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境中,總希望遇到能夠扭轉局勢的情況出現。
情況,還就真的出現了。
上天偶爾就喜歡開個玩笑,在聞人九出手的前一刻,突然冒出來的人就這樣把人救走了。來的只是一個人。
救走的卻是三個人。
“你爲什麼攔着我?慕容海該死——”。如若不是看在柳東澤是長輩的份上,聞人九早就一掌拍下去了。
“慕容海是該死,不過,我不能讓你去追”。柳東澤仍是擋在聞人九的身前,眼睜睜的看着三人被救走,連個背影也沒有留下來。
事情的發展,似乎突然之間變得戲劇化,明明已經成定局的事,還來不及回過神來,結局就來了個大改寫,讓人意想不到。
“那人是誰?”玉佛睨着爹孃,難得可以同時看到爹孃這樣的表情,“娘,爹爲什麼不讓聞人九去追”。現在追,也還不晚。
回過神,常玉心搖了搖頭,未曾想到,那人真的找上門來了,“他就是你爹擔心的故人宇文立昂,暫時還是先讓他們走,看看接下來,他們會有什麼動作再說”。宇文立昂是爲了救洛天凡而來的?抑或是爲了他們而來。
若是爲了洛天凡一切還好說,之前洛天凡所請的殺手。最不想的事情,仍是成了真,宇文笑和宇文立昂的確有着非凡的關係。
“真的是他”,柳東澤苦笑,真的出現了,還是在這種狀況下出現,真是讓人所料未及。
“就算是他又如何,這是你和他之間的事,慕容海的命是我的”。聞人九咬牙,好不容易人家自動送上門來了,結果還眼睜睜的看着他們離開。
慕容海是何德何能可以多活。
他早就該死了。
“九哥——”,樂柔只差沒有慘白着臉了,“不可以這樣說話了”。沒有修飾也就算了,還這麼衝,要是她,她也會被衝到了,“慕容海遲早是會遭到報應的,也不急在這一時,說不定就算真的追上去也不一定有勝算呢”。
不是她看不起自己的丈夫,事實上,她對自個兒的丈夫是抱着滿滿的信心,只不過,眼下的事情,不得不讓人多想一些。
就算她不曾涉及江湖,對佛公子柳東澤這個的性子也聽聞一些,更何況,相識之後,柳叔的性情如何,更是多了些瞭解。
不理世俗,隨心所欲,何曾見過柳叔這樣的表情。
“柔兒——”。
“九哥,好了好了,消消氣,反正慕容海也跑不了”。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屆,慕容山莊還在那裡立着沒倒呢。
“聞人小子”。柳東澤恢復神情,不若適才的嚴肅。“你怎麼說也算個武林盟主,這事你可脫不了干係,這樣吧,看你最近挺閒的,就先把曲家的事情查查清楚,慕容海就交給我來處理”。
“不需要”。聞人九是半點面子也不給,“慕容海的命是我的,誰也不準搶”。慕容海就算是死也該死在他的手上,不會是其他人。
“你的腦子是石頭雕刻出來的嗎?”沒見過這麼難溝通的人,敢情他說上半天還對牛談琴了,“柔兒,還真是委屈你一嫁就嫁了塊大石頭,唉,乘現在還年輕趕緊換個人,省得哪一天被他活活的氣死”。
“不——不會了”。樂柔小心亦亦的睨着丈夫,糟糕了,臉色是越來越難看了呢,“呃,柳叔,柳嬸,我們先回去了”。話落,便不由分說,硬拉着丈夫就往屋裡去。
再留下來,說不定真的要大開殺戒。
還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那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
閒人散場,留下自家人,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全都攤明瞭說。
“宇文立昂執迷不悟也有二十年了,他的腦袋就是石頭做的也該開竅了,將實情告訴他,他可以選擇信與不信,至於之後,他怎麼來,咱們就怎麼往”。人情亦是互相的,別人不仁,你還跟人家講義情,這交情套得有些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玉佛說得沒錯”。柳東澤還真的點頭,“爹也是這麼想的”。只不過要做起來,還是有些難度的。
