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問題,你面前有一個受到病痛折磨的人,他無藥可醫,只能在痛苦中等待死亡,如果你手中有一把槍,此時你會……
A:試着和他溝通,讓他重拾活下去的信心
B:報警,讓其他人來處理這件事
C:用槍結束他的痛苦,並自首
D:結束他的痛苦,掩蓋罪行”
很明顯,這是一道再普通不過的心理測試,而接下來,還會有一系列差不多的題目,每個選項都對應一個分值,最後加加減減,粗略的來測定一個人的心理狀況。
但這種測試實在是太籠統,而且非常不準確,根本不可能做爲一個精神病人的心理評估......
“所以,這不是決定我出院與否的測試。”陳笑想到。
在得到這樣的結論的同時,他還在思考劉女士提出的問題,就像是他能夠在同一時間去想很多事情,並且彼此互不干擾。
首先,他自然是知道這四個答案分別代表着什麼樣的結果。那麼在拋開選項後,真正的自己會怎麼做呢,會殺了他?會試着救他?還是報警?也許會看着他痛苦的樣子,之後嘲笑他,也許會在他耳邊叨咕着這個病是多麼可怕,看看用多久纔會把他逼瘋。還或者.....
一時間無數種可能性出現在了他的腦子裡,不過令陳笑驚訝的是,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每一個人都應該對自己有一個潛意識的投影,比如知道自己害怕蜘蛛,知道自己被開水燙到之後會很疼,知道老婆被人睡了後會很憤怒,這是一種類似於本能的自我思考。
但是陳笑好像沒有這種能力,無數種可能性就像是一個不停轉動的大轉盤,直到它停下的那一刻爲止,他無法知道自己會做什麼。
這種奇妙的感覺讓陳笑感到......很有趣!甚至有些想笑的感覺!
當然,他不會真的笑出來,這種缺失自我控制能力的情況可以被歸類於瘋狂,但不是傻,陳笑很清楚自己的處境。
所以他大概用了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就思考完了以上所有的問題,又用十分之九秒的時間瞄了一眼房間右側的那扇窗戶,聞了聞房間裡的味道,順便眨了一下眼睛。之後用一種肯定但又不做作的語氣說:“B!”
劉女士在檔案上畫了幾筆,繼續問了下一個問題。
這些問題都差不多,包括了同情心,價值觀,對生命的尊重,等等等等。而且大多都十分簡單,讓人一聽答案就知道該選什麼。以至於陳笑覺得有些無聊。
所以他又開始一心二用着,一邊回答着問題,一邊觀察着四周。
嗯...牆壁前不久被粉刷過,裝潢還不錯,有飲水機,有空調,書櫃上的書雖然很多,但明顯都不是辦公所需的,那麼她可能沒有很多工作需要處理。就算是有工作,也不是關於病人的,椅子雖然不大,但明顯很舒適,屬於那種躺着睡着都不會覺得不舒服的類型,醫院不應該會給一般醫生單獨配置一間這樣的房間,也就是說,這個女人八成會是個醫院的高層人物,這也能解釋爲什麼他沒有佩戴胸牌。可是從她的行爲和神態來看,應該是一個長期跑在工作第一線的人。
這時,陳笑的目光被書架頂端的一些東西所吸引。這些東西中包括鋼筆,一些本子,一個很粗大透明保溫杯,沒有把手的那種,透過杯壁能看到裡面有一半的茶水,和一個相框,但是看不到相框裡的照片。
陳笑又將目光轉向辦工桌,之後他很快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就是,這間辦公室不是眼前這個劉女士的,她只是臨時借用一下這裡。不單單是因爲陳笑沒有找到菸灰缸,還有從那個碩大的水杯大概能猜測出,它的主人應該是一個男人,而且十分尊敬或者懼怕眼前的劉女士,把桌面收拾的如此乾淨不會只是出於禮貌。雖然不能完全確定,但是這樣的推理能夠暫時解釋之前出現的一些疑問。
那麼緊接着,又出現了另一個問題,這個劉女士應該不是這間醫院的的人?不然也不用臨時借用這間辦公室,更不可能來進行這種簡單又毫無意義的的心理測試。她是另一個單位或者組織的工作人員?即使是,應該也是基層的,不然不會大晚上的被派來這種地方。
哦,對了,陳笑肯定知道現在是晚上,畢竟剛剛他看了一眼窗外。同時,在劉女士說完第一個問題與陳笑說出答案之間的那一秒鐘裡。他還看到了窗外沒有燈光,屋內不冷,雖然從溫度上感覺不出現在的季節,但能確定沒有暖氣之類的人工取暖。鏡子上沒有霜,不是秋末或者冬天,當然也不排除自己是在偏熱帶地區。一點不困,可能自己是個夜貓子?更大的可能性是現在不是太晚,假設現在是春天,那麼晚上8點到12點之間的可能性最大。窗外很安靜,沒有車,沒有水,沒有風,很偏遠。
那麼,是什麼地方的基層人員會讓一間這麼大的神經病院高層領導尊敬成這個樣子?甚至能讓我這個應該算是很危險的精神病人出院,那我出去危害社會怎麼辦?應該不太可能存在擁有這麼大權利的地方纔對。
陳笑就這麼想着,而劉女士的測試好像也接近了尾聲。
“最後一個問題,額......你是個反社會主義者麼,是或不是!”
