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6點半,天色已經昏暗下來,中心花園裡,秋蟲也唱起了晚歌,來來往往的學生談笑風生,一派和睦的景象。賀夢琪和林優璇在園中散步,“夢琪,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賀夢琪停住了腳步:“沒有啦,我能有什麼心事,不過這兩天有些累罷了,不用擔心我的。”“你就別再硬撐了,你的表情已經告訴了我一切。說說吧,就算解決不了,總比悶在心裡要好。”夢琪猶豫了片刻,說道:“放心吧,我沒事的,若真有事需要你幫忙,我當然會告訴你的。”“好吧,那你告訴我,張晶的事情你爲什麼這麼在意,你跟她又不熟悉,談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吧!大家對於這種事情都儘量避而遠之,你看,她們宿舍的人像躲避瘟神一樣沒一個人沒去看她,你對她的關心確實讓人很難理解,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呢?”夢琪隨手摘了一片泛黃的枯葉捏在了手心,“優璇,我對她的關心是出於同學關係,我們雖然還不太熟悉,但她已經是我們的同學,是要共同在大學生活四年的,同學有難,你說我們不應互相照顧嗎?如果我有什麼困難,相信你也不會袖手旁觀的。”優璇無奈地搖了搖頭:“夢琪,你明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你,我們在聽張晶的遭遇時你的臉色有點不太對勁,你給我的感覺可不是那種膽小怕事的人,還有,張晶看到可馨時怎麼會突然發瘋,嚇成那樣,你不覺得這事有些蹊蹺呢?”她們走到了校訓石旁邊,在石凳上坐了下來。賀夢琪嘆了口氣,“可能是她的遭遇太恐怖了吧,其實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膽大,再膽大的人,也都有自己恐懼的東西,我們這些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對於一些聞所未聞的事情感到吃驚害怕,又有什麼可疑的呢?至於張晶看到可馨時的恐懼,我也很詫異,但卻也不清楚爲什麼會這樣。”優璇還想再說什麼,遲疑了一下,也沒有再問。夢琪看了看錶,快7點了,她拉起優璇說:“走吧,我的大小姐,別在這兒胡思亂想了,去上課了。”
晚上,她們只有一節了無生趣的思修課,當同學們滿心期待這位新老師時,一年過半百的婦女夾着書本慢騰騰地走了進來。夢琪一看,愣了一下,這不是那天晚上被自己撞到的老教師嗎?雖然那天夜裡沒看清楚她的相貌,但從她那肥碩無比的身軀來看,絕對錯不了,校園中沒多少人的身體能跟她匹敵的,“原來她就是聲名遠揚的張美麗老師啊!”同學們議論紛紛。半個小時過去了,張老師還在唾沫四濺激情澎湃地講述道德的含義時,學生們卻在涼風的撫慰下睡得昏天暗地,夢琪也無奈地越過了尊師重教的界限,翻開了厚厚的《紅樓夢》。
介於昨天的教訓,她不敢再在深夜還逗留在自習室,她擡頭看了看教室前方的大掛鐘,8點45分,才放學不到十分鐘,她實在不想這麼早就回到宿舍而浪費了寶貴的自習時間,乾脆在這兒多學一會兒,早點回去就是了。“夢琪,別太晚了,早點回去哦!”優璇和她打過招呼就離開了。自習室裡還零零散散分佈着十多個用功學習的同學,可能是高中時養成的好習慣在大學得到了傳承。她爲了提醒自己,於是打開手機,在9點50分設置了鬧鐘,之後,便安心地低下頭,繼續沉浸於文學的海洋。“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湘斷有誰憐,遊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溼繡簾……試看春蠶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讀着林黛玉的《葬花吟》,夢琪頗有感慨,人生何嘗不是如此,縱然有不老的誓言,不滅的童話,多麼忠貞不屈、至死不渝的愛情,到最後不過是化爲一撮塵土,流逝在歷史的塵埃中。後人繼續前赴後繼,向着山盟海誓、海枯石爛的山巔進發,循環演繹着楚楚動人的故事。細細品味之後,夢琪撇了撇嘴巴,爲自己的多愁善感感到可笑,真有點替古人擔憂的意味。
突然,她回過神來,周圍的同學早已不見蹤影,四周靜悄悄的,掛鐘有節奏的滴答聲格外醒目,她擡頭看向鐘錶,時間彷彿在剎那間定格,10點29分!她的心“騰”地一聲,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兒,腦中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座位上一動不動。寬敞的教室如怪物般毫無顧忌地將她吞入腹中,夢琪瘦弱的身軀孤零零地靜駐在教室中,似乎毫無離開教室的動向……
