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三一聽說任青山和羅玉寒聯繫,先把他那份錢打了包,叫羅玉寒一起把包裹背到外邊的三輪車上,才拉着羅玉寒的手,鄭重其事地說:“沒想到老傢伙這麼快就回家了,更沒想到他這麼快懷疑到你頭上,兄弟,吃到嘴裡的肥肉不能吐出來,如何對付他就全靠你了,如果他和你動真格的,你就——”
賊三把手做刀子狀放在脖子上,猛地一拉,問道:“明白了吧。”
羅玉寒拍着賊三的肩膀,說:“你放心吧,有我羅玉寒在,走不到那一步。”
“果真出事,你會賣了我麼。”賊三不無擔心地問道。
羅玉寒哈哈一笑,說:“看你說的,我們是兄弟,只要你不暴露,我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會出賣自家兄弟,趕緊走吧,我估計老傢伙一會兒就來了。”
賊三走到三輪車後面,解開包裹,從裡面撈出一捆錢遞給羅玉寒,說:“兄弟,孔子說多勞多得,今晚的事你出力大,應該多拿點錢,這一百萬請你收下,略表我的心意。”
羅玉寒沒想到賊三如此慷慨,也不推辭,把錢接過來,擺擺手,客氣地說:“兄弟,你太客氣了,按說我已經拿了我那份,不該再拿你的,可是如果我不收下,你會說我不把你當兄弟,我暫且替你收下,但我收下的不是錢,是你的一片忠心和萬丈豪氣,如果哪天你缺錢了,給我打招呼,我不會坐視不管。”
賊三不敢久留,開門坐上三輪車,打開電門,掉了頭,沿着別墅門前的通道直奔大路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羅玉寒離開警察局之後,任青山當着衆警察的面百般辯解,把羅玉寒批得一塌糊塗,體無完膚,王漢之當場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但任青山事後想想,羅玉寒的那番話肯定引起了王漢之對自己的懷疑。以王漢之的性格和經驗,一定會再次向羅玉寒調查自己,到時候如果羅玉寒嘴巴一歪,真的把任青山給賣了,任青山不但要面臨着被解職的可能,更可能要面對嚴厲的懲罰。坐牢,死亡,這些都完全有可能落在他的頭上。
作爲一個老刑警,任青山在會議結束後馬上做出決斷,當務之急就是要先穩住羅玉寒,這纔在回家的路上撥打了羅玉寒的手機。
羅玉寒接到了任青山的電話後,以爲任青山發現了家中失竊,懷疑到了他的頭上,纔給他打的電話,這才急着要賊三趕緊離開。
兩隻明晃晃的車燈從大路上朝這邊拐過來,車子行駛到羅玉寒別墅門前,緩緩停下來。任青山掏出手機,再次撥打了羅玉寒的號碼。
鈴聲在路邊響起,空氣跟着顫動。
任青山往車外看看,見羅玉寒站在離別墅十幾米地方,任青山打開車門,下車後朝羅玉寒走過去。
“任局呀,如果你是來暗殺我的,請把槍收起來吧,一個月前,你曾經派一個人來消滅我,結果他被消滅了,不,他的精神被消滅了,他的小蛋蛋被割掉了,從那以後就成了太監,這事警花姐知道,不信你現在可以打電話問問。”羅玉寒看着任青山一步步靠近自己,大聲地說。
任青山擡起雙臂,全身放鬆,明示自己手裡並沒有武器,慢慢靠近羅玉寒,一邊走一邊說:“你放心,我如果要暗殺你,絕不會開着車來,再說,消滅你不用我親自動手。”
“既然這樣,請問任局深夜到此有何貴幹。”羅玉寒笑着問道。
任青山指了指湖邊,說:“這裡說話不方便,咱們到那邊去,我想和你好好談談。”
湖邊,兩顆柳樹中間。羅玉寒靠着一棵樹,任青山靠着另外一棵樹,兩棵樹距離三米,而兩顆心卻距離很遠。任青山知道他來幹什麼,而羅玉寒卻不知道任青山到底來幹什麼。
“神醫,請問你今晚在警察局眼看就要戳穿我了,爲什麼突然改口了。”任青山開門見山地問道。
“嘿嘿,果然老奸巨猾,”羅玉寒先把任青山的性格定了性,然後才說,“都說要痛打落水狗,我和他們剛好相反,我贊同另外一句名言,那就是,打賊留條路。換一個說法,就是一個人活在世上,福不能享盡,苦不能受盡,好事不能做完,壞事也不能做絕,我不想趕盡殺絕,所以給你留條活路,還好,你腳上雖然流膿,頭上雖然長瘡,但肚臍眼沒爛,中間還有一段好肉,沒壞透。”
“謝謝神醫誇獎,不勝榮幸。”任青山文縐縐地說,接着繼續問道:“我能再提一個問題麼?”
“任局不必客氣,有話直說。”
“請問你是怎麼發現我和龍幫有關聯的?”
