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尋風!
看見這四個銀鉤鐵劃的金色大字時,胡醉有些驚訝,他實在想不到,堂堂錦衣衛指揮使,居然就是從前的羞澀小生——林尋風!
尋風府的一切,已經不足以用“奢靡”二字來形容了,但見:水晶壺內,盡都是紫府瓊漿;琥珀杯中,滿泛着瑤池玉液。玳瑁盤堆鮮桃異果,玻璃碗供熊掌駝蹄。鱗鱗膾切銀絲,細細茶烹玉蕊。紅裙舞女,盡隨着象板鸞簫。翠袖歌姬,簇捧定龍笙鳳管……
窮人與富人的差別實在太大了。這樣的生活,有些人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胡醉也是個窮人,他在江湖上出名,全是因爲一個字——快!他的刀快,出手更快;他喝酒喝得快,吃菜也快,往往風捲殘雲,別人還沒有看清楚上的是什麼菜,這菜就已經進了他的肚子。而最快的,莫過於他花錢的速度,都說花錢如流水,我想流水豈能與他花錢的速度相比。他花錢快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喝酒吃肉,每天必須;二就是銀子少,少,自然就不經花。花狂給他的幾千兩銀子,他本來花得只剩下幾個銅板了,不過就在昨天,他把身上僅剩的幾個銅板全給了一個小乞丐,所以他現在絕對是身無分文了。
他好像,只要身上有一個銅板就會覺得很不舒服,一定要把它花掉才行——這樣的一個人,不窮也得窮了,不窮那纔是纔怪呢!
但當他看見這樣豪華奢靡的生活時,並沒有覺得羨慕嫉妒恨,只是有些後悔當初沒有狠狠敲林尋風一筆。
“胡大哥!”林尋風滿面堆歡,“這些年我可是一直都在想着你啊!今天終於把你給盼來了,坐,請坐!”
胡醉拉着花月寒毫不客氣地坐下了。
“這位美麗的小姐是……”林尋風看着花月寒。
胡醉脫口而出:“拙……”他本欲說“拙荊”,“荊”字還未出口,花月寒便搶先嚷道:“拙你個頭,你才拙呢!我是他的未婚妻!”
林尋風打個哈哈:“原來是胡大嫂,驚飈動幕花狂前輩之令愛,冷美人花月寒,真是耳聞不如目見,果然是一位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美人兒。”
胡醉心中不悅:你小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油腔滑調了,竟然當着老子的面調戲老子的女人,豈有此理!但是小不忍則亂大謀,只得忍住了。
同席的還有兩個人,一個女人,還有一個,便是胡醉昨晚見過的黑衣人。
林尋風引見道:“這位是我們六扇門最美麗的一把刀,冷豔。”冷豔盯着花月寒,滿眼挑釁之色。花月寒輕哼一聲,轉了頭不去理她。
林尋風又指着黑衣人:“這位是我最得力的戰將——月莊!”
胡醉道:“月莊兄這一身裝束果然有派頭,卻不知你是有三隻眼睛呢還是有兩個鼻子,怎的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花月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三隻眼睛,那不就成了二郎神了?兩個鼻子,那卻又是什麼?”
黑衣人聲音依舊嘶啞低沉:“看過我真面目的人都已經死了!”
“哦?照此說來,那你的林大人豈不是也沒有見過你的真面目了?”胡醉笑道。
黑衣人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正待發飆,林尋風向他瞪了一眼,他又乖乖地坐下了。
林尋風道:“胡大哥,你我多年不見,今日該當好好地大醉一回,一醉方休,不醉不歸!這等雞毛蒜皮之事,管它作甚!”他舉起酒杯:“來,我敬你一杯!”
胡醉卻不舉杯,淡淡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幾年不見,你已變了太多。我想,現在就算是我做你的小弟,你做我的大哥,我也是配不上了吧?”他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任林尋風的酒杯在桌上尷尬地舉着。
林尋風並不生氣,將酒杯往桌上一放,道:“是人都會變的。這個世界上,不變的東西只有一樣,你知道是什麼嗎?”
他既然這麼說了,胡醉就順水推舟地問一句:“什麼?”
“銀子!”林尋風道,“永遠不變的那就只有銀子,你把它捏碎了,捏成粉末,它還是人見人愛的銀子。就算你把它整個吃下去,拉出來的,那還是人見人愛的銀子!”他把玩着一錠大銀:“我想,胡兄也是個愛財之人吧?”
“那是自然,不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胡醉道。
“可是君子一旦愛上了財,就不再是一個君子了,只能是僞君子,或真小人!難道胡兄當初從我身上騙錢花的行徑,也是君子所爲嗎?”林尋風對以前的事,一直耿耿於懷。
胡醉笑了笑:“我自然不是君子,我向來都是寧做真小人,不做僞君子!”
“聽胡兄的意思,好像我是個僞君子?”
“否則怎麼會設下這鴻門宴?”
“哼!你這才叫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林尋風有些惱了。
花月寒卻接口道:“應該是以真小人之心,度僞君子之腹吧?”
雖然胡醉很不喜歡女人在男人講話的時候插嘴,但這一次,他卻很想爲花月寒鼓鼓掌。
林尋風的臉都氣白了,他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我準備了禮物送給二位,呈上來!”
兩個光着膀子的壯漢擡了一隻錦緞木箱子上來,“砰”的一聲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打開了!”林尋風又吩咐道。
箱子一打開,立刻便有一股濃重的酸臭味透了出來。胡醉探頭一看,見箱子裡仃伶伶擺着五顆人頭——江東五虎的人頭!花月寒捏着鼻子,忍不住看了一眼,立馬撲到胡醉的懷裡乾嘔起來,她害怕地渾身顫抖着,胡醉緊緊地摟着她,輕撫着她的秀髮,她才漸漸平靜下來。
“跟我作對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林尋風道。
“林大人好大的官威啊!不過你用不着拿這些人頭來嚇唬我,因爲我根本就沒有跟林大人作對的意思。”
“你的朋友在我的手上,你難道就不打算救他們了?”林尋風似乎有些不解。
“我自知救不了,那有何必徒勞,到時候倘若白白賠上我這一條小命,腦袋被丟在箱子裡擡來擡去的,那滋味想想就肯定不好受。”胡醉朝林尋風拱拱手,“多謝林大人的晚宴和禮物,告辭!”拉着花月寒大踏步走了。
“就這樣讓他們走了?”冷豔急道。
林尋風笑了笑:“這天下都是我們的天下,他們又能走到哪裡去?只要我願意,隨時都能叫他們人頭落地!”
這就是權力——權勢的力量!每個男人都想要滿足卻難以滿足的慾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