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己皺着細眉,一臉的疑惑:“奇怪,她竟然沒學成……”
“什麼?沒學成?”有虔失聲大叫:“怎麼可能?”
“如果她學成了,按照各位說的當時的情形,箭衝加一個陰把橫斬,南門大人早該身首異處了,可是沒有,刀被頸骨擋住沒有割斷。說明她的身法、刀法和力量都還沒融合爲一,刀上的力量和速度遠遠不夠。所以,妾身敢肯定地說,這個女刺客一定是個還沒畢業的女學弟子。”
商湯突然想起當初肖己殺溫國的小司馬啓敖的時候,衝過去刀光閃過,啓敖的人頭就飛落在地,比切蔥都爽利;而那個女刺客力量也不小,刀的力量把南門蝡帶得摔出去多老遠,竟然沒把頸子割斷,可見肖己說得不虛。
“還沒畢業就敢出來殺人?”商湯吃驚不小。
“沒、沒學成都這麼厲害……”慶誧有點驚恐
“是的呀,司徒大人,所謂‘沒學成’是指沒達到昭靈夫人的要求,可沒說不厲害呀。”肖己說:“‘猿擊術’其實不用學成,只要學到五六成,對付庠序裡學出來的貴族武士就足夠,沒人是對手。所以妾身也提醒各位,遇到會‘猿擊術’的人,能逃走就儘量逃走,別和他對打,因爲可能瞬間就沒命,那不是個比勇猛和武力的活兒,‘猿擊術’靠的是攻擊速度和精準的斬刺,不是一般人能擋得住的。”
“我們就是擔心這個,”湟裡且說:“如果那個賤人再來行刺,可頭疼。”
肖己笑了一下:“不用頭疼,妾身在這裡,她就傷不了君上,雖然她很厲害,可刀未必比妾身的快。”
衆人想想也有道理,略略鬆口氣。
韋伯冀帶着韋師又開始罵戰了,因爲他又調來了兩千旅衆,現在他的人數達到了八千多,底氣又足了。
唯一讓他失望的就是那個叫“亡命女”的女刺客,竟然失手,割了成湯一刀卻沒割死,讓他高興的是殺了商湯的心腹大臣南門蝡,這可是一個巨大收穫。
只不過,亡命女沒回來,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左司馬彌自己跑回來,這讓他有點兒悵惘。
他知道這種事兒不那麼可靠,還得靠兵馬勢力。
商營派人出來告知韋師,明天決戰;韋師認爲商師怕了,氣兒更足,在營壘外扯着嗓子罵戰,還唱着黃色小調來罵。
商湯受了傷,還是在羣臣衆將的嚴密保護下巡營,登恆給駕着車,二夫人肖己和他一起坐在車上陪伴,主要還是保護。
商湯巡查到西北的營壘旁,卻聽見一陣鼓聲和吵嚷聲,看到好幾百商軍士兵圍在那裡,壘上壘下站得都是人。
壁壘上,自己的另一位僕御官方惟左手抄着弓箭,右手攥着鼓槌,面前放着一面鼓,一邊敲鼓一邊扯着嗓子喊,旁邊還有給擊鐃打鑔的:
“……一二三四五六七(咚咚嘁),韋伯全家都瘟死(嘁咚咚)!你爹是堆惡犬矢(咚咚嘁咚咚),臭了別人臭自己(嘁咚嘁咚咚)!愛上一頭老牝豕(咚咚嘁咚咚),三天以後生下你(咚得兒隆咚嘁咚咚)……”
滿嘴的惡言穢語,不堪入耳。
只是他唱得合轍押韻,有腔有調,每唱一句,下面的士兵都跟着和一遍,罵聲震天,還轟笑不止——大概三國時禰衡擊鼓罵曹就是方惟傳下來的方法。
商湯吃驚地問一名司右小臣:“方惟在幹什麼?”
“在罵戰,君上!”司右說:“韋師的在罵我們,方惟大人上壘射死了一個,他們跑出射程之外,還罵,方惟大人就發揮他的特長,和他們對罵!”
仲虺說:“這也太低俗惡俗沒品位了吧?就不能文雅點兒。”
“左相大人,您得看對面是些什麼人,”司右說:“他們都是一羣粗野俗人,文雅他們懂嗎?您文雅罵了他們不懂等於白費,還是象方惟大人這樣,乾脆直接血淋淋的最好!”
