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頭,鼓樂笙簫,一派歌舞昇平之吉象。
菱白蝦仁、乾坤燒鵝、姜醋金銀蹄子、東坡肘子、西湖醋魚、金陵丸子、太極明蝦、待禮銀杏、太爺雞、冰糖香蓮、清燉馬蹄鱉……雪狼在醉仙樓找了個好座頭,叫了這許多美味佳餚,但他卻只喝着酒,並沒有動筷子,他實在沒什麼胃口,這許多菜,好像看着就飽了。
柳輕夢卻狼吞虎嚥地大口吃着,一手拿着一根鵝頸,一手抓着一隻肘子,拼命地往嘴裡塞。難以想象,看起來如此溫柔的一位姑娘,吃起東西來竟然會如此……兇猛。
雪狼喝着酒,只是嘆氣。他不明白,一向心如止水殺人不眨眼的自己,到了江南他的心怎麼就軟了下來,是不是因被江南的楊柳桃花,拂撩地起了陣陣的漣漪呢?
他看見傷心欲絕孤苦無依的柳輕夢時,就下定決心要替她報仇了,所以就算柳輕夢沒有提出要上京找錦衣衛,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帶她來的。
奇怪的是,錦衣衛一直都沒有來找他。
窗外喧鬧陣陣,傳來了一連串的歡聲笑語。亂世之中,悲愴的羌笛琵琶倒是常常會在人耳畔催淚地響起,這樣愉快的歡笑聲,卻是很少聽到的。雪狼忍不住探頭向窗外看去,只見街邊一位老漢,正在叫賣入冬時藏起的兩捆紅甘蔗。
原來中原百姓在春節前後喜吃甘蔗,秋後甘蔗砍回家中,藏在地窖中或者凍土之下,能好長時間不會腐爛,等到春節來臨時,再挖出來請客人品嚐,依然很新鮮很甘甜。
一羣后生圍在老漢攤前比劈甘蔗。這劈甘蔗也是中原一大民俗,即把一根甘蔗立着,拿把柴刀一刀劈下,比誰劈的又長又好,輸者付甘蔗錢。
那羣后生正鬧鬨着,走來一個年輕人,帶着一位美麗的姑娘。那年輕人在姑娘耳朵講了幾句話,那姑娘就頷首笑了起來,當真是笑靨如花,直把那幾個小後生個個都看傻了眼。
年輕人拔出一把短刀來,看樣子是要和那幾個小後生比試劈甘蔗。短刀一出鞘,雪狼就狼眼一亮,由衷地讚道:“好刀!”
一根甘蔗豎立着,將要傾倒時,那年輕人手起一刀,便將甘蔗從中劈作了兩半。幾個後生拾起那甘蔗一看,只見兩半甘蔗大小均勻,居然一點都沒有歪了,都豎起了大拇指一臉佩服的表情看着年輕人。
年輕人笑了笑,拾起半根甘蔗,將外面的皮仔細削淨了,遞給身旁的美女姑娘,姑娘微笑着接過了。
有個小後生不服氣,提了把柴刀要同年輕人比試,一刀劈下去,卻劈歪了,只劈下一小截甘蔗來,嘟嚷着拿着那一小截甘蔗蹲在邊上啃起來。
一個蒙面的黑衣人,也負着雙手看年輕人劈甘蔗。那年輕人也真是了得,每一刀劈下去,都將每一根甘蔗均勻地劈作兩半,一會兒功夫,堪堪劈完了老漢的兩捆甘蔗。
年輕人丟給老漢一錠大銀,笑吟吟地將甘蔗分給那幾個後生吃了,正要收刀入鞘,一旁的黑衣人嘶啞着嗓子道:“出鞘必見血的折花刀,如今卻用來劈甘蔗了麼?”
原來這對年輕人正是惜飲刀客胡醉和冷美人花月寒。
胡醉轉過頭來,正迎上黑衣人兩道犀利的目光。他笑道:“其實刀除了殺人,還有許多用途的。你不覺得劈甘蔗比殺人有意義多了嗎?”
黑衣人“哼”了一聲,並不答話。
胡醉拿起一根甘蔗,道:“甘蔗很甜,卻不知閣下要不要來一根。”他看了看黑衣人,接着道:“不過閣下戴着面具,怕是不方便啃甘蔗吧?”
黑衣人又哼了一聲,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卻又停下腳步,道:“我們林大人已經等你很久了,你的幾位朋友早就到了。林大人專門備了晚宴等你,希望你能趕得及,菜若涼了,可就不好吃了。”說完便朝醉仙樓走去。
花月寒見他進了醉仙樓,轉身問胡醉:“這人莫名其妙地說些什麼啊?”
胡醉淡淡道:“沒什麼,有一位姓林的大官好像很仰慕我,想請我吃頓晚飯。”他當然知道,黑衣人是拿他的朋友來要挾自己,但他就是不想讓花月寒擔心。
兄弟與女人之間,對每個男人來說,都是難以抉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