她手裡多抽了兩張老人頭,說這兩張是勞務費。常娥氣的胸直抖:“混賬!一千還不夠?非得多個二,你以爲老孃的錢是擱路邊拾的呀!麼航航子!獅子狗!二!”

“你說誰是獅子狗呢!成天挺着那二個皮球晃,晃得男人紮成堆往你那倆球上瞧,人家想摸了你還嫌人家猥瑣,你不晃那倆球人家能猥瑣?男人看了不伸手摸那才叫猥瑣!你才二!”史詩說着又從常娥手裡抽走了兩張老人頭,晃晃:“二!”

常娥氣的那對乳都快爆破了。

在考前班戚小沐他們有時會一直呆到晚上十點多鐘才離開,到家以後就快十二點了,傅卉舒看了心疼,就讓戚小沐別去代課了,戚小沐不幹,她說:“老八屆打算買房子了,我也想買,卉舒,我給咱們買個房子好不好?”

“不好,少逞能,咱倆一起買。”

“對,咱們應該有難同當,不能讓我一人辛苦。”

“這纔像句人話。”以後過日子本來就該有難同當,傅卉舒渾身泛暖的在戚小沐臉上親了一口。

戚小沐在嘗甜頭方面是個機靈鬼,趕緊又撅嘴,傅卉舒就在她嘴上蜻蜓點水的消了消毒,戚小沐幸福的快暈了。

戚小沐是蔡玉泉看着長大的,蔡老師的心臟是偏的,他私底下給戚小沐塞過四五次紅包,一會兒說這是壓歲錢,一會兒說這是讓你孝敬你爺爺的,不管說什麼吧,前提都是警告戚小沐不要告訴常娥老八屆他們,要保密。戚小沐捧着紅包嚴肅的點頭,說伯伯您放心吧,我就是□□,打死對黨不反叛!蔡玉泉就喜歡聽不愛黨的人說愛黨的話,一高興又給了她一個紅包。

從十二月中旬到寒假結束,戚小沐四人一直代課,都掙了一筆。徐則林退出宿舍,搬到老八屆那裡跟大哥同居。戚小沐雷打不動的把錢交給了傅卉舒,傅卉舒一如往日的幫她存起來,她卡里的錢已經不少了,不只承擔了她和傅卉舒的房租和生活費,還常常給父母和爺爺買點小玩意好讓家長開心。

傅卉舒花戚小沐的錢花的心安理得,戚小沐的錢不給她花還能給誰花去?戚小沐嘴上嚷嚷着買房,對錢卻沒一點概念,只會悶頭掙,具體攢了多少花了多少心裡沒個數,傅卉舒被迫當了一名管家婆,該買什麼吃的用的都算計的清清楚楚。她還多長了一個心眼,一邊花戚小沐的錢一邊給父母要生活費,沒事對着爹孃哭哭窮,爹孃給了票子她就存,當成固定資產一分也不動,好攢着跟戚小沐一塊兒買房。

除了給老子要錢外,傅卉舒還把小手伸到了老子的老子頭上。

傅士隱的爹爹傅棟樑是個風流情種,老婆死了以後鬱鬱寡歡了三四年,這三四年全當給老婆戴孝了,戴孝期一過,他就開始沾花惹草的調戲老太太,不是跟老太太扭秧歌就是跟老太太耍太極,家裡的事他不大往心上記掛。傅卉舒看不慣她爺爺那作風,跟她爺爺不是很親。再不親也是親孫女,還是唯一的親孫女,傅棟樑不可能不惦記她,一想她了就用紅包來表達他對孫女的關愛,傅卉舒接紅包的爪子比戚小沐還順溜,嘴巴比戚小沐還甜膩,明明心裡不喜歡爺爺那作風,嘴上卻誇“爺爺你英武不減當年,何時再給我爸添個新媽?”傅士隱一直反對傅棟樑沾老花惹老草,要說老爹真想再娶個老伴也行,可老爹根本沒有再續絃的意思,把人家老太太惹的芳心大開了他又退一步海闊天空,說什麼懷念死去的妻子不願再婚,不願再婚你惹乎人家幹嘛?都這麼大年紀了您正經點不行嗎?爲這傅士隱跟他鬧過不少意見。傅棟樑急需家人支持他的風流大業,傅卉舒那“英武不減當年”的唾沫星子頗得老人心,老人一舒坦給她的錢就多,每次接錢的時候傅卉舒的心就跟着傅棟樑一塊兒風流,這真是爺孫兒倆,親的。

跟爺爺不親都把爺爺忽悠成這樣了,那麼跟她很親的姥姥姥爺就更別提了。

傅卉舒跟她姥姥姥爺親是有根源的。李清芳的孃家不像馮燕的孃家一樣重男輕女,李家正好倒過來,重女輕男,揍兒子疼女兒是李家常乾的事。並且李家的男人有個傳統——頭胎準生兒子。李清芳上頭有兩個哥哥,兩個哥哥是雙胞胎,比她大七歲,李家就她一個閨女,還是老小,父母也就格外疼愛這個閨女。倆兒子結婚以後,大哥繼承了家族生產系統,又生了一對雙胞胎,都是兒子;二哥繼承了一半,生了一個兒;就李清芳生的孩子是個閨女,李清芳的父母也就十分珍愛這個外孫女,拿着傅卉舒當心頭肉來疼,時不時的就給她錢花。傅家是靠着槍桿用命打拼出來的,到了傅士隱這一代才棄武從文。李家則代代都是喝着墨水長大的,拿筆桿的比拿槍桿的歪歪腸子多,會掙錢,於是李家比傅家要有錢一點,李家給孩子的銀子自然也不會少。自打下定買房的決心以後,傅卉舒這頭白眼狼也會朝着姥姥姥爺哭窮,老人都是隔輩親,她一哭窮老兩口就使勁往她手裡塞票子,生怕苦着孩子。

