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過去了,急救室的門突然間開了,孫醫生緩緩走了出來。賀夢琪急切地走過去:“醫生,優璇的情況怎麼樣了?”孫醫生摘下了口罩,眼睛裡滿是失落,終於他嘆息着搖了搖頭。賀夢琪埋藏在心底的淚水突然間決堤,一下子從眼眶中涌了下來,“你是學校醫術最好的醫生,你爲什麼就不能醫好她呢?”說着,她又陷入一陣痛苦之中……待她稍稍緩過神,就搖搖晃晃地衝進了急救室,慘白的支架上,覆蓋着一張慘白的被單,林優璇靜靜地躺在被單下,這時,世界好像停止了運作,賀夢琪噙着淚,一步步走了過去,她伸出顫巍巍的手揭開了被單,林優璇蒼白的臉呈現出來,她雙目閉着,安詳的熟睡着。當初,自己和優璇一見如故,從此以後,兩人幾乎形影不離,每當自己在遇到困難時,她總能聽到優璇溫柔的聲音,也總能從她那裡得到滿足的安慰,此刻,優璇溫柔的笑臉頻頻浮現在她的腦海中,她緊緊咬着嘴脣,把頭深深埋在了蒼白的被單裡。這時,楊紫萱和陳可馨從她身後拉起了她:“夢琪,優璇走了,我們也很難過,但現在我們必須節哀,你要振作點。醫生要對屍首進行處理,我們暫時迴避一下吧,她們每個人都很清楚,說是迴避,卻是永別,但現實就是這麼殘酷,誰也逃避不了,必須去面對。當她們扶起賀夢琪準備離開時,楊紫萱突然間怔住了:“等等,你們看,她的右手背上……”順着楊紫萱所指的方向,她們看到林優璇蒼白的手臂上有一個隱隱的血斑,是一個字母“U”!三人同時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到了,誰也不敢再說一句話。門外傳來孫醫生職業性的聲音:“幾位請到外面來,我們要及時對屍體做出處理……”急救室冷淡的光影中,幾人的身影漸漸從門口消散。
404女生宿舍裡,只剩下賀夢琪、陳可馨和楊紫萱三個人,看着空空如也的牀鋪,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一夜,賀夢琪滿腦子都是林優璇的身影,她不敢相信,這樣一個健康美麗的女生突然間說沒有就沒有了,昔日的點點滴滴如沙漏般從她的腦中一一閃過,到了凌晨五點多她纔在一片淚眼中慢慢入睡……
星期二一大早,賀夢琪便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她頓時感覺眼睛酸澀腫脹,陳可馨還在熟睡,楊紫萱已經起牀了,可是她在櫃子旁邊幹什麼呢?“紫萱,你在幹什麼?”賀夢琪驚奇地問道。楊紫萱停下了動作,轉過身說道:“原本不想打擾你們休息的,但沒想到還是把你給吵醒了,夢琪,我家裡有事,我想回去幾天,你們好好保重。”賀夢琪怔了怔:“是這樣啊,既然家裡有事,那你就回去吧!你自己多保重。”話剛出口,她就感覺自己是多麼虛僞,明明在心裡抱怨她,口上卻說出這樣的話,寢室裡連續發生了這樣的事,現在正是自己需要她的時候,她卻偏偏這個時候提出離開,之前在旅館自己還對她充滿敬意,可是現在……算了,面對恐懼和死亡,人都是自私的,她選擇離開也是人之常情,想到這些,賀夢琪心裡便平衡了很多。
簡單道別之後,楊紫萱走了,寢室裡只剩下她和陳可馨兩個人,她下了牀走到窗前,推開窗,想讓輕風吹散自己心中的悲痛,可不知怎的,心裡一股酸楚卻悄然間涌上了鼻尖……