別人也就罷了。
偏是跟他像親兄弟一樣的立昂,更何況前頭還有一個已經離開人世的於輕靈,也是個好人,故人已逝,他怎麼能讓她死後都不得安寧呢。
只不過——
就算什麼都不說,就算什麼都受下,宇文立昂的心裡也不會好過。
那是他自己的心魔,必須由他自己解開。
別人,怕是幫不上什麼忙。
“不過啊,爹這個立場還真像牆頭上的草”。哪邊都可以倒,卻哪邊都不好倒,“如若宇文立昂越的做得太過份,爹就不得不出手了”。到時候,朋友就真的沒有任何情份可講了
柳家人的特點就是忘性大,當然,此忘非彼忘。有事還是有事,卻不一定非得時時刻刻掛在心裡纔是有事。
該放下的時候還是要放下,該行樂的時候還是得行樂,否則,人生在世,還有什麼樂趣可言,還不如早早登上極樂算了,省得晚了沒有位置得下地獄就不划算了。
再說,想着也與事無補。
該來的人來了,該走的也走了,他們不需要再死守在這兒,靜觀其變行。
柳東澤下山一趟,買了好些好酒好菜的讓妻子料理,晚膳,滿滿的一桌,勾人的香味讓人巴不得連碗盤也一併的吞下去。
常玉心喚來了隔壁的聞人九,樂柔和壁兒,人多也熱鬧些。
“玉佛——”。長孫無病可憐兮兮的模樣還真的讓人側目,玉佛面無表情的擡頭睨他一眼,“什麼事?”。
“這些,我真的都不能吃嗎?”肚子裡是咕咕的叫,若非從小到大還算是有教養,這會,他該是口水一個勁兒的往下流不可了。
唉——
已經好久沒有好好的吃過一餐正常的飯了,是不是他後半輩子都得這麼過?
“玉佛,這些比較清淡,無病應該可以吃的”。常玉心也看得不忍心了。
“我沒有不讓他吃”。
也沒有讓他吃就是了。
長孫無病覺得自己該很慎重的考慮一下,以後用膳時間還是乖乖的呆在房裡不出來,專吃他能吃的,也不需要面對滿桌子的美味佳餚在肚子裡暗流口水,卻怎麼也吃不上半口。他自認還算是個有節制的人,只不過,這麼長的時候,唉——
一言難盡啊。
桌上的美味飯菜,長孫無病仍是一口都沒有多吃,只吃他自己碗裡的,他的胃口向來不是很大,也沒有極大的渴望把自己撐得飽飽,不餓也就夠了。
回房之後,他仍無睡意,睜着兩隻眼睛看着房頂,等玉佛回房。她不知道上哪兒去了,或許是去了藥房。
不一會,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玉佛進了屋,關上門,長孫無病纔看清,她手上還端着一大碗東西,還冒着熱氣。
他已經不需要時時吃藥,頂多每天早上喝一次藥也就夠了。
碗,放在他的面前。
長孫無病甚是不解,撲鼻的也不是藥味,而是淡淡的清香,不餓的肚子,盡也開始有了些餓意。
“這是什麼?”。
“娘特別爲你料理的,吃吧”。
“晚膳已經用過了,娘不需要這麼麻煩,我並不餓”。
“這裡面放了二味藥材,調和之後,不會傷你的胃,如果往後你想要吃什麼東西,就必須先服下藥以緩和食物的刺激,要是不想服藥,好吃的只能儘量少吃了”。舉起雙手,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還真的有些累了。
白淨的小臉,有着點點疲意。
“怎麼了?”她的模樣讓他的心揪了一下,不忍,也顧不得眼前的美食,上前扶她坐在牀上,修長的指,輕輕劃過她白嫩的臉郟,“昨天沒睡好嗎?”。
“好像有一點”。嘴兒,張得大大的打着呵欠,全身的力道,也一併的交給了他。由着他扶她躺下。
“這些天真是累壞你了,先睡吧”。
“等等——”。躺下的人兒,突地想起了什麼,又坐了起來,下了牀,再東翻西找的找出一包東西,攤在桌上,“昨天剛看到醫書上一種過穴法,可能會有點效果,我們來試一試”。
試一試是沒有問題了。
不過,在這個時候?
