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蕭雲回到世紀皇廷大酒店時,已經是凌晨了,天上雪白的月光和地下淡黃的燈光交相輝映。
剛纔在鹽河岸邊被周長恨撩起的那一把慾火仍然在熊熊燃燒着,以至於蕭小七同志一直心神不寧,見到電梯裡一位稍微標緻一點的電梯小姐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像在博物館裡甄別着一枚玉石那樣,瞧得仔細,看得直接,但絕非純粹對美好事物的欣賞,跟色迷迷沒啥差別,就差流口水擦鼻血了。電梯就這麼大的空間,又是隻有孤男寡女兩個人,被這麼一個大男人直勾勾盯着,那個電梯小姐顯得相當尷尬,雖然談不上厭惡,可終歸不舒坦。
“我臉上是不是花了?”電梯小姐見他看得這麼執着,忍不住側臉問了一句。
“不是,你的臉本身就是一朵花,又怎麼會花了呢?”蕭雲盡情發揮花言巧語的功夫。
“……”電梯小姐汗顏無語,遇到這樣刀槍不入的男子,最好的應對辦法就是置之不理。
好在電梯是日本產的,質量過關,速度很快,這樣的氛圍沒持續多久,如期停在了16樓。
蕭雲也沒再調戲她,離開,走過長長的寂寥走廊,掏出鑰匙卡,開門,插卡取電,再關好門。
可還沒來得及邁步,蕭雲就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懊惱自責道:“真是健忘,手機拉車上了。”
沒辦法,只好再辛苦下去一趟了,蕭雲嘟囔埋怨了自己幾句,重新取卡,開門,而等走出走廊,房門關上的那一剎那,他剛纔一進房間就已經緊繃到幾乎要超出負荷的神經驟然鬆了下來,長舒一口氣之後,這才顧得上擦去額頭上滲出的冷汗。因爲,在之前亮燈的一瞬間,具有野狼一般敏銳嗅覺的他就發現了在房間裡的各個角落,有不下五支消聲手槍在齊刷刷對準了他。
驚險!
幾乎命懸一線!
虎口脫險後,蕭雲一邊快步向電梯走去,腦子也一邊在高速運轉,神情冰冷得就像在國境線上站崗的哨兵,眼睛裡容不下半點的疏忽與紕漏。這個時刻,有太多的疑惑糾纏着他,裡面那些殺手究竟是誰派來的?謝鴛鴦,還是遲隨筆?抑或另有其人?目的是什麼?活捉還是滅口?
這些,他統統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對方竟然知曉自己的行蹤,不簡單啊。
這時,一直揣在他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顯得刺耳。
蕭雲拿出來看了一下,竟然是一個陌生號碼,他沒有猶豫,按下接聽:“喂。”
“有人要殺你,不要走電梯,直接從樓梯上樓頂。”一把女聲從手機裡傳出來,顯得很焦急。
“我的那幾個朋友呢?”蕭雲第一時間問道。
“他們已經安全撤出,你不用管,立刻從樓梯上樓頂。”對方催促道。
“誰要殺我?”蕭雲細眯起眼睛,但還是照做了,一個閃身,躲進了樓梯間。
“反正不是我。”對方簡單道。
“你是誰?”蕭雲冷聲道,開始拼命爬樓。
“到時你就知道了,到樓頂響我電話。”對方說完就掛了,那邊只有嘟嘟嘟的一片忙音。
蕭雲心有不甘地掛掉了手機,總覺得這把聲音在哪聽過,但就是想不起來。但他也來不及多想了,畢竟火燒眼眉,不知道對方除了在房間有埋伏外,在其他地方還有沒有安排,管他上面樓頂是圈套也好,陷阱也罷,既然那個女人都給自己這樣的明示了,就照葫蘆畫瓢吧,剛剛還思緒萬千的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更上一層樓。
輕鬆撞開鐵門後,蕭雲走出了樓頂,外面除了無盡的漆黑和冷颼颼的夜風外,鬼影都沒一隻。
他謹慎地環顧了一下,拿出手機,再次撥通了那個號碼。
幾秒鐘後,那個女人接聽了:“你現在走到中間,等兩分鐘,我馬上到。”
“你在……”蕭雲連那個“哪”字還沒說出口,對方又一次掛了電話,沒轍,只好耐心等候。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蕭雲依然如履薄冰地盯着四周,一旦發現有什麼風吹草動,好有準備。
而就在他開始懷疑那個女人時,一陣沸鼎盈天的聲音從空中由遠及近,仿若一場龍捲風襲來。
竟然是一臺軍用直升機!
