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嶺分爲南嶺、東嶺、西嶺,正北被一條萬丈深淵所截,再北則是一片平坦的無盡花海,自成一個世界。這裡有着很多野獸,包括遠古時期殘留下來的異種、通靈的妖獸,甚至還有道行高深,可飛天盾地的大妖。
南嶺。一座石峰獨領風騷,山頂上是塊圓石。一把丈許長的巨劍橫在山頂峰頂。巨劍如白玉雕塑而成,劍身上浮現着無數條古老而又複雜的紋絡,不時有神光流淌。
巨劍不動如山,載着兩人懸浮在山峰上。少年身型修長,臉色白皙,身穿一襲白衣,在風中獵獵作響,頗有幾分瀟灑。小女孩臉蛋跟一隻熟透的蘋果般,紅撲撲的。
“小夜哥哥,你真的要去那個地方嗎?”小女孩看着少年,依依不捨問道。
“嗯。”少年點頭,英俊的臉上帥得讓人不禁有一股窒息的感覺。他摸着座下的巨劍,修長的手指浮起淡淡光華,度入劍中,其間也有神光流進他手上,二者彷彿連爲一體。
“聽說那裡妖獸橫行,根本不是人類所能生活的地方,你去了真的很危險。”
“爲了給報仇,我只能不斷磨練自己。”
小女孩想說什麼,但動了動嘴脣,欲言又止。她知道小夜哥哥一直都很倔強,要做一件事,沒人能改變他的決定。她只能恨自己不爲男子,不然也可以和小夜哥哥一起去磨練成長了。
三個多月前,那場突如其來的災難,父母用生命爲他推出了一條生路。那個場景在他心中揮之不去,成爲噩夢。從現在開始,他將如岑雨一般,成爲一個孤兒。
小時候最好的同伴小龍和雪雪被聖祭後,他幼小的心靈中埋下陰影。爲了報仇,苦練了九年。可是他所練的都是一些簡單的武技,雖然在凡人中很出衆,但遇到岑宣這樣的執法者時,他還是無還手之力就被打敗。然而這次災難,對他的認知造成了巨大的衝擊。他現在才知道,人竟然可以通過修煉,達到那種境界。
那天黎明的洗禮下,“帝”墓上的巨劍認他爲主,幫助他完成了一次蛻變。他那天醒來後,感覺渾身充滿的力量,只要一發力,就可以像老族長一樣產生強大的域場,戰力也得到極大的提升。
那次岑小夜的蛻變也使老族長完全震驚,巨劍認岑小夜爲主後,岑小夜曾和他切磋過,竟一點也不落下風。要知道,這可是一個剛進入修者領域的少年。不過他後來細想也是,巨劍這是何等的神器,自古以來有人能御動者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更何況還自行認主。
岑小夜多次想回岑嶺,找那些住持報仇,但老族長都會制止他。岑小夜沒有妄動,畢竟那天老族長救了自己,孃親也把自己託付給了他。
大荒表面原始森林密佈、野獸橫行、危險重重。而在這高處,是一副更雄偉的景象,崇山峻嶺,跌宕起伏。
“小夜哥哥,我想去那裡看看。”岑雨指着一片開有牡丹花的小山嶺,說道。
岑小夜點頭,御動巨劍,往那邊飛去。小岑雨張開雙手,柔細發在空中散開,小眼微閉,笑臉燦爛。岑小夜看着岑雨笑得如此開心,自己也笑了。這是自那場災難後,他第一次笑。岑雨與自己相依爲命,也算是自己的家人了,只可惜自己不能照顧她。因爲不久後就要離開這裡,踏上最強試煉路。
最強試煉域,從古至今生,岑族的最強者都要去那裡磨練上一翻。老族長說,那裡妖獸橫行,險惡至極。岑族也有過很多英傑在那個地方隕落,可以說是先人用血走出來的路。而岑小夜聽到這個試煉域時,便決定要去走上一程。
最捨不得岑小夜的,莫過於小岑雨。但這幾個月來,懂事的小岑雨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挽留岑小夜的話。美娘爲救她而死,她的心裡充滿內疚,如果可以,她也願扛上劍同岑小夜一起去。
又過了一個月,岑小夜決定啓程。
“小夜,這條路充滿危險。你要是想退出,還來得及。不一定要這樣才能變強,你也可以在這裡靜修。”在啓程的前一天,老族長對岑小夜說道。
岑小夜堅定的搖頭,老族長說得沒錯,靜修也可以變強。但是他想戰鬥,沒有什麼理由,就是想戰鬥,在戰鬥中變強。
“這裡埋葬的都是我岑族先輩,都是一個時代的最強者,但征戰深淵後,都是這個結局。”老族長看着這片墳墓,緩慢說道,然後指着最後面那座,“那個是最後一個隕落的,也是你從未見過的父親,岑戰。當年他也曾拿着你頭上的這把戰劍征戰過深淵,最後被戰劍帶着屍骨回來了。”
岑小夜看着那座墳墓,心不禁一動。他仍然記得清清楚楚,那天孃親的佩玉破碎後,出來的那個男人是多麼威武霸氣,生前乃一代戰者,連死後墓碑上的那個蒼勁有力的“戰”字都顯露出不屈的戰意。他自從出生就沒見過他爹,小時候有些喜歡叫他有娘生沒爹教的野孩子,儘管他那時候一點也不野,相反還很討人喜歡。他那時候怎麼想也想不明白,自己那些人無冤無仇,爲什麼別人就那麼喜歡嘰歪自己。
岑小夜苦笑了一下,小時候天真又善良,從來不會在意別人說什麼,是那麼傻那麼蠢。可那份傻那份蠢,卻那麼讓人懷念,只是玩伴被祭,親人離去,他不得不撕下童真的僞裝,披上冷酷的外表。如今到了這一步,再也無法回頭了。