“玉佛——”。大手,輕輕的扣住她的纖手,“夜深了,再說,也不急着這一會,我們明天再試好嗎?”她累了,他可不想讓她再更累一些。
“晚一天結果會差許多,現在別動”。
“可是——”。長孫無病一動不動。
好一會,屋裡沒有人說話,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以及玉佛的施針的聲音,她的眼底有些黑影,這幾日,她都在研習醫書,有時候同一本醫書可以反覆的翻來覆去看上無數次,有些東西也必須看上無數次才能弄懂。
屋前屋後的藥草,又得重新種植,這一次,身體更加虛弱的他,更是幫不上半點忙,頂多就是在旁邊看着她做而已。
曲月還小,曲風能幫上些忙。
加上洛天凡的事,再來一個宇文立昂,日子,還真的越過越熱鬧了。
拔出最後一根銀針,玉佛收妥,再執起他的手把脈,一會,秀氣的眉頭微微的皺了皺,“脈像沒有變,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呃?
“無妨,說不定過幾日就知道結果了”。好與不好,也就這樣了,他不是很強求。
“對了”,玉佛看了一眼桌上已經涼了的食物,“以後不管是什麼大夫,都不能讓他們在你身上做什麼”。
“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不行就是不行,“不想死的話,就不要讓別的大夫碰你”。
呃——
還真是嚴重。
長孫無病是受教了,他輕笑,“我也不需要別的大夫”。他輕聲的道,“你就是最好的大夫,有你在我的身邊,還有什麼好怕的呢”。早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不是嗎?
“你最好讓上天保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不需要請求上天保佑,你本來就是在我身邊”。手一攬,不客氣的將她的嬌小攬入懷中,然後,霸道的牢牢鎖住不讓她動彈,“我會一直跟着你,不會讓你走得太遠,這樣一來,只要我有事,你就可以在我身邊陪着我”。
聽聽,這是一個男人該說的話嗎?
“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她不多評價,捏了捏他的手,“鬆手了,我要睡了,你還不累嗎?”。
說實話,一點都不累。
一天到晚,他也沒有別的事情好做,都在休息,而睡覺就是最好的休息,白天休息夠了,晚上實在是沒有什麼睡意。
不過——
好吧,他不吵她。
翌日一早,玉佛起身時,長孫無病也醒了,也習慣每日清晨玉佛都會替他把脈瞭解他的身體狀況。
玉佛,甚至比他自己更瞭解他的身體。
“你體內的真氣呢?”,突地,玉佛問道。
長孫無病微微一怔,真氣這種東西,他的確很少去調,之前玉佛提及,不過,他還不能像以前一般運用自如。
一提氣,雙目驀然大眼,“這——”。
“又不見了”。
還不知道他體內的是什麼鬼東西,這股真氣說不見就不見,說出來就出來,“長善老人練的到底是什麼邪門的武功?”
長孫無病苦笑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之前練的方法不對,叉了道”。長善老人的威名和能耐,那可不只是虛傳而已。
是真實的不能再真實的,他,曾親眼所見。
“練的不對你早就走火入魔了”。
“說的也是”長孫無病還真的慎有其事的點了點頭,“看來,還是要請爹替我瞧瞧這股真氣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是仍在他的體內,還是早就跑到外頭逍遙自在去了。
或許,他天生就不是那塊練武的材料,當年也是長善老人年紀大看花了眼,才錯認他是個可以傳衣鉢的人,現在,結果倒真的不盡如人意
“長善老人可真是有眼光的很”。年紀大了,一眼一個錯。
柳東澤將女婿上上下下打量個遍,也將他的內息外息的摸個清楚,最後不冷不熱的下了一句結論。
讓人摸不着頭腦的結論。
說是誇吧,這語氣未免太過嘲諷。不是誇吧,那說這句又是什麼意思。
“還請爹明示”。長孫無病承認自己有時候的確是挺笨的,這話,他也聽得雲裡霧裡的不是很明白,啊,更重要的是,岳父大人的心思,可不是常人可以揣磨的。
“我有暗示嗎?”柳東澤一翻白眼,“他怎麼就沒有看到你這破身子經常受傷當飯吃,就算練了武又能怎麼樣,是不會把他的武功發揚光大的”。可不是他愛滅自家人的威風,長孫無病還真是多災多難的很。
