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東夏的王帳裡,夏象召集羣臣議事,等於是上朝。
“三年了,仗打成現在這樣兒,得到什麼時候,”夏象說:“諸位愛卿,予一人準備再調三萬兵馬,發動一次夏季攻勢,一定要摧毀商師,奪回西夏疆土。”
司馬恩沃說:“君上,再調三萬兵馬應該沒問題,問題在於,我們的糧草輜重供給困難了。您得知道,我們是長途遠征,而商湯卻是在自己的地盤上,他們隨時可以補充兵源和給養,可我們卻要靠長途運輸。現在已經打了三年多,我們的國力消耗甚大,如果再這樣耗下去,我們耗不起。”
“你以爲予一人不知道嗎?但是,我們來打了這麼久,被擋在這裡,總不能空手而歸!”
這時,太宰僈出班奏道:“君上,其實我們沒空手而歸,而是有個很大的收穫。”
“什麼收穫?”
“商湯驅逐了夏桀,奪取了西夏,他的目的是想一統天下的,曾經想發兵遠征東夏。”
“予一人知道,他有那個本事嗎?”
“即使是沒那個本事,打不贏,可有商的軍隊要是到了東夏,我東夏的諸國黎民必遭兵燹塗炭。但是我們先出手了,到這裡和商人鏖戰三年,讓商人知道了我東夏的勢力,所以即使是現在我們不打了,收兵了,他們以後也絕不會再生攻伐東夏之心,那麼我東夏的廣大疆土照舊是安全的——這就是我們最大的收穫。”
“嗯,對啊,太宰說得有理。”夏象點點頭。
太宰僈繼續說:“眼下這種情況,我們即使是再增兵,重新發動攻勢,也沒必勝的把握,因爲畢竟這是在西夏舊地,現在是在商湯的地盤上,我們打到這裡,實際上已經是強弩之末,即使是在這裡擊敗了商師,我東夏的軍隊也無力西進了。商朝向西有廣大的縱深,方國衆多,我們一旦陷進去,恐怕想抽身都難。”
夏象皺着眉,腦子裡在不斷裡翻騰,他覺得太宰僈說得有理。
“那麼,太宰大人,你有什麼建議?”夏象問,他的意思是問問有什麼可以擊敗商師、大獲全勝的方法。
“臣下建議,趁着眼下的膠着狀態,和大商議和,我們劃定東、西夏界限,雙方互不侵犯,各守疆土。您也知道,即使是夏桀未敗之時,我們東、西夏也是各過各的,基本上沒什麼來往,我們還臣服於西夏,每年還得納貢稱臣;西夏有了戰事,我們還得出兵、出物,根本沾不了西夏的光。”
“什麼?議和?”夏象從沒想過這事兒,在他的詞典裡,根本就沒有“議和”、“請成”這類的字眼兒。
“太宰說得對啊,”左相華衍說:“我們現在即使是擊敗了商師,可仍無力控制西夏啊。”
“所以,臣下以爲,現在只要我們和大商議和,互不干涉,那麼我東夏就完全獨立自主,從北海到南海的廣大疆域仍舊是我們的,西夏本來就不屬於我們,我們爲什麼要在這裡勞民傷財、打這場沒可能贏的戰爭呢?”太宰僈說。
昨天晚上太子弼和寶叔去找太宰僈,哭求叔叔一定要幫忙說服父親夏象與大商講和,自己要娶商湯的女兒齊恰兒。
從內心上說,太宰僈是不想和商人講和的,他在戰場上親眼看見父親夏耕被商湯砍了頭,雖然夏耕並沒因爲丟了腦袋而死,可畢竟也等於被殺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一直想給父親夏耕報仇雪恨,當年東夏出兵攻商,他是積極的支持者之一。
可是太宰僈是個很懂道理、明事理的人。他看到東夏在西夏這裡和商人開戰,三年的慘烈激戰,士兵傷亡數萬,卻沒有獲勝的希望,商人反而越打越多、越戰越勇,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
他心裡很明白,拖得時間越長,東夏獲勝的希望就越渺茫,而且東夏的人力、物力被消耗盡;東夏各國爲了支持前線,糾集人力物力,長途運輸,風雨寒暑、飢餓勞苦,徭役徒道死者相望,耗費不計其數,弄得各國民怨沸騰,羣臣衆將、各國諸侯都普遍有厭戰情緒,如此下去,東夏就有分崩離析、亡國失宗的危險,所以,他其實早就動了勸夏象和大商媾和的念頭,只是一直沒合適的機會說。
這次太子弼來哭求,他就答應了,同意給夏象提議,和大商講和,所以,這次他就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不行,予一人絕不會和商湯媾和,”沒想到夏象非常堅決:“即使是控制不了西夏,我也要把商師徹底消滅在這裡,向西能控制多少是多少,絕不空手而回。所以,必須再增兵,和商師決一死戰!”
羣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再多說話。
“父王,兒臣反對!”太子弼在班中高叫一聲,走出來行禮:“父王,我們在這裡打了三年多,沒能打敗商師,拖到現在,軍隊民衆都精疲力竭,即使是再增兵,也無獲勝的希望。所以兒臣贊成太宰大人的建議,和大商講和,劃界而治,互不干涉……”
“混賬!”夏象大怒,一拍桌子:“當初出兵的時候,你個混蛋喊得最響,到了軍前,你還信誓旦旦地要殺盡商師所有將領,你也確實殺了很多,可現在怎麼又想到和商人講和?!”
“父王,兒臣覺得真的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我東夏不用商湯來攻,自己就得完啊!何況,兒臣喜歡上了齊恰兒,一定要娶她爲妻!”
太子弼在情急之中,竟然把心裡話也禿嚕出來了。
“弼兒,你說要娶誰?”夏象瞪大了眼睛。
“齊恰兒,商湯的女兒齊恰兒!”太子弼說。
“什麼?!”夏象身子往上一縱,差點沒躥到帳篷頂上去:“孽障!你是中邪了還是中毒了?瘋了嗎?我東夏多少美女你不要,竟然要娶商湯那個混蛋的女兒!不許,予一人不許……”
太子弼倉啷一下抽出佩劍,往脖子上一橫:“父王如果不許,兒臣就死在這裡!”
“住手!”夏象大吃一驚:“你個畜生想逼迫老子……”
“君上,臣有話說,”太宰僈說:“君上聖明,目前的情況心裡應該明白,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和大商議和。如果君上放不下西夏,也好辦,我會暫時回去,休養生息幾年,等國家穩定了,元氣恢復了,再來攻伐也還不遲,舉大事者,不在乎一時啊。何況,太子既然要娶商湯之女,也是好事啊,兩國聯姻,可是保證兩國和平共處的最好條件,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爲之?”
以司馬恩沃爲首的羣臣衆將本來已經厭戰情緒濃厚,見這是個機會,就一齊出班行禮:“太宰大人所言極是,望君上三思!”
夏象傻了,仔細琢磨琢磨,似乎太宰僈所說還真是那麼回事。
三年的苦戰,實在看不到獲勝的希望。而自己已經三年多沒回東夏了,東夏那裡什麼情況都不知道,據說許多方國厭戰叛逆,的確有動盪分裂的危險。
再看看羣臣的反應,似乎也都不想再打下去,如果硬撐恐怕也沒好結果。
還有自己的這個孽障太子,劍橫在脖子上,一言不合就要自殺,那如何受得了!
沉默半晌,夏象終於泄了氣,妥協了,咬咬牙,憋足了力氣才說:“好吧,予一人也同意,和商人……講和!”
“君上聖明!”羣臣衆將、侯伯田男都歡然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