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染握着門栓的手捏的更緊了,他靜靜地盯着那隻蒼白的腳,接着,另外一隻腳也從門中踏了出來,依然是一隻未穿鞋子的腳,依然毫無血色的蒼白,剛接觸到地板,就看到一股寒氣從腳上冒了出來,散發出徹骨的寒冷,這時,一個朦朧的身影浮現在小染的眼前。小染用胳膊揉了揉眼睛,視線清晰了,是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男生,僅僅穿着一條看着灰舊的短褲,他的皮膚在日光燈下越發的蒼白,彷彿一張未經墨水沾染的白紙,他特別瘦,胸前的肋骨根根突起,簡直就剩皮包骨頭,他的臉色同樣的蒼白,毫無表情,他的頭髮也不怎麼好,很短,很稀,猛一看上去,還略微地泛黃,一看就是一個營養不良的人。小染看怪物般看着眼前這個男生,可這個男生好像不當小染存在,徑直來到隔壁的水龍頭旁開始洗手,嘩嘩的水聲又開始響起。小染嚥了口唾沫,怯怯地對眼前這個男生說了句:“同學,門不知被誰鎖上了,我們怎麼出去呢?”可是,那男生就像沒聽見一樣,連眼都沒擡一下,繼續洗他的手。無奈,小染就在那裡等,有個人作伴也好過一個人乾着急。等到他洗好了看他有什麼辦法出去。可是,過了足足有10分鐘,那個男生竟然還在洗手。小染有點心慌了,可是,他能有什麼辦法,對着門口大叫,行不通的,管理員住在一樓的最西邊,可這是二樓的最東邊啊!就算有人聽到,誰會來管這種閒事呢!繼續等吧,又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衛生間裡的寒氣突然間加重了幾分,小染的身體時不時抽搐幾下,他突然感覺到情況不對勁兒,他俯下身,仔細看着那男生的身體,就是皮膚白了點兒,並沒有什麼異常。小染有點耐不住心了,他走到了那男生的旁邊看着他洗手,本來已經很白的手已經洗得有點紅腫了,但他依然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小染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時,那男生自言自語般喃喃地說了一句:“差不多了!”天吶,他的聲音怎麼和本人相差這麼大,眼前這個人高高瘦瘦,可是聲音卻柔和細膩,雖然只說了短短的幾個字,卻清晰地印在了小染的腦海中,小染的眼中充滿了疑惑,一顆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過了一會兒,並沒有發生什麼異常的事,小染心想可能他的聲音本來就這樣吧,現在的一些長相極其陽剛的男生,聲音卻是娘娘腔的人見得多了,於是,他也就不再多慮了。接着,只見那男生又開始洗自己的臉,嘩嘩的清水衝在他的臉上,他用雙手不停的揉搓,不知過了多久,睡意上涌,小染的眼皮開始打架,他確實太累了:“同學,你的臉已經洗得很乾淨了,我們還是想辦法出去吧!”那男生和之前一樣,沒有絲毫反應。小染徹底惱火了,沒想到這個男生這麼頑固,於是,他又抓着門栓使勁兒搖了幾下:“有沒有人,能不能幫忙把門打開?”吆喝了半晌也沒一個人出來。他來到那男生身旁,想要催促他,就用手推了他一下,剎那間,小染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他的手竟然穿過了那男生的身體,撲了個空,這怎麼可能?小染徹底驚呆了,他僵硬地轉過頭,看着水龍頭上方的鏡子,天吶,鏡子中的男生竟然完全是另外一個人,烏黑齊腰的長髮,白色的衣裙,嬌小的身軀,蓋過整雙眼睛的劉海,他……她……,“不,不!”小染的恐懼達到了極點,當他再次回過頭時,眼前哪裡還有那男生的輪廓,有的只是一個在一直洗臉的女子,沒錯,她就是他們在後花園時遇到的女屍!她竟然一直跟着他們來到了男生宿舍。再看向水池,裡面流淌的清水不知何時已變成了血水,異或這本來就是血水,只是他沒發覺而已。殷紅的鮮血從她正在洗臉的指縫間一滴滴掉落在水池中,衛生間的地面上已經被染成了血紅色,其中還夾雜着無數密密麻麻的屍蟲。“不,不!”小染哆嗦着嘴脣,一步步往後退着,這時,女屍好像覺察到了什麼,她緩緩地轉過了身,小染幾乎能夠想象到那張令他終生難忘的可怕的臉,乾裂的臉皮,無瞳的眼睛,噁心的屍蟲。當女屍將身體緩緩轉過來之後,事情卻出乎小染的意料,一面容清秀的女生樣貌呈現在他眼前,柳葉如絲的娟眉,澄澈如水的眼眸,溫婉的笑容,一副活脫.脫的美人坯子,她正面對着小染微笑,雖然這般相貌,但小染還是不敢讓她靠近,仍然不住地往後退,他心裡很清楚,這裡是男生宿舍的衛生間,是不可能讓女生進來的,再說,一個正常的女子怎麼會三更半夜詭異地出現在男生宿舍樓,還有那可怕的血水和虛無的身體,她,真的是鬼魂嗎?“嘭”,小染的腳觸到了什麼東西,接着,身體也接觸到了硬邦邦的物體,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退到了木門前面,已經無路可退了,而那個相貌美麗的女子卻依然不依不撓地一步步向他靠近,小染撕破了喉嚨,用手顫巍巍地指着那女子大吼道:“別過來,滾開!”