現在,他的身體,也的確是名副其實的破身體了。
“呃——”,長孫無病清了清嗓,“長善老人並沒有料到我真的會學他的武功,當時,他只不過是留下武功秘芨而已”。
“你還就真的學了”。柳東澤瞭然點頭,“要是你的機遇好也就罷了,偏在練得成不成的時候,再來一次重擊,你體內真氣四散,所以,你才感覺不到”,玉佛再能耐,也是真的不會武,懂得並不多,會輕功,會暗器——會的都是一個輕巧的,她就不愛學他的佛手印,要是學會了這一招佛手印,保證江湖上再多個女煞星。
可惜啊,可惜——
他這麼好的招術,是不是要失傳了。
看來,他是時候替自己物色個徒弟了。
“等你有能耐再聚起真氣,到時候,就可以爲你所用,否則,白學了”。
“這股真氣流串體內,會不會替他的身體造成負荷?”玉佛擔心的是這股真氣會突然冒出來弄跨某人已經不怎麼樣的身體。
“他倒是想”。柳東澤大搖其頭,“這股真氣可是得來不易,平常人想得還不知道要多久呢,虧得他天生好運,連長善老人都勾搭上了”。
呃——
這勾搭二字着實讓人有些汗顏。
“爹,那是長善老人自己找上門來的”。長孫無病有些無力的申訴,那時,他也不過才三歲,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娃娃而已。
“也算你命大”。柳東澤難得一斂神,“暫時別動它,等你的身體再恢復一些,說不定,真的有奇用”。
奇用?長孫無病倒是從來不曾這麼想過,只要它不會突然冒出來讓他的破身體更雪上加霜他就該千恩萬謝了。
“我儘量——”。
“什麼儘量”。柳東澤可不滿意這麼敷衍的回答,“你必須得好好的顧着,要是讓這股真氣流失,你的小命就真的差不多了,玉佛能保住的不過是你這副臭皮曩”。
“是”。
“從明天開始,每日花半個時辰,我來爲你調息,我可不想我的女婿虛軟成這樣,玉佛後半輩子不靠你沒有關係,你要是靠不住那可就大大的有關係”。一個連妻子都保護不了的男人,還得妻子去護着他的男人,那可不行。
“謝謝爹——”,長孫無病感恩在心,如果可以,他也同樣會這麼做。只不過,他怎麼也想不到岳父大人會親自提出,讓他大大的意外了一番,“無病不會讓爹孃失望的”。
“光是空口說白話那可不行,後面有得苦頭讓你吃,記得別臨陣脫逃就行”。
話雖如此,柳東澤的眼神卻不是這麼一回事,分明是明明白白的警告,要是長孫無病真的敢臨陣脫逃,他一定會打斷某人的腿。
近日,聞人九以盟主身份廣發武林令,委派不少江湖名門調查曲家滅門一事。身爲武林盟主的聞人九,不曾親自現身。
滅門在江湖上並不少見,全因仇恨的致,不過,若真的有滅門之事發生自然會引起整個武林人士的關注。
世事無常,說不定下一個就會輪到自己,不多加以關注,也該知晰如此狠心的人是誰,往後也好劃下界線。
若是爲了並不重要的理由,就滅了曲家一家,那麼,無論是誰,皆會是整個武林的公敵,這是無法倖免的。
得到消息,慕容海和洛天凡與慕容妍已經回到慕容山莊,幾日之後,洛天凡帶着慕容妍回到了洛家。
之前發生的事,在他們身上看不出什麼痕跡。
卻並不代表就如此相安無事,無論是哪一方,都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
等候着的人,久久未來。
宇文立昂神出鬼沒,卻也只神出過一次,就一直鬼沒的連個鬼影子都見不着,天閣無閣主,有的不過是個不起事的少閣主而已。
既然宇文立昂已經現身,就不可能只現一次身,他向來是個沉穩之人,定然是做足了萬全的準備纔會出手。
這會,說不定就在哪個暗處觀察着他們,再慢慢的步署如何滅了他們。
二個月後,一封沒有署名的信,送上柳家精舍,交到柳東澤的手上,沒有開頭的稱謂,亦沒有結尾的落款,信亦是聊聊數語,卻也夠讓柳東澤知道是誰寫的,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寫的。
[當年分離之時,我所說的每一字一句,這麼多年來,無時無刻不迴響耳側,一刻也不曾或忘,如今,天意弄人,再度相逢,當年之約,不敢忘。]
就這麼聊聊數語,宇文立昂的決心,字裡行見,盡顯。
熟知宇文立昂爲人的柳東澤,鎖了住,斂了神,重重的,嘆息。
眼看着,就快變天了。
看來,宇文立昂已經準備好了一切,是打算跟他拼個你死我活嗎?是打算以柳東澤的命,去償還於輕靈的命嗎?
抑或是滅了柳東澤,就可以救活於輕靈?
人生在世,執着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