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人類的聚居地,因岑氏家族爲主導,故取名作岑嶺。
岑嶺有上萬人口,分幾個村莊,大多都是是岑性,每逢大祭祀過後的幾天中,這裡都會死氣沉沉,幾乎見不到人影。偶爾會有人微微打開窗臺的一角探望外面的景色,但看到道路上空無一人的時候都會在第一時間把窗臺緊閉上。
岑西村,一座小屋內。
岑小夜的孃親美娘正坐在牀邊,看着躺在牀上的岑小夜,神情複雜。
她很後悔,後悔那天爲什麼帶岑小夜上聖山,如果岑小夜沒有看見小龍和雪雪被聖祭,那現在就不會這樣。她心亂極了,覺得什麼都是自己的錯,不看好岑小夜是自己的錯,帶他去是自己的錯,反正什麼都是自己的錯。她感覺要崩潰了,如果那人還在會多好,他還在的話,他什麼都會解決,自己也不會這樣狼狽。
門口站着一個老人。老人拄着柺杖,身形消瘦如柴,顫巍巍的樣子像一根獨立再狂風暴雨中的玉米杆。是老族長,他已經在這裡站了很久,看着眼前這座熟悉的屋子,但卻沒有走進去。
過了半個多時辰,她嘆了口氣,走了出去時纔看見了外面的老族長。
沉默了一會兒後,她纔開口,分明恭敬叫道:“族長。”
“嗯。”老族長點頭,終於還是邁着腳步走進了這個久違的地方。
“岑小夜他醒了沒有?”
“沒有。”
“我可以見他嗎?”
“這…”美娘稍稍停頓了一下,猶豫着了片刻後她才點點頭,把老族長帶了進去。
這座小房子只有三室相連,岑小夜住在最裡面。他正躺在牀上,兩隻小腳不時亂踢,嘴裡在**着什麼,臉上表情有些痛苦。老族長看見了他這個樣子,心不禁一酸。
他走到牀頭,顫抖地伸出雙手,想去摸摸岑小夜。可還沒摸到,他就把手縮了回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和這裡沒有什麼瓜葛。
“從那天回來,三天了,他一直昏睡不醒,什麼都不吃,只喝過一點水。”美娘說道。她自然看到了老族長那個小動作。
原來在老人心裡,岑小夜還是很重要的。如果他看到,會不會很高興?
“可憐的孩子…我們不應該讓他見到那樣的場面,這會對他造成很大的陰影。”老族長。
過了一會兒,他又小聲說道,“那天在聖山上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我想帶他去看一樣東西。”
美娘當時臉色就變了,下意識過去張開雙手把岑小夜護在身後。她嘴脣都哆嗦着,搖頭說道:“不可以!他已經死了,你難道還希望搭上岑小夜的性命?他還是個孩子呀i!”
老族長神色恍惚,美娘說得對,自己已經做得很無情了,難道還要再把岑小夜這個無辜的孩子葬送在這條路上?
他離開了。
正如當年一般,落寞的身影被夕陽拉得很長,一瘸一拐,拄着柺杖孤獨的走進南嶺深山中。他早已知道,這條路註定是孤獨的,但他選擇了,也沒有後退之說。
直過了一個多星期,岑小夜才甦醒過來。一個星期只喝水不進食,他變得消瘦了許多。
這天早晨,美娘做好了飯,如往常一樣來看看昏睡的岑小夜,見岑小夜已經坐在牀上。當她看見岑小夜的雙眼時,嚇了一跳。
這孩子的雙眼已經不是那雙明亮天真又水汪汪的大眼了,而是變得通紅。眼珠中佈滿血絲,仇恨在蔓延。
“岑小夜你怎麼了?”美娘跑到牀頭,抱起岑小夜摸着他的額頭,滾燙滾燙的。岑小夜看見是孃親,臉色微好了一點。
“他們爲什麼要害死小龍和雪雪?”岑小夜平靜開口,但語氣未免有些冰冷。
美孃的心都顫了一下,這種聲音根本不像一個剛六歲的孩子發出來的。她很擔心岑小夜會因此產生仇恨的心裡,但岑小夜現在這種狀態,她只有一個選擇,就是實話實說。
“唉…”她沉重的嘆息,表達出了她的無奈,“你不要怪他們,這是先人的囑咐,三年一次祭會,每一次都要一對童男童女,不然就會遭受血光之災。”
她陷入了回憶,想起了她爺爺和她說的一些事。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她還沒有出生。在一次大祭祀的時候,因爲少了童男,當天晚上就下起紅毛血雨。
血雨是血光之災降臨的前兆。那一年,這個村莊經歷了一場大浩劫,無數人起來反抗。但血光之災太詭異了,根本不能用常理來解釋。那晚上死了很多人,第二天這裡成了一個染血的村子。因此,從此以後,沒有人敢再違背大祭祀。
岑小夜聽着孃親講,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挽着孃親的脖子笑嘻嘻的問問東問問西,還會叫孃親講多點。但現在,他至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他只是靜靜的坐着。在他腦子裡面,那一幕還在不停的迴盪,小龍和雪雪的眼睛都充滿了絕望墜下萬丈深淵,讓他心如刀割的絕望。
他怒了,爲小龍和雪雪遭受到的不公平的待遇而憤怒。仇恨的種子已經種下,正在萌發,綻放。
直過了兩個月,岑小夜的眼睛才恢復的正常。從這件事過去後,岑小夜變了。他沒有了往惜的天真和活潑,一雙凌厲的眼睛帶着與他年齡不相符的冰冷。
有人覺得可惜,以前這孩子都挺可愛的,長得又可愛,兩隻眼睛水靈水靈,小臉像陶瓷一樣。而且還很會說話,心地善良,誰不高興碰上他準會他的淘氣逗笑。
可一切都發生了,自己的玩伴在自己眼前墜落深淵自己卻無能爲力,一羣人在無情地把生命如此踐踏,這一切已經在他心中埋下陰影,他心性已經徹底改變。
岑嶺從此多了一個性格冷漠、愛打架的孩子,凡是有人惹到他,一言不合就會開打。他打架時會雙眼通紅,彷彿野獸一般瘋狂,有時連大人都要避讓三分。
他知道,如今自己還弱小,不能改變什麼,但他有恨,有仇。正因爲有了恨,他變了,他想報仇,殺死所有大祭祀的主持,讓族內祭祀永遠停止。
一個被仇恨侵蝕的人,是非常可怕,即使他弱小,但終有一天他會變得很強大,強大到讓他的仇人不能正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