那女子似乎被激怒了,突然間停住了腳步,笑容也凝固在臉上,她的臉開始褪色,逐漸地變成灰白色,無數黑色的屍斑從她的臉上浮現出來,瞳孔也在剎那間散去了瞳仁,血肉撕裂的聲音和痛苦的慘叫聲從這個女子身上傳出來,她的臉上裂紋縱橫,越來越多,看着眼前的恐怖現象再次重演,小染卻好像被施了定身術一般,一點都動彈不得,他的瞳孔急速擴張,臉色漲的通紅,歇斯底里的叫喊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完全喪失了理智,身體極度抽搐着,雙眼迅速爬滿了血絲,他的鼻子和耳朵裡迅速溢出了殷紅的鮮血,他硬是支配着僵硬的身體,握緊了拳頭,朝着那女子狠狠地揮去,可是,卻詭異地穿過她的身體,失去了重心,小染重重地撲倒在地上,頭部“咚”的一聲磕在地板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頓時,鮮血從他的額頭上流了出來,地板上的血水又濃了幾分。
小染吃力地翻過身體,目光渙散地看着面前披頭散髮的女屍,他再也沒有能力反抗了,痙攣的身體絕望地等待着死神的到來,可是,那女屍並沒有向他走近,而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的身體開始變得飄渺,虛無,不久竟然完全透明瞭,而後,整個軀體便褪去了顏色,憑空消失在衛生間中央。小染的身體突然間劇烈地抽搐了幾下,之後便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中央彷彿一具死屍般不再動彈了。可是,更詭異的事情卻發生了,原本已經失去生機的小染竟然從地板上直直的站了起來,耷拉的腦袋也擡了起來,他緩緩張開了雙臂,突然,他的身體開始往上懸浮,最後,腳底離地面足足有一米高,他的嘴角揚起了一絲詭異的微笑,霎時,身體彷彿一塊磁鐵遇到鐵板似的猛地向窗戶所在的方位飛過去,“嘭”,衛生間的玻璃碎裂開來,緊接着,窗外便傳來一聲悶響,一團黑色的物體連帶着幾絲血肉從小染的軀體上滾落出去……
“啊!”賀夢琪從噩夢中驚醒,細密的汗珠佈滿了額頭,她急促地呼吸着,孫歆瑤把燈打開了:“夢琪,你能不能安靜一段時間呢,每天晚上都大呼小叫的,我們的精力是有限的,傷不起啊!”賀夢琪用手背擦了下汗水,連聲道歉:“對不起,歆瑤,我不是有意的。”“又做噩夢了?”林優璇裹好睡衣,關切地問。賀夢琪點了點頭。“做什麼夢了?能告訴我嗎?”回想起剛纔的夢,賀夢琪幾乎被嚇個半死,哪裡還想再重述一遍啊!她微微笑了笑:“沒事,只是一個普通的夢,我們都睡吧!”日光燈熄滅了,賀夢琪始終放不下心,她總感覺有什麼不詳的事情將要發生,她跟張染幾乎沒怎麼說過話,僅僅是見過面,彼此知道是同班同學而已,爲什麼會夢到他呢?通常,年長的婦女們都說,女人的直覺比較準確,這種說法也是不無道理的,雖然賀夢琪很認同這種說法,但她卻是寧願這種感覺是錯誤的。她起身走到陽臺上撥了何高的手機號,漫長的等待之後,電話接通了,“喂?夢琪,有事嗎?”何高迷迷糊糊的聲音傳了過來。“何高,打擾了,張染現在還好嗎?”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接着彷彿有關門的聲音,何高說話了:“嗯,他沒事,放心吧。”聽到這些話,賀夢琪的心終於平靜下來,躺回牀上,不久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男生宿舍樓外便傳來了熙熙攘攘的吵雜聲。209寢室中,何高他們被噪聲吵醒了,他看了看掛鐘,才6點50分,何高滿是疑惑:“今天大家怎麼都起這麼早啊。”曹博穿好了衣服:“小染呢?”“不知道啊,是不是出去吃飯了?”曲巖伸了個懶腰。曹博打開了門,發現學生們都趕集似的成羣成羣地往樓下跑,曹博攔住了一個學生:“發生什麼事了,你們都上哪兒去呢?”“這麼大事兒你還不知道,有學生要跳樓自殺呢,現在就在咱宿舍樓頂,還不去湊熱鬧,晚了就看不到了!”說着,那男生就匆匆走開了。曹博頓時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拉開窗戶向下看,樓下果然擁滿了密密的人羣,還有校領導在吆喝着什麼。何高和曲巖也意識到了什麼,迅速穿了件單衣,三人急切地向宿舍樓下跑去。不久,他們便擠到了人羣中央。放眼望去,一個黑色的身影正坐在宿舍樓樓頂的邊緣上,雙腳悠閒地前後擺動着,宿舍樓共六層,如果摔下來,後果可想而知。曹博他們頓時傻了眼,那不是小染嗎!雖然光線略顯昏暗,但他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小染。他怎麼回事,竟然要自殺?幾人心急如焚,卻不知該做些什麼?正當曹博想要擠進宿舍樓去樓頂時,小染突然間站了起來,他緩緩張開了雙臂,一隻拖鞋從他腳上滑落下來,“啪”的一聲砸在水泥地面上,衆人一陣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