蕭雲驟然皺起了如刀雙眉,在直升機飛到上空時,他俯下身子,擡頭緊張地看着上面的情況。
須臾,一把軟梯從天而降,將將落在了他的面前,那個陌生電話也在同一時間打了過來。
“上軟梯。”那個女人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喊出這三個字,機葉的旋轉聲實在太大了。
蕭雲也不知道聽沒聽見,就合上電話,而這一次是他先掛的機,揣回口袋後,就開始上軟梯。
直升機也不再原地盤旋,帶着仍在奮力向上爬的蕭雲離開了危機四伏的世紀皇廷大酒店。
等蕭雲歷盡千辛萬苦爬上直升機時,終於見到了那個給他打電話的人,不禁大吃一驚。
竟然是那個電梯小姐!
難怪他對這把聲音有印象。
“下次在電梯裡,不要這樣肆無忌憚地盯着一個女孩看,很危險的。”電梯小姐微笑道。
“那時我只想看你的模樣,現在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蕭雲老臉一紅,摸着鼻子道。
“植汐。”電梯小姐嫣然淺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伸出手,友好地與他握了一握。
“我們現在去哪?”蕭雲問道。
“到時你就知道了。”植汐還是這一句。
“那你是怎麼知道有人要殺我的?”蕭雲追問道。
“該我知道的事情,我就會知道。”植汐的回答四平八穩。
“你是誰的人?”蕭雲直視着她的美眸,迫切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發現你很愛問問題吖,換我問一個,你是想坐着呢,還是想飛下去?”植汐淺笑道。
蕭雲立即循規蹈矩了,安靜坐着,瞥向下面那一片光明與黑暗相間的土地,陷入了一片深思。
直升機像一隻巨型黑鳥,穿梭在蒼涼夜空,八分鐘後,開始緩緩下降,最終在一個操場降落。
“到了。”植汐提醒道,率先走了下去。
“這是哪?”蕭雲緊跟着,看着周圍一片黑燈瞎火的,滿肚子疑問。
“淮陰人武部。”植汐輕聲道,跟飛機師打了個招呼後,就開始朝東邊的一個建築走去。
蕭雲如刀雙眉就沒舒展過,站在原地觀察了一陣子,才慢慢跟了上去,並中途點燃了一根菸。
在一片樹蔭深處,隱藏着一幢二層小樓,青藤曼繞,門前兩隻小石獅子在路燈下張牙舞爪。
植汐領着蕭雲,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這幢小樓前,按下門鈴之後,沒多久一個保姆就來開門。
兩人順利進屋。
蕭雲還沒顧得上瞄瞄屋裡什麼環境,就忽然感覺到一股拳風從他左邊襲來,剛猛無比,他反應極快,瞬息間趕緊右腳一撐地,迅疾向後移動,恰恰躲過了這一拳。對方反應也不弱,見一招未中,又立即身形一展,使出一招“白佛光度”,右手立掌如刀凌空劈出,帶著呼呼風聲,眨眼間無形刀氣已經到了蕭雲的頭頂處。蕭雲有了仙子的幾分模樣,不急不躁,不慌不忙,左手橫擋成一,右手在其後加一把力,與對方針尖對麥芒一樣碰上,竟硬生生將對方震飛,足以見得蕭雲內力之深厚!
電光石火間,蕭雲轉守爲攻,使出一招“蒼松迎客”,拳風猛勁如虎,身法飄忽似鷹。
對方也想抄襲蕭雲的防禦方法,但無奈功力不可同日而語,被蕭雲一拳再度擊飛,轟然倒地。
蕭雲見好就收,靜靜看着對方搖頭晃腦、歪歪斜斜地掙扎着想起來,嘗試了幾次才勉強站穩。
一旁的植汐從頭至尾也沒有要摻和進來的意思,只顧着跟保姆吩咐端茶遞水,燒菜煮飯。
“幾個月沒見,你小子武功提了好幾個境界啊!”被蕭雲打倒的人非但不怒,反倒笑了起來。
“嗯?”蕭雲有些愣神,沒弄明白現在什麼情況。
“不認識我了?”那個人接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勉強調和住氣息,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不好意思。”蕭雲很尷尬,因爲實在想不起來面前的這個人姓甚名誰了,只好狂摸着鼻子。
“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不記得我說過有一樽上等的李渡古竈要和你分享了?”那人提醒道。
蕭雲黑亮雙眸一睜,似乎有點眉目了,再想了一陣子,忽然記起了那個名字:“朱武!”
