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下午5點半,404女生宿舍中氣氛異常沉悶,今天沒有晚自習,賀夢琪正猶豫着要不要到教室去看會兒書,林優璇說話了:“姐妹們,對歆瑤的事大家都看開一點,別在爲自己徒添煩惱了,或許她與男友去旅遊了也說不定,我相信她會平安無事地回來的,難得大家能相聚到一起,不如今晚我們大夥兒一塊兒出去散散心吧,市區裡一家叫‘回頭香’的燒烤很不錯,今晚,我們就在外面消遣一下吧!”聽到吃字,陳可馨的肚子不爭氣地響了起來,她第一個就同意了,賀夢琪因爲一連串的事,心裡壓抑了許久,難得能有這麼個機會一起出去排遣一下,她也同意了。大家把目光投向了坐在牀上的張雨嘉,“雨嘉,你呢?不會掃我們的興吧?”林優璇和善地問道。張雨嘉今天看起來心情不太好,身體靠在牀頭,苦瓜臉耷拉着一句話也不說,半晌,她才擡起頭皺巴巴地吐出幾個字:“你們去吧,我有點不舒服,改天再陪你們去。”幾個人都驚訝不已,張雨嘉平時可是最開朗的,一張嘴巴從早到晚說個不停,可是今天卻沒見她怎麼說話。賀夢琪擔心地問:“雨嘉,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我們陪你到醫院看看吧!”張雨嘉擠出一個乾澀地笑臉:“沒事,我好好的,你們去吧,玩得開心點!”她不願去,其他人也不好勉強,這時,幾個人把目光移到了楊紫萱的牀位,楊紫萱這人生性冷僻,幾乎不和他人交往,因此,和宿舍人的關係也就勉強算是室友,林優璇笑着說:“紫萱,和我們一塊兒去吧,總是呆在宿舍會生病的。”楊紫萱拔出了耳機,禮貌性地回了句:“不了,你們去吧!”“紫萱,大家都是一個宿舍的,何必這麼見外呢,其實大家很渴望你能一起去的,人多了熱鬧,少一個人就少一份快樂。雨嘉她心情不好不去,你可不能拿同樣的理由來搪塞我們的。”“我……”楊紫萱頓了頓終於臣服了,露出了從來沒有過的笑臉。
市區的大街上人聲鼎沸,燈火通明,幾人閒來無事,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楊紫萱,楊紫萱終於吐露了自己多年的心事。其實她的內心並不像外表那樣冷酷,只是不願讓別人進入自己的世界,是個外冷內熱的可憐蟲。從小因爲父母離異才養成了這種孤僻的性格,她母親是個女強人,整天忙於公司的工作,父親則是個很重感情的人,他們的婚姻屬於一見鍾情的那種,認識了不到3個月就結婚了,一年後,生下了楊紫萱,但當雙方開始真正瞭解對方的時候,才發現兩人都不是自己真正喜歡的類型,但因爲活潑可愛的女兒,他們才一直盡力維持着貌合神離的婚姻,久而久之,兩人之間的裂痕越來越大,矛盾也不斷加深,終於,在一天晚上,楊紫萱的母親因爲應酬客戶,夜裡12點纔回來,醉的不成人樣,父親終於忍不住了,那天晚上他們吵得很厲害,4歲的紫萱幼小的心靈受到了莫大的傷害,第二天他們就辦理了離婚手續,父親要求把女兒留下,但紫萱的母親不同意,眼睛都哭腫了,最後,父親不忍心母親孤獨一人,就做出了妥協,女兒讓妻子帶走。從此,楊紫萱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性格開始變得冷漠孤僻,雖然她的生活條件很好,但不管母親如何努力,請來多麼出名的專業心理諮詢師,女兒也沒有像曾經那樣開心地笑過。從小學到高中,她的同學因爲她冷漠的性格幾乎沒人和她說話,更別說和她做朋友了,對她都敬而遠之,她也因此把大量的時間用在學業和健身房裡,如今,她的身材極具美感,既有女性唯美的尺寸,又不似一般城市女孩那般嬌弱。一直到上了大學,分到如今的305宿舍,她才感受到了失去已久的溫馨,室友的開朗、大度、和善深深地感染了她,使她心中那層長年累月積聚的堅冰悄然融化,她這纔在今天同意了室友的提議,幾個人敞開了心扉,談天說地,似乎把一切都拋在了九霄雲外。