不管是誰給錢,傅卉舒無一例外的接過來就存,存的比戚小沐掙得還多,但她不會輕易對戚小沐說她有私房錢,原因就是怕戚小沐一聽她有錢就不掙錢了,戚小沐有多懶她最清楚不過了。她倒一點也不擔心在她這個“有錢人”跟前戚小沐會自卑,戚小沐不自大她就謝天謝地拜祖宗了,她要是會自卑,□□都得學狗叫了。

一想到將來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傅卉舒就十分激動,再看看她和戚小沐存摺上的那點錢,距離首付還很遙遠,一下子就不激動了,再朝着爹媽哭窮,再朝爺爺姥姥姥爺哭窮,再多要點老人頭,同時勸說自個兒,這年月,單槍匹馬的買房子太不容易了,就當他們是間接投資吧,等工作了掙錢了再孝敬他們也一樣嘛。簡而言之一句話,孝敬老人不必急,先吃飽了再放屁。

寒假的最後一天,戚小沐問傅卉舒:“咱們有多少錢了?”

傅卉舒玩着電腦說:“不多,一丁點,窮的可憐。”

“我不是剛把代課掙的錢給你嗎?”

“那纔多大一點?還不夠買個兩平米的洗手間的。”

“兩平米?不能夠!”戚小沐攤開十根指頭算算:“起碼能買三平米吧?”

傅卉舒突然問:“三八二十幾?”

“二十七。”戚小沐脫口答。

“二十四!小九九都背不利索還好意思算計錢?你那三平米是怎麼算出來的?不知道房價正在呼呼呼的往上飆嗎?還三平米,你可真樂觀。”

“這年頭不樂觀沒法活,睜眼閉眼一輩子,睡牀睡炕都一樣,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有錢富樂沒錢窮樂,能樂就樂唄。你怎麼光看電腦?真討厭。跟我聊聊人生不比玩電腦有意義?太愚昧了!”

“就你還人生?跟你聊人生我不如直接看阿Q正傳去!阿Q是你祖師爺,比你可正宗的多。我正在做一個網上很流行的問答題,”傅卉舒扭扭頭,朝她招招手,說:“過來,你也做做。”

“什麼樣的問答題?”戚小沐搬個小凳子坐傅卉舒旁邊,“都是什麼題?算數的我可不做。”

“不是算數的。都是些簡單問題,我問你答,要老老實實回答,懂不懂?”

“噢,好,你問吧。”

傅卉舒問:“最想去哪裡旅遊?”

戚小沐答:“唐朝。”

“你做夢去吧!”

“呀!卉舒你真瞭解我,我就愛夢迴唐朝——憶昔開元喧盛日,天下朋友結交情,眼界無窮世界寬,安得廣廈千萬間!”

“站着說話不腰疼,唐朝沒電燈電話衛生巾,我看你真到了唐朝怎麼過日子!少扯不現實的,繼續答題:一個人的時候最常幹什麼?”

“吃喝拉撒!”這個現實!戚小沐神氣的捲了卷鼻子。

傅卉舒眼皮抽了抽:“一生都不會忘的事是?”

“呼吸!”這個更現實!

傅卉舒眼皮又抽了抽:“有想念的人嗎?”

“有。”

“誰?”

“你。”

“乖。”

“謝謝!”

傅卉舒揉一把她的臉蛋,念着題繼續問:“何時最想她?”

戚小沐託着頭想想,說:“不想她的時候最想她。”

“這是什麼鬼話!”

“不想都想了,這證明無時無刻不在想嘛。”

傅卉舒聽着有理,心情大好的喝口水,繼續念:“有了心愛的人以後,你會以何種方式表現對她的愛?”

“送束頑強的狗尾巴草!”戚小沐攥起拳頭晃了晃。

傅卉舒的眼珠差點被她晃瞎,忍着暴揍她一頓的衝動,繼續問:“目前最想實現的一個願望是?”

戚小沐把高聳的小嘴送到她眼皮底下:“消毒。”

傅卉舒沒脾氣了,在她嘴巴上快速點一下,以滿足她的這個願望,接着拍拍發熱的小臉,問:“你最迷什麼?”

戚小沐快樂的說:“我最迷糊!”

“真有自知之明!”傅卉舒哧哧笑一會兒,又問:“回答完這些問題的總結是?”

“真話全不說,假話不全說。”

傅卉舒白她一眼,又滿懷期待的問了一個原題裡沒有的問題:“用一句話評價你最在乎的人,這句話是?”

評價……戚小沐撓撓屁股,猛地想到了那三次悲劇的表白,忽的怨氣叢生,冷不丁跳起來指着她的鼻子怒吼:“一句話!八個字!面帶豬相,心中嘹亮!”

“渣渣!我滅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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