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觀不知道死活,抄起桌上的一個承盤,尖叫一聲,對着肖己狠命砸來。
肖己極端靈活,身子一擰避過,同時橫着又一掄刀,刀鋒掠過斯觀的脖子,“嚓”地一聲,斯觀已經人頭落地,腔子裡紅光噴射——夏邑最著名的娛樂業策劃大師兼建築設計大師就這麼掛掉了。
“啊呀!”直到此時,大室裡的衆人才完全反應過來,大部分都躲,有四個勇猛的武將衝上前來捕捉女刺客。
他們來赴宴,手裡都沒武器,覺得幾個大男人捉拿一個手裡只有一把小刀的女子易如反掌。
結果自然就悲劇了,幾乎眨眼之間就被肖己一刀一個,個個刺中要害,全部放倒在地。
肖己箭一樣躥到了大室門口,口中高叫:“暴君夏桀,算你走運!商武王讓我告訴你,你的末日到了!”
守門的武士衝上前,肖己扯住腰間的絲帶把舞裙撕下來對着武士一扔,飛腳踢翻了一個,身子一縱跳起,左手抓住屋檐一拉,就勢一個漂亮的凌空側翻便上了屋頂,跑上屋脊,閃了兩閃就不見了蹤影,靈活迅捷如猿猱一般。
“拿刺客啊!抓刺客——!”
整個牧宮都亂套了。
黑齒孟帶着禁軍,向着刺客逃逸的方向去追,同時下令其他禁軍全體出動,捉拿刺客,並且特別說明,那刺客是女的,幾乎沒穿衣服,見到就格殺勿論。
接着整個夏邑里也亂了,連軍隊也大肆出動,搜捕光着身子的女刺客。
牧宮大室裡,正在追查行刺事件。
這些舞蹈都是妺喜安排的,人員也都是她精挑細選的,她百思不得其解怎麼會有刺客,本來那個領舞的舞女應該是嬌姬,怎麼就變成了女刺客。
她派人去查,在舞女的更衣室裡找到了被捆得跟糉子似的嬌姬和兩個宮人。
兩個宮人被捆綁堵嘴塞在一個牆角的案子下面;嬌姬赤條條的一絲不掛,被一條紅綢帶捆着,綢帶的一頭窩成一團堵着嘴,塞在牆角的衣服堆裡。
嬌姬是後宮身份最高的十舞姬之一,享受九嬪的待遇,她們在跳舞時都有單獨更衣的地方,而且有專門的宮人伺候。
嬌姬說,她正在兩個宮人的幫助下換跳舞的衣服,一個一身黑衣的女子悄然走進來,還沒反應過來,那女子就衝到眼前,不知道怎麼動的手,兩個宮人先倒了,接着自己也人事不知,等醒過來,發現就這麼被赤身捆着,嘴裡塞着紅綢子埋在衣服堆裡,呼救都開不了口。
妺喜吃驚不小,說:“那個女刺客竟然是個跳舞高手,技藝一點不比嬌姬差,‘雲霞霓裳舞’跳得路子很正,臣妾都沒看出來。”
叫過報警的載師木過來一問,才知道女刺客是商湯的二夫人“女冥行”肖己,一個殺人的老手,同時也是個音樂舞蹈專家,幾乎沒人能逃過她的刀,要不是剛纔載師木驚叫和蛟妾出手,夏桀一定也人頭落地了。
“她是肖己?你沒搞錯?”趙樑又叫起來:“我親眼見過肖己,還是近距離看的,個子挺高,身材是不錯,可那樣子比癩蛤蟆都難看,怎麼會是這麼個美女?”
“啊?癩蛤蟆?”載師木也愣了,說:“左相大人,您是不是眼花了?那個就是肖己,大家都看到了啊,是美女,不是癩蛤蟆,下官在亳邑經常見她,所以認得啊,怎麼會搞錯?”