羅玉寒長笑一聲,說:“任局哈,俗話說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既然做了,總要留下蛛絲馬跡,至於我是如何發現的,事關機密,恕不奉告。”
“那我再問你,如果王漢之派人向你調查我,你是否會賣了我。”
這纔是任青山拜訪羅玉寒的目的。
“我賣了你如何,不賣你又如何,你先說,我再看情形而定。”羅玉寒反問道。
任青山往羅玉寒身邊走了兩步,站在羅玉寒跟前,長長嘆了一口氣,說:“不鬥嘴了,我直說了吧,事情發展到現在,即使你不賣我,王漢之也會對我進行調查,到時候我必然難逃厄運,想我任青山工作一輩子,眼看再過十來年就要退休享清福,如果此時被查出和黑社會有關聯,開除公職是小事,坐牢也不足掛齒,死也不足惜,最放不下的就是我兒子哈,你和我兒子也打過交道,論智商論學識,他都很一般,靠着我這棵大樹才當上了經偵隊的隊長,如果我倒下了,他必定會受到牽連,到時候保不住公職也是小事,恐怕連個老婆也討不到,如此一來,我任家豈不是要斷子絕孫,所以——”
任青山說着,突然哽咽。一陣寒風吹來,任青山雙腿一軟,跪在了羅玉寒面前。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羅玉寒猝不及防,任青山突然拜訪,羅玉寒什麼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河州市警察局堂堂的副局呀,龍幫的臥底,動不動就用槍來說話,多麼叱吒風雲,不可一世,怎麼會突然給自己下跪呢,他到底怎麼啦?難道是神經受了刺激,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任局,人只能上跪天地,下跪父母,我羅玉寒何德何能,怎敢勞你下跪,實在受用不起,請起,請起。”羅玉寒說。
任青山不但沒起來,反而仰望着羅玉寒,語調沉重地說:“羅玉寒,我不是有意給你下跪的,剛纔寒風太大,吹軟了我的膝蓋,我也是身不由己,既然跪下了,你就讓我跪着說話吧,這樣舒服。”
給人下跪還要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太可笑了。聽着任青山撒謊,羅玉寒忍不住笑出聲來,笑過之後說:“既然你喜歡跪着說話,那就請便,畢竟是你長輩,不過,有什麼話你趕緊說,不然一會兒任娜娜看見你跪在這裡,她會笑話你的,她可曾經是你的女兒哈。”
“我說,我這就說,”任青山吸溜一下鼻涕,說,“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龍幫的臥底,也是我勾結龍爺劫走了花豹等嫌犯,現在不管你是否出賣我,我的副局都幹不成了,龍幫遲早是要被消滅的,到時候我將兩面不是人,爲了我兒子,爲了我的顏面,請你給出個主意,我現在該怎麼辦。”
“好辦呀,出路就在眼前,就看你的膽量了。”羅玉寒訕笑一聲說。
“請你指點迷津,出路在哪兒?”任青山追問道。
羅玉寒轉身,指着湖面,說:“一會兒我離開後,你從這兒蹚到水裡,不要怕冷,不要回頭,勇往直前,奮不顧身,只要跨過那道坎兒,你的身體雖然留在水裡,但魂魄卻上了天堂,心也自由翱翔,想想都浪漫——”
“不行哈,我要想死,還用得着來向你請教麼?”任青山不等羅玉寒說完,就打斷了羅玉寒,否定了羅玉寒的建議。
“看來你是不想死哈。”羅玉寒逗着任青山說。
“當然,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誰也捨不得死,包括你。”
羅玉寒傻笑,蹲到地上,看着任青山,說:“辦法我倒是真的有一個,但你知道,我的主意都很值錢的,如果我給你出個主意,既能讓你安然無恙,你打算怎麼報答我。”
“我給三十萬。”任青山狠狠心,十分不情願地說。
“區區三十萬,你也太小看我神醫了。”羅玉寒搖搖頭,不屑地說。
“一百萬。”任青山要咬咬牙又報了個數字。
羅玉寒嘆口氣,說:“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你們這些當官的沒一個好東西,好了,我羅玉寒有的是錢,也不在乎你的一點錢,現在就給你說個辦法,你裝病吧,意識模糊,不會說話,躺在醫院裡,像個死人這樣,一問三不知,誰拿你也沒辦法。”
任青山點點頭,說:“這個辦法我倒是想過,可我身體健康,怎麼才能裝病呢?”
羅玉寒拍拍胸脯,說:“我能給你出主意,就能讓你裝病,你別忘了,我是幹什麼的,神醫哈,我點你身上三十六個重要穴位,你就能全身癱瘓,意識模糊,喪失語言功能,什麼時候你不想裝了,我還能替你恢復。”
“你不會趁機弄死我吧。”任青山擔心地問道。
羅玉寒站起來,擡手朝柳樹砍去,只聽嘎嘣一聲,碗口粗的柳樹齊腰折斷。
上半截樹身朝湖面倒去,聲音脆響,冰渣四濺,任青山倒吸了一口涼氣,驚呼道:“我的那個嬸嬸哈,神醫竟然有如此神力,我可真的開眼了,事不宜遲,請神醫快點下手,幫我進入意識模糊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