晚上8點半,209男生宿舍門前,陳奎醉醺醺的濃重方言響了起來:“開門,我回來了。”說着,寢室的門便“咚咚”地響了起來,可是,敲了半天也沒反應,從門欄上的窗戶一看,宿舍裡是黑的,難道都不在宿舍?無奈,他解下了腰上的鑰匙。寢室的門開了,一股陰冷的風突然從室內襲來,頓時,他打了個哆嗦,酒意頓時下降了幾分,他打開了寢室的燈,這才發現,寢室裡空無一人,他在心裡唸叨着,奇怪,其他人都哪兒去了,這麼晚還不回來。他匆匆地關上了門窗,把窗簾拉得緊緊的。雖說剛纔在外面喝了不少酒,全身火辣辣的,可是,酒肉穿腸過,一泡尿就把熱騰騰的酒氣給尿的差不多了。如今,他一個人坐在宿舍裡,心臟撲通撲通地跳着,總感覺身體一直髮冷。於是,他取出杯子,猛灌了幾杯開水便躺到被窩裡去了,幾杯熱水下肚,身體果然暖和了許多,他打開手機,許嵩輕柔的聲音伴着節奏緊湊的音樂緩緩飄動起來,玫瑰花的葬禮,埋葬關於你的回憶,感覺雙手麻痹,不能自已,已拉不住你……陳奎聽着音樂,情不自禁地唱了起來,這首歌是他最喜歡的歌曲。突然,他像被什麼東西咔到了喉嚨一樣,硬生生停了下來,一股冷氣頓時襲上腦門。“還是換一首歌吧!”他喃喃自語道。這時,他突然感覺脖子下面擱着什麼硬硬的東西,他順手把它抽了出來,剎那間,他猛地坐了起來,頓時傻了眼,這……這不是上週我寫給她的情書嗎?怎…怎麼會在我牀上?更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在卡片的最下方,竟然有一行用鮮血寫的字跡:“石頭,你等着,我會來找你!”他用手摸了摸,血跡還是溼的,頓時,他的腦門像結了一層冰,一瞬間傳遞到整個身體。他呆呆的坐在牀上,不住的安慰自己,“這肯定是誰的惡作劇。”可是,他的耳邊卻一遍遍迴盪着孫歆瑤痛苦絕望的叫喊聲,千絲萬縷的聲波不斷撞擊着他的耳鼓,他拼命捂住了耳朵,可是,這絕望的聲音依舊不依不撓地迴響着。他的腦袋彷彿要裂開,於是,他迅速下了牀,打算再倒一杯熱水緩解自己冰涼的思緒。可是,飲水機裡竟然沒水了,他火上眉梢,一拳打在飲水機上,“嘭”的一聲,飲水機劇烈地搖晃了幾下。突然,寢室裡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他一下子愣住了,站在飲水機旁半晌也沒有動靜。他終於回過神來,看到窗外走廊上也是一片漆黑,怎…怎麼突然間停電了?他小心翼翼地爬上牀,循着歌聲摸摸索索尋找自己的手機,終於,他摸索到了,隨便按了一個鍵,手機屏幕頓時亮起了白光,可是,他感覺另一隻手下面硬硬的,用手機一照,竟是那封情書。“啊!”他心裡一驚,腳下一滑,一個趔趄從牀梯上掉了下去,地面被砸出一聲悶響,他卻大氣也不敢出一聲。手機脫了手,被他撂在了牀上,許嵩動情的歌聲還在繼續:玫瑰花的葬禮,埋葬深深愛着的你,殘朵停止呼吸,滲入大地,沒人會注意……此時,這首歌彷彿是一個夢魘,一點點吞噬着他顫抖的靈魂。歌曲之前被他設成了單曲循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終於勾起了他心中淺埋的記憶。門外突然想起了腳步聲,清脆緩慢而有節奏。他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樣,狼狽地爬起身打算開門,可是,他突然怔住了,這聲音……這聲音如此清晰,怎麼聽都是高跟鞋的聲音,還傳來隱隱的迴音,難道……“不,不會的,我怎麼能自己嚇自己,這可是男生宿舍啊。”可是,這聲音由小到大,最後在最清晰最響亮的時候戛然而止,彷彿就在他所在宿舍的門口。他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驚恐了,連滾帶爬地從門口退到了宿舍裡面,嘴巴里戰戰兢兢地叫着:“瑤……瑤瑤,你知道,不是我要害你的,你要報仇就找她去吧,我求你放過我吧!”