湟裡且嘆口氣:“和方惟對罵的人,八輩兒祖宗都得倒黴。”
“不不,沒有,湟裡大人,”司右說:“方惟大人和豕韋是同姓,不好罵八輩兒祖宗,他心裡有數。”
另一個士兵接口說:“是呀,君上,方惟大人不愧是‘謑詬之術’的傳人,腦子活、嗓子亮、嘴皮子快,罵得一手好戰!”——“謑詬”據說是黃帝的大臣,以能言善辯、善於罵人著稱,當時人們把罵人的法子稱爲“謑詬之術”。
商湯皺着眉:“罵管什麼用?”
“怎麼沒用?方惟大人已經罵趴下六個了,這第七個估計也要撐不住,我們大獲全勝!”
商湯咧咧嘴:“什麼本事都有用……”
在商營裡,商湯和羣臣商量明天怎麼辦。
伊尹說:“君上,臣下都安排好了,只要能盯過明天,咱們就贏了。”
“問題是,楚伯尺厷帶着兩千人來增援,韋師又增了兩千旅衆,那麼他們的人數可比我們多不少,能不能盯過明天,還得靠運氣了。”
有虔說:“兩軍相遇勇者勝,他們比我們人多,也多不了多少,只要咱們齊心作戰,配合砲車和弓箭,即使是打不贏,至少也不會敗。”
“這個,還真沒把握,”仲虺說:“韋師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他們和昆吾一樣,常年打仗,有經驗的……”
“總之予一人下定決心,非滅了豕韋不可。就衝他們刺殺了南門大夫,也要把韋邑推平!”商湯惡狠狠地說。
正說着,突然有人來報:“君上,外面有個人要見您哩。”
“啊?誰?男人女人?”商湯現在對陌生女人有點過敏。
“他沒說,只是說能幫您把明天的仗打贏。”
“真的?那快請。”商湯從坐席上站起來。
不一會兒,從外面走來一個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漢子,身材高大魁梧,濃眉鳳目,四方臉,皮膚很白,三綹短鬚,穿着一件灰布長袍,上面還打着兩塊補訂,背後揹着個斗笠,右邊腰間掛着個葫蘆,腳上穿着麻鞋,有股飄然世外的仙風
身後跟着一個年輕的童子,看上去十五六歲的樣子,揹着個大包袱。
那漢子進來行禮,聲音洪亮:“見過商王!”
商湯看看,不認識,急忙還禮,問:“請問先生是……”
漢子笑了一下:“在下籛鏗,是彭姓的祖先,所以人稱彭祖。童子是在下的徒弟,耈氏之子,名沛。”
“轟”地一聲,羣臣發出一陣的驚歎,都站起來見禮。爲什麼?因爲彭祖太有名了,有名的長壽人物。
籛鏗是祝融之子,是祝融八姓的彭姓之祖,據說生於帝堯時期。
根據《大戴禮記•帝系》的記載,說帝顓頊娶了滕奔之女名女祿,生了老童(《山海經》或作“耆童”);老童娶了竭水氏之女高緺,生了重、黎及吳回;吳回氏生了陸終,陸終氏娶了鬼方氏之妹叫女隤,懷孕卻不生產,三年以後,左脅開裂,生了六個兒子,第一個名樊,是昆吾的祖先;第二個名惠連,是參胡的祖先;第三個叫籛,就是籛鏗,爲彭姓的祖先,就是彭祖;第四個叫萊言(一作求言),是鄶人的祖先;第五個叫安,是曹姓的祖先;其六個叫季連,是羋姓楚人的祖先。
不過,近年安徽大學收藏了一批戰國時期的楚簡,裡面有一篇記載楚國曆史的古書,是楚國人自己寫的家族史,它的譜系卻不是這樣的,是老童生了重、黎、吳、回兄弟四人,其中黎是祝融,祝融直接生了穴熊,穴熊就是季連,也就是楚人的祖先,中間沒有陸終這一世。
早有學者研究過說“陸終”這一世其實就是“祝融”的音轉,是一個人被誤傳成了兩個人,變成了兩代,現在從出土文獻裡看是對的。也就是說,彭祖籛鏗就是祝融的第三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