陳笑皺了皺眉,從前面那些測試來看,顯然這個問題有些太不負責任了,他又看了看劉女士的表情,透着淡淡的不耐煩......這時,陳笑又有了個猜想,並馬上就證實了一下。
“呃......”他用鼻子哼哼了一下,這是個十分十分微妙的發音,短促而且聲音很小,以至於有些聽不清,但能大概知道是一個音節,有點像“嗯”。如果這個發音是回答問題的,應該代表“是”這個答案。但是由於它實在是太模糊,所以一般人都會產生疑問,並且不得不確認一下。而這時,陳笑就可以將答案改成“不是!”
那陳笑爲什麼要這麼做呢,因爲他想看看這位劉女士的反應。
果然,她沒有向陳笑確認答案,而是像是總算完成了個無聊的過場一樣,長呼出了一口氣,之後顯得輕鬆了許多,並順手在檔案本上劃了一筆。
此刻,陳笑應該能確認,這個測試其實無關緊要。
“那麼重頭戲應該是在後面了。”他想到。
就像他所想的,劉女士轉身,將那個檔案夾隨手扔到辦公桌上,之後拿起了一份類似於合同的本子,隨後不知又抓起了什麼東西,再次回到陳笑面前。
“恭喜你,通過了心理測試,你無比榮幸的獲得了一次與我們合作的機會。”她說道,語速稍稍有些快,這段話應該是經常說。
“我們公司在研製一些新式的產品,暫時你還不需要知道它們都是什麼,你只要知道現在你被選定爲志願者,來測試它們的一些性能,測試期間可能會有危險,不過你知道,喝水都有嗆死的危險,總之,在你完成這些性能測試後,你將被釋放,並且你過往的一切罪行,危險記錄,疾病證明,和所有對你造成不利影響的事情都會被抹除,你可以回到社會中開始新的生活。”劉女士繼續有條不紊的說着,之後那她拿起了手中的本子,並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只要你在這上面按個手印!“她說:“現在你有20秒的時間來考慮,是爭取一下自由的機會,還是回到那個病房裡過下半輩子。哦,還有10秒,9,8......”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對話技巧,把兩個差別很大的選項放在你面前,之後再用時間來催促你快點做出選擇,這時幾乎所有人都會匆忙的去選那個看起來無比美好的選項,以至於完全沒時間去思考它後面隱藏的東西。
但陳笑不同,他很清楚的知道這兩個選項都意味着什麼,這份合同簽了,肯定會是一個巨大的坑,當人們知道真相的時候會無比後悔自己今天做出的決定。
所以他幾乎沒有用一丁點思考的時間,直接說到:“我同意!”
呃......是的,他同意了。
因爲另一個選項是他無法接受的,陳笑不能忍受自己就這樣被推回病房,即使簽了這個合同後將面臨多麼可怕的事情都可以,起碼那樣還會有趣一些。
有趣!......陳笑突然想到了這個詞,並且好像找到了一件無比重要,以至於要不惜一切去追求的東西。
“生命一定要有趣纔對啊!”他想着,不自覺的裂開了嘴角,有些想笑!
“哦!真是......”面前的劉女士嘟囔了一句,陳笑知道,她的後半句是“噁心”兩個字。
至於我一笑就噁心麼喂?
這時,劉女士皺着眉,將一塊印泥湊到陳笑的右手旁,之後說道:“按一下。”
由於手腕處被綁的十分牢固,所以陳笑很費力的才碰到了印泥,黏糊糊的,不太舒服。
馬上,劉女士又將那份文件遞了過來。
“按!”她十分簡單的說道。
陳笑同樣,又一次費盡力氣將拇指印按在了合同上。
劉女士端起合同看了看,微微點了下頭,轉身又將桌子上的文件一起捧在懷裡。
之後就推門走了出去。
陳笑聽到她對門口還站着的那個推車的醫務人員說:“明天上午會有人來接他......”
“是的,劉小姐!”那個男人說道。
隨後,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