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你?現在的你?”九方夏似乎有些不太明白,低了頭看龍禹,那道凌厲的疤痕進入眼簾,龍禹覺得看的很是不順眼,像是另一個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
“恩。”龍禹道:“你不是說,我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和過去完全不一樣了?”
“是不一樣了。”九方夏用額頭蹭了蹭龍禹的額頭:“以前的龍禹,可沒這麼貼心,沒這麼善良……禹兒,我喜歡現在的你,很好,很好,真的,這一刻,我做夢也不敢想。”
很好,很好……龍禹不知道該怎麼說出現在的感受,她覺得此刻砰砰直跳的,不僅僅是九方夏,還有自己的心,當聽見他說很好很好的時候,那顆一直不安的心,飄飄搖搖的落在了一團棉花絮上,溫暖而舒適。
放鬆了身上的力度,靠在九方夏身上,龍禹卷着兩人的頭髮戳着九方夏的脖子,三分抱怨三分撒嬌的道:“很好很好,你還一聲不響的走了。你看,我現在也是很厲害的,不管有什麼,也可以跟你一起面對。你這個一個人走了,是覺得我很沒用嗎?”
雖然跟過去相比,她現在是弱了一點,但是底子還在,而且身後還有勢力可以依靠,既然是一家人,那九方夏何必逞這個英雄,孤軍奮戰呢。
如果那些妖兵沒有先進攻株平,而是先徹底剿滅臨洛內的勢力呢,株平易守難攻,北行軍軍力強悍,便是這樣,這幾天的仗也打得如此慘烈兇險,萬一他們掉頭回去對付九方夏,那根本就是不費吹灰之力。而朱燁不是自己,指不定看着臨洛國內自相殘殺,心裡還要高興一陣子,是不可能出兵相救的。
逞英雄固然是男兒本色,她也從來不懷疑九方夏的血性,但是他不該忘了,他不是一個人。
說到這個,九方夏嚴肅起來:“禹兒,你不知道妖兵有多厲害……有些事情,你們都不知道。”
“什麼事情?”龍禹坐直了身子。難道說這段歷史中,還有什麼是連東錦皇帝都不知道,但是九方夏卻知道的。
雖然現在兩人的情形有些曖昧。劫後重逢也是親熱的好時機,但是現在的氣氛,卻實在是有些嚴肅。
因爲房間裡很暖和,所以水還是暖和的,也不怕凍着。九方夏便往後靠了靠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然後道:“關於三十多年前的這段歷史,對於臨洛和東錦來說,都是一段禁史,沒有任何人知道,哪怕是錦帝和我父皇。他們所知道的也非常有限。我知道這個秘密,也是一個非意外的巧合,只有我。沒有任何人知道。”
九方夏的語氣非常的嚴肅,龍禹覺得自己幾乎是秉着呼吸在聽,一段充滿了神秘色彩的皇家秘史。
九方夏道:“那還是我五六歲的時候,雖然是個皇子,大部分時間要斯斯文文謹守禮儀的。但畢竟是個正是年齡的男孩,在有時候。也難免會滿皇宮撒歡的玩,專門往連打掃的宮人都不會去的山洞牆邊下鑽,有一次,在一個偏僻的花園樹下,可能是因爲連日的雨水沖刷,所以地上的泥土和腐葉被衝去一些,我看到了一本用油紙包着的小本子,只有手掌那麼大,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
龍禹覺得自己現在不僅僅是在聽一段宮闈秘史了,還是一段詭異版的宮闈秘史,連想着五六歲滿地爬着找樹洞的九方夏的樣子,都有點笑不出來。但是想了想,道:“你五六歲的時候,就那麼有見識了?”
五六歲的時候,自己該是連一年級還沒上吧,充其量認識能寫出一到十,寫出白日依山盡,認識的字估計是非常非常有限的,還是說,難道平民教育和皇家教育的質量,真的要差那麼多?
“那是自然不懂。”九方夏道:“小本子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我一頁紙上差不多也就能認識兩三個。但是我想,別人藏起來的,一定是好東西,這本子上,一定記着秘密,所以,就將本子放在懷裡帶回了王府。然後找了個地方覺得安全的地方,藏了起來。”
九方夏說到這,似乎想到小時候的一些趣事,笑了笑。
想來再是皇子至尊,有些也是和一般小孩子無異,九方夏的王府裡,一定也有一個地方,藏着一些他的寶貝。或許是一塊好看的石頭,或許是一片心形的葉子,雖然不值錢,但每一樣,都能讓人很開心。
不過那笑容一瞬即逝,九方夏的神情隨即凝重起來:“可能生長在皇家的人,生來便比別人多一分防備之心。所以我從來也沒有想過,拿着小冊子去問別人這上面寫的是什麼,而是就這麼放了起來,一直到我長大,幾乎忘了這件事情。後來,王府重新修葺,我放東西的小屋子也要推倒重建,我才又想起那一堆小時候的寶貝,也再一次看見了那小冊子,當然,那個時候,我已經每一個字都認識了。”
龍禹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對九方夏這麼長的前序感到不滿,忙道:“那小冊子上,寫的是什麼?”
