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除了校長向錫林外有彭致遠、安隋和、李大虎和丘真四位軍事教官。還有幾名男男女女,分別是國學老師、算術老師、藝術老師、醫學老師。
“其實吧我們學校並不像外面傳的這麼差勁,畢竟我們這還出過警察廳廳長,只是這些年學員少沒有好苗子,大家都談談我們軍校有哪些弊端需要改,既然政府下令我們還是盡力而爲。”
“向校,加個晨練怎麼樣?不然這羣兔崽子睡到太陽曬屁股才起牀,懶惰成性。”說話的是35期奮進班班頭彭致遠,三十五六的模樣,留着乾淨利落的平頭。
“不中,學員練得一身臭汗再上國學,肯定累得睡着,不中不中。”常石搖頭否定,他生的黑黝壯實,穿着短掛,哪有教書先生的模樣,更像伙伕。
“我覺得應該從課的形式調整,軍校就專搞體能軍事,最多再上節國學和算術,其它花裡胡哨的鋼琴啊社會課啊都取消得了。”
“想搞文就去京師大學堂,軍校每天體訓只有下午幾個時辰,再有好苗子也被掐焉了,我建議上午的文化課改成兵法,下午延長體訓時間。”
向錫林沉吟:“國學、算術、醫學、鋼琴這幾門課不能去掉,我們雖然是軍校培養的是有信仰有理想的愛國青年,但我們第二備武軍校走出去的學員必須文會琴棋書畫,武能平定天下。延長體訓時間可以考慮。”
丘真暗暗搖頭,顯然極不贊同向錫林的觀點:"校長,我說一句,既然這樣課那樣課您都不同意取消,我建議取消社會課總行吧,我相信在座沒有一位認同蒲教官的社會課,純粹戲耍學員。"
話一出會議室頓時鴉雀無聲,各人的神色都很怪異,雖然他們也一致認爲蒲滬濘的社會課就是浪費時間,但不成器的蒲教官沒有其它特長了啊,取消她的課不窮得睡大街纔怪。
"丘教官是對我人不滿意還是對我的課不滿意?"蒲滬濘環抱雙手走進來,故意把軍靴跺得噠噠響,白襯衫每顆釦子都扣緊,寬鬆的軍褲看不出她的身材,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捲髮,要知道除了歌廳的舞女和官太太鮮有女性會燙捲髮,更何況是軍校教官。
丘真臉色緩和幾分,慵懶的掃她幾眼:"我當然不會對蒲教官有意見,只是我覺得社會課穿着旗袍和學員嗑瓜子影響不好,畢竟我們是軍校,這不在商討怎麼調整嘛。"
"原來是這樣。"蒲滬濘衝他拋個媚眼,坐下,"人家還以爲你討厭人家。"
其他幾人嘴角抽了抽,安隋和更是一臉嫌棄:"說好的開會,你怎麼來這麼晚?"
提到這茬蒲滬濘像被點燃的鞭炮,拍拍桌子攤手:"本姑娘在休假,和幾個姐妹逛街,千里迢迢趕來開會你不安慰我辛苦罷了反過來質問我?太讓我傷心了。"
"聽你這語氣是賴我了?會議是我安排的?我在家陪夫人不舒服願意坐在這?"
向錫林眼神示意安隋和淡定:“先談正事,幾位先生有什麼建議嗎?”
“我有建議。”
“你肯取消社會課了?”彭致遠滿臉期待。
“那是不可能的。”蒲滬濘得意的吐舌頭,“我認爲招收的學員有問題,我們的目標不該只是有錢人家子弟,窮人也許比他們更有拼勁,目前沒有任何一所軍校招女學員,我們可以試一試,反正我們軍校都要垮了,小改不如大改。”
聽到後半截向錫林臉只差垮到地上:“誰給你說我們軍校要垮了?”
“安教官說的,他還說賬上沒什麼錢,軍校垮了我們都沒法撈一筆。”
“哈哈哈,蒲教官,我覺得你的建議不錯,有錢人家孩子嬌生慣養,確實不如從小摸滾打爬的窮人孩子,我們這一期可以招收一些普通人的孩子培養試試。”
“跟你們說實話吧,這一期仍計劃招收兩個班,班況有大變動,飛揚班按設定招學員,奮進班改成巾幗班招收女學員,一是因爲提倡女子入學,我打算做第一所招女學員的軍校,二來正好段廳長的女兒年齡到了,也要送到我們這來,但是招收普通人家的學員,嘶,”向錫林搖頭,“我們軍校的情況大家也清楚,只能靠多收錢維持,不然養不起你們一個個大爺。”
“反正怎麼鬧也不會比現在更糟。”蒲滬濘壓低聲音,“實在辦不下去咱們就卷錢跑路。”
“段廳長就是我們軍校畢業混得最好的那位?”
