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湯帶着衆臣先去弔唁陣亡的將士,主要是弔祭兩位陣亡的諸侯尤伯庭和敦端子豹,讚賞二人的作戰勇猛,痛惜二人的陣亡。
有虔嘆着氣說:“子豹打仗真個不要命,他本來受了傷,如果撤下來不會死的,可誰知道他竟然赤手空拳去廝打牟盧。”
“是啊,臣下看到他抓了牟盧的臉。”梟被說。
仲虺蹲下身,拿起子豹的右手,他手裡抓着一把黃乎乎的東西,掰開手指一看,竟然是一把鬍鬚:“他把牟盧的鬍子扯下來一把。”
商湯嘆口氣,搖搖頭:“可惜……”
之後商湯等衆人又去後營撫慰受傷的將士,讓他們好生養傷,趕快康復,好繼續作戰立功。
登恆看着兒子登清躺在草墊子上,不住地咳嗽、吐血,心疼地說:“我說兒咂,你也忒不自量力,你那點兒武藝,怎麼能打得了牟盧!”
“唉唉,老爸,孩兒的武藝是不咋滴,而您那絕招‘撩陰腳’更是害人不淺,”登清喘着粗氣,抹着嘴角的血說:“我砍了牟盧一戈,砍不動,就想到您教的絕招,在他襠裡狠狠踢了一腳,可照舊踢不動,就被他懟了一錘……”
“什麼?你用撩陰腳去踢牟盧?”
“是啊,您還說學會了那個會救命哩,咳咳,不但不能救命,還差點害得孩兒喪命。”
“兒咂兒咂,你不是蠢就是傻啊!”登恆頓足捶胸:“那絕招對付別的昆吾人管用,比如昆吾建,可對付牟盧就沒用。他戈砍斧剁、箭射矛刺、棍敲錘打都不怕,你指望踢死他?我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有你這麼個沒腦子的兒子,簡直就是侮辱了你老爸的智商,也侮辱了你老爸的絕招!”
商和昆吾都掛了免戰牌,都不出戰了,雙方都躉在家裡舔自己流血的傷口,等恢復了氣力再打。
過了三天,有士兵來報:商國的糧草車運到了,慶州、葚叔氾押運,肖己夫人也跟着來了,代表後宮紝巟夫人來慰問商湯和衆將士。
商湯急忙出來迎接二夫人,接進中軍大帳,擺酒宴給肖己和慶州、葚叔氾接風。
自己喜歡的漂亮夫人來了,商湯心情好了許多,但臉上仍然帶着憂鬱。
肖己看出來了,就問:“君上,臣妾此來,您好像不高興啊?”
“哎不不,哪能哪能,”商湯急忙說:“二夫人誤會了,予一人是不太開心。仗打得不順利,兩萬多人,竟然打不過昆吾六千人,傷亡慘重,真窩囊!”
“哦,我們人多,怎麼會打不過呢?”
有虔說:“二夫人有所不知,昆吾之師訓練有素,他們本來就好戰,很勇猛的。最主要的是,昆吾牟盧力大凶猛,武藝高強,而且刀槍不入,無人能敵啊!您看看我,左胳膊都被他打斷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
仲虺問:“二夫人行走江湖,見多識廣,您有什麼好辦法?”
“妾身能有什麼好辦法?”肖己一撇紅脣:“如果刀子能刺動他,妾身去刺殺他倒也使得;可刀子刺不動,妾身也無用武之地啊。”
衆人一聽,都默不作聲了。
商湯也沒了主意,喝下一斝酒,恨恨地拍着案几說:“昆吾牟盧,予一人詛咒這混蛋!世間竟然還有這樣的怪物……”
“哎等等,”仲虺突然瞪大了眼睛:“詛咒?君上,您不是會祝詛之術嗎?現在可不派上用場了?”
“啊?祝詛之術,哦哦,愛卿不說予一人都快忘了,”商湯拍拍腦袋說:“那東西有啥用?用魅術魅他?也許能把他魅倒,可過了十二個時辰,他照舊活蹦亂跳……”
大卜巫斫說:“幹啥用魅術?您得用式術,咒死他才行。”
“式術啊,倒是可以一試。可那得有牟盧的生辰,或者他身上的……”商湯突然叫起來:“牟盧的鬍子!”
“對啊,”巫斫說:“敦端子不是扯了牟盧一把鬍子下來嗎?不正好用上?”
“嗯嗯……”其實商湯有點擔心。
爲什麼?因爲祝詛之術有條禁忌,尊長不詛,就是地位比自己尊高者詛咒不得。自己現在說受天命稱王,其實都是伊尹導演出來的,管用不管用心裡沒底;如果按照夏後之命,自己現在還是亳子,而牟盧是昆吾公,地位比自己高好幾個檔次,萬一詛咒不成,被咒語反噬,自己有性命之憂。
可轉念又一想,現在也沒啥好辦法對付牟盧,既然有他的鬍子,不妨冒險試試,如果不成,趕快收手也許來的及。
特別是如果自己說“尊長不詛”而咒不了牟盧,豈不等於承認自己這個“受天命”是假的?臉面往哪裡放?萬萬不能開這個口。
所以咬咬牙,一拍案子:“好,予一人就試試式術,但願能弄死牟盧這個混蛋。”
行法術在帳篷裡不行,商湯下令士兵在大營中間建造了一大間土室,用石頭和土坯砌壘,裡面設上神靈和祖先的祭壇和做法的法壇,法壇中央用死人的骷髏堆起一個臺子,四周插上小幡,點上燈炬火燭。
商湯自己親自動手,用鬼魂草紮了一個草人,把牟盧的鬍鬚塞在草人的肚子裡,外面裹上白布,做得像個大布娃娃,用硃砂筆畫上五官九竅,用文字畫書在上面寫了昆吾牟盧的名字,用黑紅相間的紋路在草人上畫了一些符咒之類的圖案。
又用桃木削了七把一拃多長的小劍——這東西就是式術最終的殺人武器,所謂“三日貫耳、六日決目、七日滅鼻、八日鉗口、十日穿心”。後來的“人偶術”用鋼針,是一個道理。
這種法術其實就是一種攝魂術,需要用一旬的時間,也就是十天才能殺死一個人,因爲人有三魂七魄,一日收一個,三日可得一魂二魄,就可以傷人,但魂魄全收不來,只能收來八個在偶人身上,本人還有一魂或一魄,死不了,就必須在第九天繹祭加詛、第十天用那桃木劍來刺殺,就可以把人殺死,和《封神》裡陸壓弄死趙公明用的“釘頭七箭書”是一類的東西。
總之“式術”屬於一種比較邪惡的“黑暗咒術”,所以經常使用這種咒術的人會遭天譴,就是這個原因。但現在商湯得對付牟盧,也顧不得天譴不天譴了。
之後,商湯解散了頭髮,穿上巫袍,打着赤腳,到土室裡向神靈、祖先獻上太牢(牛)、少牢(羊)祭祀,之後,把太牢、少牢的血淋在草人和木劍上,草人放在法壇中央的骷髏臺上,面前擺上那七把小木劍。
用槐樹的內皮當紙,硃筆畫了符咒。
自己把牲血塗在臉上,燒了符咒,咬破舌尖,含血對着那草人啐了一口,然後就搖着鞀鼓、打着金鈴,繞骷髏堆走着禹步,對着草人開始唸咒。
有虔調來了五百士兵,把土室圍了個嚴嚴實實,兩個時辰換一班,如臨大敵,嚴禁任何人進入,因爲商湯作法的一旬之間,除了他自己出來吃飯,是不能被人打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