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404女生宿舍中靜悄悄的,唯一的聲音就是牆上那個有氣無力的大掛鐘,現在已經晚上8點半了,張雨嘉從5點多一直在牀上坐到現在,甚至連晚飯也沒有去吃。寢室裡的燈慘白地亮着,她呆呆地坐在牀上,黯淡的眼神中毫無生氣,依然保持着她們離開時的坐姿。她的手中攥着一張已經被她揉的皺得不能再皺的紙,她微微低下頭,再次拆開了那張令她心神不寧的紙條。今天中午放學後她第一個回到了寢室,一進來就發現自己的枕頭上放着一張摺疊的紙條。紙條上寫着幾行清秀的字跡:“雨嘉,今天晚上九點半,中心花園校訓石下有要事相商,性命攸關,目前只能你一個人知道,隨後我會向你解釋,請你務必按時赴約。”落款處寫着兩個清晰的字,歆瑤。張雨嘉第一次看到字條時心裡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既然回來了爲什麼不肯與大家相見,還把手機留在夢琪的牀上,若真是開玩笑,也犯不着半夜約我出去吧,這裡面肯定有文章。張雨嘉雖然涉世不深,但腦袋還是挺管用的,她越想越感到不對勁兒,她不明白,歆瑤約自己夜裡到中心花園見面,到底想幹什麼,異或她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自己到底要不要去赴約呢?這所學校的傳聞她是最清楚的,況且,前兩天就在自己的班裡,張染就無緣無故跳樓自殺了,還有室友賀夢琪可怕的經歷,以及昨天孫歆瑤的手機和恐怖的照片,這些事情目前都像一團亂麻一樣,根本沒有什麼頭緒,這次,歆瑤約自己會不會和這些天發生的怪事有關呢,若自己去赴約,很可能會因此捲入一場可怕的事情中,可是,如果自己不去……那幾個字又在她大腦中迴旋“性命攸關,請你務必按時赴約。”怎麼辦呢,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現在已經9點25了,必須拿定一個注意。都這麼晚了,室友們怎麼還不回來,張雨嘉在心裡發着牢騷,她想等她們回來了一塊兒商量,可是之前……“哎呀,都怪自己這張嘴,之前該說的時候不說,現在都出去了想說也沒人聽了。”於是,她咬了咬牙:“***,去就去,有什麼大不了的,姐又不是被嚇大的,難不成還真的會遇見鬼?”終於,她下了決心,穿好了鞋子,簡單地梳理了一下就出了宿舍門,她剛走出去,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匆匆跑回宿舍搗騰了一陣子這才安心地出了宿舍。此時,外出的同學正紛紛往宿舍裡進,走出宿舍樓,外面的學生已經很少了,只是在校園的各個角落裡,還零星地分佈着幾對熱戀中的情侶。張雨嘉四下張望了一會兒,就向着中心花園裡走去。當年臨陽師範學院有兩個聞名遐邇的花園,中心花園和後花園,園中百花爭豔,綠樹崢嶸,無論在什麼季節,都能看到醉人的美景,只是多數學生都更青睞後花園,至於原因不言自明,如今,後花園成了禁地,很少再有學生到裡面去,中心花園則成了校園裡獨領風騷的一枝紅杏,地位無可撼動。張雨嘉踏着夜色,來到了中心花園,此刻,花園中已是冷冷清清,雖然還有學生在走動,但園中明顯少了白天那朝氣蓬勃的風貌,周圍的溫度咄咄逼人,還好她穿了件厚厚的夾克,並沒有感到多少寒冷。她沒有直接走到校訓石下面,而是在旁邊不遠處的涼亭處停了下來,此時,明月高照,周圍的草木都披上了銀色的裝束。她藉着明亮的月色向校訓石看去,並沒有發現孫歆瑤的身影,甚至連一個路經此地的人也沒看到,她的心裡不由產生幾分疑惑,但爲了弄清究竟,她又在原地等了幾分鐘,張雨嘉擡手看了看電子錶,已經9點過35分了,怎麼還不見孫歆瑤人呢!會不會是因爲她有事所以來晚了,可是,她在紙條中說了,性命攸關,她怎麼可能這麼大意,還在這個時候遲到,這其中肯定有問題。