九方夏道:“那是一個曾經在宮裡當差的侍衛寫的日記,前面的大半本,絮絮叨叨不過是宮中生活如何,我翻了兩頁也就沒有興趣,但是隨手往後翻,有一段引起了我的注意。這個侍衛曾經是先皇近衛中的一員,會接觸到一些比較秘密的任務,他說,宮中,出現了一個神秘的男人,這個男人身材高大,皮膚極白,眼神卻是碧綠……”
“夜帝?”龍禹脫口而出。白皮膚綠眼睛,除了夜帝再沒有別人。
九方夏點了點頭:“是夜帝,因爲這個侍衛的身份畢竟不高,所以對詳細情況也無法一一瞭解,但是從他的描述中,我大概的知道,夜帝是爲了找一樣東西,這樣東西藏在北國和北海交界的雪山之中,他手上有一張藏寶圖,破解了這張藏寶圖,便可以得到驚天的寶藏。那時候臨洛和東錦雖然也算是大國,但是都還不富足,聽到藏寶圖,又見這個夜帝確實是有本事,自然動了心,於是,兩個皇帝便決定和夜帝聯手,夜帝出藏寶圖,兩國出人力物力,一旦找到,兩個國家分財產,夜帝只拿走一個小盒子。”
九方夏說完一個段落,龍禹摸了摸沒有鬍子的下巴,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道:“我知道了,見財起意,分贓不均什麼的。”
“基本上算是吧。”九方夏道:“根據藏寶圖的指引,寶藏和夜帝要的東西都找到了,不過連那侍衛也並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是猜測兩個皇帝后悔了,見夜帝人少,便起了謀害獨吞之心,這個侍衛,便被派去執行了這個任務,不過沒有得逞,反而幾乎全軍覆沒。當然了,夜帝也身受重傷,帶着藏寶圖和盒子跌下雪山深崖消失無蹤。”
“唔……”龍禹想了想:“那也就是說,寶藏其實已經找到了?”
九方夏苦笑一下:“並不算找到了,兩個皇帝在搬寶藏的時候才懊惱的發現,他們找到的,並不是真正的寶藏所在,而是一個誘餌。是爲了引誘尋寶人,保護真的寶藏的誘餌,東西不多,機關狠毒,而且夜帝最後還在追殺他的侍衛身上留下了類似蠱母這樣可以一傳十十傳百的毒,讓兩國部隊傷亡慘重……那一段描寫的相當詳細,那些死亡和詭異的事件,簡直是兩人匪夷所思。總體來說,這一趟,東錦和臨洛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最終得到的還不夠兩國這麼長時間的花銷,更不要說人員傷亡。”
“這虧吃的真是……”龍禹忍不住嘲笑了一下:“而且這事兒還說不出去,這種背信棄義,到了最後想要獨吞好處而暗殺同伴的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了,有損名譽吧?”
這樣的話,以後還有誰敢和他們合作。兩個皇帝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這丟的可不是自己的人,而是國家的人。旁人嗤笑說起來,打的也是國家的臉。
九方夏點了點頭:“這道理你懂,皇帝自然也懂,這事情他們雖然做了,但是又怕天下人知道,於是便想方設法的掩蓋真相,將當年去刺殺夜帝的知情者都殺了滅口,再編造了一段故事昭告天下。”
頓了頓,九方夏有些沉沉的道:“這侍衛是宮中老人了,他從雪山回來便感覺在劫難逃,於是將事情寫了下來,埋在樹下。希望有一天有人看見了,能將這本子當做遺物帶回老家,葬在家鄉的祖墳裡,再對他的母親,說一聲兒子不孝。”
這故事的結尾實在是沉重,龍禹張了張嘴,還沒說話,九方夏便道:“這侍衛死在確實是冤枉,我雖然無力爲他翻案,不過已經將那小冊子拿去了他的家鄉,不過時隔許久,他母親已經病故,我找人休憩了他家祖墳,將小冊子燒成灰藏在他母親墳邊,立了一個衣冠冢,也算是了了他的遺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