他走到那座墓前,跪拜起來。他在一旁修建一個如“戰”墓般高大的墓,然後從外面的石山上劈下一片方形石壁,用劍刻上了“美”字後立在了前面。美娘,實名姜美麗,是把他從小帶大的孃親。
“孃親,我會好好的活下去,還會變得很強很強,強到可以一根手指就掐死想要傷害我的人。”岑小夜咬牙說道,拳頭握得滴滴答答的響。
遠處的老族長看到這一幕,眼裡閃過一絲異樣。
第二天,岑小夜要走了。小岑雨爲他送別時,一直低着頭玩弄手指指頭,緊緊地咬着牙,眼角不斷有淚水落下。
岑小夜抱起她,幫她試去淚水,輕聲說道:“小雨不哭,哥哥還會回來的。”
他有點心酸,不忍心把岑雨留下來,但爲了踏上強者之路,他不得不走。
小岑雨也伸出兩隻小手,把流水擦去,努力擠出一個不怎麼燦爛的笑臉。她從脖子上把那隻掛墜摘下來,掛到了岑小夜的脖子上。這隻掛墜是從小就跟隨在她身邊的,是她唯一珍貴的物品。
“岑雨聽說這隻掛墜能保佑人一生平安,小夜哥哥你帶上,它會保護你的。還有,你想岑雨的時候就看看它。”
岑小夜當然知道這件掛墜對岑雨有何意義,他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但細想一下,如果自己是岑雨,這樣送一樣東西被拒絕的話肯定不好受,於是便任由岑雨把自己帶上。
他終於還是狠下心,把岑雨放了下來,轉身看着老族長,道:“我要走了,告訴我怎麼樣去那裡。”
“你要切記,不要拼命,遇到非常強大的妖獸就要退回,這只是一場試煉。”老族長不厭其煩的說道,說着從掏出一塊石令遞給了岑小夜,“這是通往煉獄界的令牌。先人一共留下兩枚,在十六年前你父親已經用去了一枚。你只要注入意念,就可以出去了,想出來的時候也是一樣。但一枚令牌隔五十年才能使用一次,進出次數也只有一次而已。”
岑小夜接過石令,觀摩了一下。這所謂的石令跟一片石頭沒什麼兩樣,拿在手中時才能感覺到石令冰冷冰冷的,比一般的石頭還要沉許多。岑小夜用天眼凝望,明顯可以感覺到這石令的內部的不同,但又不能看透。
岑小夜跟着老族長所說的,往冰冷沉重的石令傳入一股“進”的意念。意念進入石令內,如同石沉大海。過了一會兒,石令才輕顫了一下,然後慢慢浮上空中,待有一丈高後才停止,四周的能量源源不斷涌來。突然,石令“啪”地一聲破碎,空間劇烈震盪着,形成一個大漩渦,最後出現一個黑呼呼的大門。
岑小夜正要走上前,巨劍忽然抖動了一下,指向“帝”墓。岑小夜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過來,向“帝”墓走去。墓碑上浮現出幾點光芒,在上面遊蕩着。過了一會兒,那幾點光芒聚在一起,衝出墓碑,鑽到岑小夜額頭內。
岑小夜一驚,這竟然是一條記憶,他感受了一下,不禁自語起來:“鬥戰聖法,返古還源…”
“帝墓最強傳承!”老族長也一驚。
強大的修士老後或死後,會把自己畢生領悟或創造的“法”傳給認定的人,這就叫傳承術。而岑小夜得到的傳承術,傳承者乃陵墓園內最古老的“帝”墓賦予,所以叫做最強傳承。從古至今,能接受最強傳承的人寥寥無幾,只有千年一出的天才人物才能得到,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岑小夜潛力不凡。
突然,陵墓園內的每片墓碑都有光芒流轉,然後一齊飛出,衝到岑小夜額頭。
“這…”老族長看着這場景,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岑園陵墓內埋葬的是歷代岑家的最強者,能得到一人的傳承都是很了不起。但現在,所有的英傑都把最強傳承賦予岑小夜,這是什麼概念?
岑小夜閉着眼睛,接受着這些傳承。他他很激動,感覺有很多條廣闊的道路打開在眼前。陵墓園中的先人們對“法”的最深領悟,他都已經得到,只要修煉一番,便能使用,如果勤加苦練,他最少也能到達先人生前的境界。
岑小夜睜開眼睛時,忽然愣了一下,在陵墓園的外圍,好像有一個人在看着他。那個人雙手合十,竟然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兩個自己相視,這種感覺很奇妙。岑小夜嚇了一跳,揉了揉眼睛後,再仔細看時,那人“自己”已經不見了,像幻覺一般。
最後,還是要離開,他駕御着巨劍,進入前面敞開的旋渦大門。他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他怕一回頭,就會忍不住留下來。
“小夜哥哥,你一定要活着回來!”小岑雨哭得雙眼通紅,朝着消失在域門中的岑小夜用力的搖着小手。
老族長看着消失在域門中的岑小夜,擔憂的自語道:“如果他過分依靠傳承術,會對自己今後的路造成很大影響。”
岑小夜進入後,像沉入淤泥中,不見了蹤影。過了一會兒,域門消失在岑園陵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