想着想着,張雨嘉感到事出蹊蹺,便不再等下去,打算回宿舍,這時,校訓石旁邊突然有了動靜,張雨嘉輕微地挪動腳步,把身子藏在了身旁一棵老樹的背後,此時,從校訓石後面緩緩走出一個人影,長長的波浪披肩發,高挑的身材,胳膊上還挎着一個黑白相間的千層包,張雨嘉一眼便認出是孫歆瑤,那個包她再熟悉不過了,是孫歆瑤母親的朋友在孫歆瑤生日的時候送的,價格不菲,聽說是在西班牙買的,全校幾乎沒有第二個這種款式的包了。可是,畢竟是在夜晚,光線有點昏暗,眼前的孫歆瑤就像隔着一層透明的薄紗,朦朧中帶有幾分飄忽不定的詭異,她的裙襬很長,從纖細的腰間一直垂到地上,看起來總有點怪怪的,但究竟是哪裡不對勁兒,張雨嘉自己也不知道。孫歆瑤在校訓石旁邊緩緩地踱起步來,張雨嘉努力地睜大了眼睛,可就是看不到孫歆瑤的腳步,或者說,孫歆瑤根本就不是在走,而是在飄,張雨嘉對鬼神的事比較內行,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想要再次確定一下她的雙腳到底有沒有着地,據說,鬼魂的雙腳是不接觸地面的,這時,孫歆瑤突然間把目光轉向了藏在老樹背後張雨嘉,張雨嘉一個激靈,猛地把頭縮了回來,她明顯感覺到那雙黑色的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跳不禁加快了幾分,看來,歆瑤發現自己了,張雨嘉的心裡直打鼓,爲什麼自己看到歆瑤會這麼害怕,一種由內而外從未有過的恐懼,她從小就喜歡看恐怖電影,恐怖小說,膽子比常人大很多,但今天的這種感覺如此真實,讓人不寒而戰。本來就是來這裡赴約的,有什麼好怕的,她咬咬牙,終於從老樹後面走了出來,可是,孫歆瑤竟然不見了,張雨嘉心裡一陣發涼,忐忑不安地來到校訓石下向周圍仔細看了看,並沒有看到有其他人,她不甘心,又向四周仔細搜尋了一番,依然一無所獲。
孫歆瑤呢,怎麼突然不見了,張雨嘉越來越感到奇怪,自己把頭縮回去到走出來不過幾秒的時間,可就在這幾秒鐘的時間,一個大活人就憑空消失了,這叫人如何相信?一股陰冷的夜風灌入她的衣服,這時,草叢裡突然傳出了簌簌的聲音,彷彿有東西從她身後緩緩飄來,她的後背一陣發涼,警惕迅速提高起來,她沒有向正常人那樣回頭去看,而是卯足了勁兒,一股腦兒向宿舍方向跑去,在這種情況下,或許不轉身比轉過身看到不想看到的東西要明智的多。她隱隱感到身後有東西在緊跟着她,雖然不知道是人是鬼,但她的直覺告訴她身後一定有東西,她一邊小跑,一邊悄悄探出自己藏在袖筒中的水果刀,以備不時之需。但是,身後那東西好像一直和她保持着距離,她一口氣跑到了宿舍樓下,這纔回過頭看向身後,不出她所料,身後什麼也沒有,她也並不驚訝,因爲她雖然嘴上不相信鬼神之說,但心裡卻並不這麼想,她一直堅信有光亮的地方相對來說是最安全的,或許是她恐怖片看多了,也從電影中學到不少五花八門的東西。她喘了口氣,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此時已經9點40分了,宿舍的玻璃大門已經自動上了鎖,樓管阿姨不知哪根筋不對勁兒,平時都是9點50分熄燈的,今天還不到時間,她的房內便已是漆黑一片了。但張雨嘉並沒有顯出任何焦急的神態,她走到大門口,不緊不慢地從夾克的口袋中摸索出一卡通,這是一張全校通用的磁卡,在校內購物、吃飯、甚至進出宿舍都能使用,把卡放在感應器上,玻璃門乖乖地開了,張雨嘉頭也不回大踏步走了進去,高跟鞋“咯蹬咯蹬”有節奏地響着,輕脆的聲音在安靜的宿舍樓內格外醒目,身後傳來玻璃門機械的關閉聲。
張雨嘉左右掃了一眼,樓梯兩旁的走廊內空蕩蕩的,一個學生都不見,她撇了撇嘴,不禁有些失望,張染的死亡看來對學生們影響甚大,這幾天女生宿舍樓晚上很早就沒有人走動了,張雨嘉不屑地在口中輕蹙一聲,喃喃說道:“一羣膽小鬼。”不過沒關係,一個人的夜路她走的多了,還懼怕住滿學生的宿舍樓嗎?她對自己的膽量很有信心,擡起腳,堅定地邁上了冰涼的水泥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