“聽說前兩年這個學校經常鬧鬼,你信不?”皮膚黝黑身材魁梧的曲巖光着膀子正在刷牙,含含糊糊地說道。何高笑了笑說:“我是無神論者,對於鬼神的事一概不信。”曲巖吐出了口水:“要不,我們今晚出去探探吧,看看到底是危言聳聽,還是確有其事。反正閒着也是閒着,明天上午又沒課,你們看如何?”“我同意,我曹博可不是膽小鬼,我也想弄清楚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說道。他叫曹博,聰明睿智,邏輯思維能力特強,今年高考憑着令人望塵莫及的理綜和數學成績完美地掩飾了英語的先天不足,考入了這所本科學院,他湊了湊鼻樑上厚厚的眼鏡:“小染,我們仨都去,陳奎和常合通宵去了,你不去,寢室可就剩你一個人了。”“不去,都9點了,該睡覺了。”說着,小染就張着嘴巴躺在牀上了。見狀,曹博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那好吧,你留在宿舍,我們走了。”他們剛走出寢室,身後就傳來凌亂的腳步聲,“等一下, 我就做回好人,陪你們一起去吧!”對於這個膽小如鼠的小膿包,三人無奈地笑了。
走出臭氣熏天的宿舍樓,空氣頓時清新了許多,跟宿舍樓內真是天壤之別。曲巖提議:“聽說後花園裡的綠林路是案件多發地,我們去那兒看看吧,或許會有什麼收穫。”曹博也擺出一副深沉穩重的架勢,信誓旦旦地說:“我倒要看看,那個所謂的鬼會不會露面,能耍出什麼花招。”
今晚是個晴朗的月夜,冷風習習,沁人心脾,雖然遠離了燈火通明的宿舍樓,卻還有明亮的月亮作路燈,或多或少能給人心裡一點安慰。纔剛過九點,校園裡幾乎已見不到其他學生的蹤影,學校的學風不怎麼樣,但學生們按時晚歸的覺悟倒是挺高的。四個黑色的身影行走在空曠寂寥的校園內,只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作陪襯。不久,他們便來到了這片是非之地。由於前幾年的事故,學校在綠林路和校園內部的接壤處安裝了一道鐵絲網製成的柵欄,將大半個後花園圍在其中,從那時起,後花園就不在允許學生進入,後門也再沒被打開過。監控儀也被樹葉所遮蓋,長年累月,無人打理。柵欄不高,1.5米左右,根本阻擋不了那些**攻心愛的死去活來的一對對鴛鴦夜半三更在這裡談情說愛,隨着時隔久遠,沒有人再顧忌什麼,小情侶們更是對這片枝繁葉茂的後花園和綠林路情有獨鍾,不過說來也奇怪,自柵欄裝上之後,這裡就再也沒有發生過命案了。四人舉目而望,後花園內果然枝繁葉茂,荊棘灌木叢生,一顆顆法國梧桐蒼勁挺拔,枝葉全都連成一片,並沒有因氣溫的下降而枯黃掉落,反而在夜色的掩護下,越發顯得稠密,生機盎然,高大的軀幹張牙舞爪,彷彿要撕碎每一個路經此地的人。任憑月光如何皎潔,當它進入這片陰森稠密的林中之時卻也變得暗淡無光,被撕成瑣碎的小片,零星地掉落在雜草叢中。林中的霧氣重的出奇,站在柵欄前,四人的目光向林中穿行不過三四米就敗退下來。無數不知名蟲子的叫聲此起彼伏,嘶啞的難聽,刺激着每個人的耳鼓,不得不使人聯想到陰暗潮溼的荒郊孤野。整個林子黑漆漆的一片,宛如渾然天成的怪物般怒視着渺小的人類,一股莫名而強大的威壓令四個人的心臟都不敢多跳一下,他們每個人的神經都緊繃着,似乎無人敢打破這壓抑沉悶的氣氛。
突然,小染低低的說:“老曲,你的身體在發抖哎!”三人立刻把目光投向曲巖,只見他身體哆哆嗦嗦不停地抖着。“廢話,你要是在9月份大半夜穿個背心兒出來兜風,不凍死纔怪,我能不冷麼我。”曲抱怨道。不知誰說了聲:“活該。”曲巖氣得眼睛瞪得老圓,何高無奈地打斷了爭吵:“行了行了,別在這兒吹鬍子瞪眼兒了,快走吧!”四人小心翼翼地踩着柵欄跳了過去,踩在了鬆軟的雜草上。破損的青石板路面依稀可見,只不過上面已被枯枝落葉、雜草所覆蓋,若不清理,根本無法正常通行。無奈,幾人只好沿着路邊樹叢稀疏的地方行走,腳下不時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音,周圍烏漆嗎黑的,只能隱隱辨出前行方向,由於走的匆忙,誰也沒想到這裡會有這麼黑,也沒有帶上手電筒。走了不過5分鐘,他們卻發現周圍像被施了咒一樣變得越來越黑了,濃厚的樹葉密不透風,起初還能大致看到身旁樹木枯草的輪廓,可現在卻連彼此的身影都變得模模糊糊了,真有點像瞎子過街——亂摸。四個人前腳踩着後腳,不得不放慢了速度,一步一挪地走着。“笨啊,我不是帶着手機嘛”,曹博停住了腳步,將手伸進口袋裡摸索了半天,終於摸出了手機,熒屏上幽藍微弱的光芒對他們來說比白天裡的太陽還要亮,可憐幾人行走匆忙,就帶這麼一部手機,也只有湊合着用了。一股涼風幽然吹過,捲起幾片青石板上的枯葉,枯葉被捲到空中,卻絲毫沒有要落下來的意願,在空中饒有興致地旋轉着,不時散發出幾分邪氣,看得幾人心裡直犯毛。小染的喉結上下動了動,怯怯地說:“要不,咱……咱們先回去吧,這裡陰冷陰冷的,確實有點不太對勁兒,再待一會兒會感冒的!”曲巖瞥了他一眼憤憤道:“怕什麼,不過比外面冷一點,光線暗一點,看看你這副德行,真沒出息。”小染撇了撇嘴,不再說什麼。突然,曹博冷冰冰地說了一句:“快停下!”三人被他出其不意的話嚇了一跳,曲巖有點憤怒了:“叫什麼叫,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啊!”可是,曹博久久沒有回話,黑暗中,他的眉心擰的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