“哎……那……,這他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趙樑也霧霾了。
他實在沒法把這個美貌的女刺客和當年見的那個滿臉膿包的醜女人對上茬,又想到當年在夏臺監獄底層,那個醜女人進出兩丈多深的窔室如履平地一般,似乎還真和這女刺客的身手很像,弄得半天沒回過神來。
夏桀遇到刺殺事件,沒被刀割上,可當女刺客的刀鋒掠過,他覺得脖子上就象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一陣窒息帶眩暈,他那部賴以自豪的絡腮大鬍子,從下巴下面一寸的地方被齊齊刷刷地截斷了。
他看看落在肚子上的鬍子,摸摸發疼的喉嚨,他是武學的行家,心裡一陣大讚那個女刺客的身法和刀法,快捷凌厲,內力雄勁,端的好本事!這一刀要是再向前半寸,自己即使不人頭落地也得被割斷了喉嚨。
那生死的“半寸”得感謝蛟妾,多虧了她倉促間往後拉了他一下。
即使如此,他氣定神閒,毫不在乎,反而哈哈大笑:“哈哈哈!予一人天命在身,豈能是一個賤人刺客所能傷害的!亳子成湯也太不自量力了!不過,那女刺客的身手真是了得,舞跳得也很好!哈哈哈……”
下令羣臣不許走,清理現場,把被殺的大夫斯觀和武將擡下去,繼續喝酒、歌舞。
同時在朝堂宣佈,載師木救駕有功,隆重嘉獎,封載師木爲行司馬,受上大夫品級,同時賞金百鋝,朝服一領。
載師木激動得痛哭流涕,再拜稽首,對揚夏後休命——自己多年的願望終於實現了。
衆臣看看,夏桀雖然被割了鬍子,可心情似乎的確很不錯,有點莫名其妙。
原來夏桀認爲商湯竟然派刺客來行刺,說明商師已經黔驢技窮,攻城無望,只能耍下三濫手段了,那麼夏邑應該是安全的,所以心裡反而十分高興。
黑齒孟讓禁軍士兵分成好幾路,連夜在牧宮四周搜查,在周邊各街道上、民居里搜查,一直鬧騰到天明,也沒見到女刺客的影子。
他們唯一的收穫,就是在嬌姬更衣室的衣服堆裡找到了肖己的一身夜行行頭:黑色的頭巾、衣褲、腰帶、綁腿、絲履和一身女人的褻衣(內衣),別的一無所獲。
***
肖己行刺失敗,逃出牧宮,落荒而走,想去西城出城。
她路不熟,只是乘着夜色往西飛跑,赤身露體的,沿着大街跑很容易被發現,所以只能找無人的小巷子鑽。
她只覺得右大臂火辣辣地疼,一看,胳膊上被抓出兩道血槽,鮮血直流。她撕掉舞衣的一隻袖子,把傷口裹上。
她躲過了幾夥搜捕的巡邏隊,跑到兩條小街的交叉口,隱隱都看到夏邑的西城牆上的燈火了,剛想鬆口氣,突然從一邊的巷子裡呼呼啦啦衝出了二百多人,打着燈球火把攔住去路,都是夏師兵卒,面前一輛輕型戰車,上面站着一個手持寶劍的將官。
肖己急忙剎住腳,想躲來不及了,兩邊還都是高牆,連個閃避的地方都沒有。
“啊哈!女刺客在這裡,果然沒穿衣服!”前面的士兵喊着,舉着火把直往前湊合。
肖己慘透了,全身除了一些金銀裝飾品,上身就是一件紅色幾乎透明的舞衣,還少了一隻袖子,舞裙扔掉了,只有窄窄的一條紅綢兜着隱密之處用金鉤扣在腰間的一條金鎖鏈上,這還是因爲在大室給羣臣跳舞,要是專給夏桀跳舞,連這條紅綢都沒有,右大腿上用皮帶綁着一個刀鞘,腳上還穿着紅舞鞋,渾身再沒別了。
“哇呀!真他媽美!”一些士兵嚷着。
“大長腿啊!”
“肉真白……”
肖己哪還顧得了這些,畢竟受過嚴格訓練,能沉得住氣,右手緊緊地攥着短刀貼在腰際,左手橫在胸前,微微附身,美目寒光電射,隨時準備出手。
戰車上的那個武將舉着劍一指,大聲喝道:“呔!大膽女刺客,還不……”
他只喊了一半,就把話硬憋了回去,爲什麼?他認出了肖己。
這人不是別人,是成國的公子毋犂。
火光影裡,他看清是肖己,特別是看到肖己那殺氣噴射的美目,頓時渾身冰涼,手腳麻木——他和載師木一樣,已經被肖己嚇出毛病來了——凡是在肖己殺人中而倖存下來的人,沒有不坐下恐懼後遺症的。
肖己也認出他來了,嗤地一笑,慢慢直起身:“哦,是毋犂公子啊,又見面了。怎麼?您想抓我啊?來抓吧。”
士兵們端着武器,擠擠挨挨地開始往前湊合。
“都別動!”毋犂好歹腦子還清醒,低吼了一聲,自己也舉着劍往前指着沒敢再動,因爲他知道,只要一動就可能瞬間沒命了。
穩穩心神,愣了片刻,咬咬牙,收回寶劍插還鞘中,在戰車上伏軾拱手:“肖己夫人,上次蒙您不殺之恩,毋犂才能活到現在,十分感激!不管其他人如何,就我們之間,在下欠您一條命,所以這次在下也放您一馬,請趕快走吧。如果再見到,只能生死相博了。”
說着,一揮手:“閃開!”
士兵急忙往兩邊閃,讓開一條路。
“謝謝毋犁公子啊,後會有期!”
肖己說着,一閃如電,從士兵中間躥過去,曳過一道帶着香氣的厲風,眨眼不見了蹤影,簡直如鬼魅一般。
“我滴媽,她好快!”有士兵驚叫着。
“還真香……”
一個齊右官低聲問:“公子,怎麼不抓?要是抓住這小娘們兒,咱們可立大功了。”
“笨蛋!你眼瞎了?看看她身手有多快!你知道她有多厲害嗎?”毋犁低聲吼道:“就我們這些人抓她,根本抓不住,還得死一堆人,第一個死的就是我!”
“可咱們……”
“閉嘴!你們是成國剩下的最後的種子了,這些日子又死了幾十個,再少一個我都心疼。都他媽給我把嘴巴紮上,這件事兒泄露出去,我們都得掉腦袋!”
“是是,知道知道。”衆人一齊應着——原來毋犁率領的都是成國倖存下來的族兵。
肖己跑出街口,又進入一條小巷摸黑跑了一段,都快城牆下了,前面又來了一隊夏師巡邏兵,她急忙躲到一座已經被燒燬的房子的立柱後面,等巡邏隊過去。
“喂喂,前面的,您是哪位刺客嗎?”身後輕輕傳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