陳奎急促地呼吸着,拼命在爲自己做着辯解。說完,他便靜靜的坐在地板上,神經緊緊繃着,一動也不敢動。就這樣靜靜的過了大約十分鐘,寢室裡的燈終於再次亮了起來,室內再次充滿了光明,“她,走了嗎?”他的腦子裡滿是問號。這時,門外漸漸想起了瑣碎的說話聲,越來越大,他一下便聽出是何高他們回來了,於是,他便跌跌撞撞爬到門口,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宿舍門。何高、曹博他們看到陳奎這狼狽的模樣,不禁大跌眼鏡,“奎,你怎麼搞成這樣?發生什麼事了?”何高的眼神裡滿是驚訝。“剛…剛纔,我…我……”話到了嗓子眼兒,又憋了回去,“剛纔停電了,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停電?不會吧,我們剛從下面上來,有不少宿舍還亮着燈呢,西邊那208宿舍我們在下面就看到了它的燈光。哪兒停什麼電了啊,純粹胡扯。我看你是白酒喝多了,沒事吧你,趕緊洗洗去,看你弄得人模狗樣的,我還以爲哪個盜賊進咱們宿舍了呢!”走進衛生間,陳奎的腦子嗡嗡作響,剛纔明明停電了,可他們爲什麼卻說沒有停電,難道真的……他無法再想下去。洗過臉,他從衛生間走了出來,“你們剛纔上哪兒去了,爲什麼到現在纔回來?”曹博點了支菸:“我們到外面散步去了,你也知道,今天我們的一個同學又出事了,唉,這麼年輕的生命,實在可惜了……”陳奎聽了默不作聲,良久才說道:“那你們怎麼不叫上我?”“我們是打算叫你的,可是,我們看你這兩天情緒不太好,所以,就沒通知你,你看你一身的酒氣,你真的沒事吧?”何高打開了電腦。“我當然沒事了,要真有事,還能好好的坐在這兒和你們說話?”說着,陳奎故意強打起精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曹博把煙掐滅了:“這倒也是,你小子身體這麼豐滿,能有個屁事,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少玩會兒,大家都早點睡吧!”
陳奎再次爬上牀,想要把那張令人討厭的卡片藏起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可是,他把整個牀翻了個底朝天,卻怎 麼也找不到卡片,卡片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突然消失不見了。他的心裡一陣發毛,甚至都沒聽到室友詢問的聲音。寢室裡的燈熄滅了,周圍陷入一片沉寂,他躺在牀上,心裡還在想着剛纔發生的怪事,孫歆瑤真的來向他索命了嗎,如果是有人搗鬼,剛纔那詭異的斷電,那可怕的腳步聲,還有瞬間消失的卡片又作何解釋?這一個個問題像寄生蟲一樣在他的腦袋裡打轉,弄得他久久不能入睡。
404女生宿舍中,賀夢琪和陳可馨靜靜的坐着,沒有人打破宿舍的沉靜。牆上的大掛鐘突然響了一聲,賀夢琪擡頭看了看,已經晚上九點了。自從昨天下午到現在,她一直沉浸在失去摯友的痛苦之中,她越來越後悔,當初在旅店的時候,自己還在心裡責怪優璇。爲什麼,自己會這麼蠢,善惡不分,忠奸不辨呢!她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而自己卻無能爲力,甚至連兇手是人是鬼還不知道。如果能挽回她們的生命,她寧願死去的人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