“彭老哥話不能這麼說,咱們混得比段霄差嗎?想當年我們向校也是赫赫有名的炮兵連連長,你是副連長,我是步兵營排長,老安是參謀,蒲師妹是……”
“她是拖油瓶。”
幾位文化老師見他們鬥嘴,又商量不出個結果,不禁頭疼,葛瑩瑩提議:“向校長,我認爲蒲教官的建議不錯,俗話說有教無類,不論貧富貴賤我們要一視同仁,既然您有改變班制的想法,不妨試一試招收家境貧寒的子弟,也許他們並不差。”
向錫林雙手端正放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敲:“這個門一旦開了,就關不上了,罷了,有心報國,全力支持。我們賭一把,到底是學員有問題還是教法有問題。第二備武軍校36期就開三個班,除了飛揚班跟往期一樣外再開巾幗班和奮進班,各位可有異議?”
普通人入軍校還說得過去,但女子入軍校是前所未有,衆人不說話,算是默許了。
“原定大虎和丘真當班頭,現在多了一個班,滬濘你也要當班頭,你們商量一下誰帶哪個班。”
“不是吧老大,我很忙的,哪有時間……”
“我帶飛揚班。”
“我帶巾幗班。”
蒲滬濘回頭,神色又茫然又無助:“你倆什麼意思,窮鬼班丟給我?好歹本姑娘也要帶巾幗班啊。你們男人懂什麼照顧人。”
李大虎呵呵笑起來,額頭有幾絲皺紋:“蒲師妹,奮進班改變是你提出的,想必你有周全的計劃,當然你帶最合適了。”
“那……是當然,不過學員我要自己招。”蒲滬濘心如死灰,自己給自己挖坑。
熱鬧的石板街,一邊是美侖美奐的店鋪,一邊是叫賣的小攤,攤上有面人、掛飾、果脯瓜子……一面寫着仙人指路的卦旗隱在其中並不顯眼。
“老闆,來籠包子。”楚江潯丟給小販兩枚銀元,雙手插在褲兜裡四處張望,目光落在旁邊的算命小攤。
聽說東街的張麻子算命頗準,總算讓楚江潯找着了,想算算自己浮萍般的命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兩口把燙呼呼的包子塞進嘴裡,在算命攤前坐下。
“張麻子,給我算個命。”
蒲滬濘穿着長衫布鞋,長髮用木簪挽起,她重重點了下頭讓墨鏡滑到鼻樑,半眯眼睛打量眼前的少年,白襯衣、揹帶褲、短皮靴、頭髮梳得油亮,不知是哪家跑出來的小少爺,不是她的目標啊。
“不算,一邊去。”蒲滬濘擺手,扶好墨鏡繼續打盹,餘光瞟見少年摸出大洋,又坐直了身體。
“小爺又不是不給錢。”楚江潯將兩枚大洋工整的放在桌上,“也不是非算不可,你要不願意我就找別人。”
蒲滬濘眼裡只有那兩枚明晃晃的錢,摘下墨鏡:“少俠留步,你想算姻緣還仕途?我都拿手。”
楚江潯打量着忽然摘下墨鏡的女子,眉目清冷,嘴角含笑,白膩的臉龐既清麗又美豔,他皺眉:“你這麼漂亮,不是張麻子吧?”
蒲滬濘感覺得到青年是由衷讚美她,心裡不由得多了幾分得意,爲了避免煮熟的鴨子飛了,不動聲色道:“我以前滿臉麻子,後來治好了,現在大家都叫我張美麗。我要算得不准你砸我攤子,報上生辰八字。”
楚江潯將信將疑的報上生辰八字,又補充名字。
“父母幹什麼工作?”蒲滬濘裝模作樣的翻書、在紙上畫亂七八糟的符號。
“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年齡十八,父母雙亡?”蒲滬濘眼裡放光,太合適了。
“你好像很高興?”
蒲滬濘意識到自己失態,收斂幾分,指着誰也看不懂的畫紙:“你的命格出來了,姻緣線旺,是許多姑娘的心上人,仕途不順,一生坎坷顛沛流離,但有個改命的機遇……”
見蒲滬濘故意拖長聲音賣關子,楚江潯二話不說又掏出一枚大洋。
“想要改命唯有從軍,你五行缺土,第二備武軍校學員火氣旺能生土,五行平衡從此平步青雲。”
“從軍?第二備武軍校?我聽說普通人想進軍校比登天還難,你這個機遇和沒有有什麼區別。”
“換作別人興許難,但我張美麗推薦的貴人沒人敢不收,明日拿着這封信你儘管去報名。”蒲滬濘在紙上寫下十七,潦草落款。
楚江潯攥緊紙,彷彿看見一條光明大道就在眼前,他可以從軍了!連連答謝:“若我真能進軍校,還有重謝。”
“若你在敷衍我……”楚江潯挑動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