“喲,敢情心裡還是有我一席之地的。”朱武走到蕭雲跟前,咧嘴而笑,見到故人時的喜悅。
“你誤會了,一般被我打傷過的手下敗將,我都不會忘記的。”蕭雲指着他的左腳踝關節,玩笑道。幾個月前,正是謝曉峰跳樓的那天,在白雲人家工地外的一棵樹下,由於朱武執意要蕭雲等人離開,發生了一點小摩擦,儘管朱武的內家拳爐火純青,但是蕭雲用一顆小石子擊碎了他的左腳腳踝,兩人也因此不打不相識,相約好了有機會一定要一起品嚐這瓶已有百年曆史的李渡古竈。
“哈哈。”朱武仰天大笑。
“我那三個朋友現在在哪?”蕭雲輕聲問道,很着急弘曆他們的情況。
“他們很安全。”朱武回答,然後像老友一樣攬着蕭雲的肩膀,提議道,“過去整兩杯?”
“才整兩杯?今晚你那瓶酒如果不見底,我誓不罷休。”蕭雲信誓旦旦道,放下了擔心。
“好,哈哈,植汐你也一起過來吧,叫李媽弄點下酒菜,今晚我要喝個痛快。”朱武興奮道。
“已經讓李媽去準備了。”植汐輕聲道,領着兩個惺惺相惜的大男人到飯桌坐下,她也一起。
蕭雲指着今晚將他玩於股掌之間的植汐,向朱武打着眼色,笑容玩味道:“不介紹一下?”
“我表妹,失望了吧?”朱武大笑道。
“沒有,如果她不是你表妹,我纔會失望。”蕭雲嘴角翹起一個春回大地般多姿多彩的笑容。
“打住,打住!事先說明啊,喝酒可以,想泡我表妹的話,天王老子也不行。”朱武正色道。
“老朱,這都什麼年代了,你還這麼封建?”蕭雲的那抹笑容鬼魅得如同閻王殿的大鬼小魔。
“放心吧,表哥,我想蕭大公子斷然看不上我這一株蒲公英的,對吧?”植汐含笑望着蕭雲。
“當然,像植汐這樣純潔高尚的女孩子,給我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動。”蕭雲忽然義正言辭道。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蕭雲,咱可說好了,你決不許對我表妹產生歪念頭。”朱武警告道。
“我發誓,絕對不會對植汐動邪念,不然天打五雷轟,植汐,這樣你滿意嗎?”蕭雲肅穆道。
“相當滿意。”植汐微笑道,然後將那隻藏在桌底下、握着槍抵住蕭雲腰部的右手慢慢抽回。
蕭雲這才悄悄鬆了一口氣。
“蕭雲啊,你可能還不知道,植汐她已經訂婚了,未婚夫是京城有名的四公子之一,顧翰墨。他,你應該認識吧?今年六月份剛剛空降到寧州當副市長,算是到基層拿點經驗資歷吧,以後大把前途。你可千萬別得罪植汐啊,她未來的公公可是咱國家的國防部副部長,動動手指就能壓垮你腰椎,比壓孫猴子的五指山還要重哦。”朱武眨着眼睛道,這個木訥的男人難得開了一個玩笑。
“……”
蕭雲一點都不覺得好笑,心裡那個苦啊,好在沒有太過分的言語,不然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植汐見蕭雲這副像欠了五千萬被債主追得走投無路的吃癟樣,笑得相當開懷,走開去幫李媽。
滿桌子的好菜,再加上朱武的那一樽百年好酒,今晚這一頓夜宵絕對可以稱得上饕餮大餐了。
但唯一讓蕭雲有些疑惑不解的是,除了去睡覺的李媽外,他們只有三個人,卻擺了四副碗筷。
“我們還有客人?”蕭雲忍不住問道,他忽然發現今晚自己真的有很多問題,像個懵懂小孩。
“不是客人,是主人。”朱武輕聲修正他的措辭。
“啊?”蕭雲訝異道。
“她來了。”朱武擡頭看向蕭雲背後的樓梯口,立即恭敬起身,連身份顯赫的植汐也不例外。
蕭雲瞧見這倆表兄妹的舉止,愈發驚愕,迫切想知道究竟是誰這麼舉足輕重,急忙轉過身去。
只一眼,便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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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各位門徒開工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