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秋水粼粼。
斜陽衰草,一隻寒鴉遠遠地飛來,落在了江邊系船的木樁子上。
冷血攜着冷若秋,依偎在風中,等着渡河。
一個老翁,戴着一頂低低的笠帽——冷血和冷若秋看不清他的臉——這讓他們覺得他很神秘,更神秘的是他的手,像他手中的竹竿一樣枯槁古老。竹竿在水中輕輕一點,老翁的船便輕飄飄地向着二人蕩了過去,挾着一股殺氣——天地間的肅殺之氣——這讓冷血和冷若秋二人驀然覺得天地滄桑了許多,秋風更冷了……
老翁並不脫下低低的笠帽,他用低沉滄桑的聲音說:
“人生就像渡江、渡河,不斷地在此岸與彼岸之間輪迴,不斷地將青春年華消磨,不斷地錯過……我曾經將許多人渡過河,最終他們還是坐我的船渡回來。我渡他們過去的時候,他們正當青春年少,血氣方剛。我送他們回來的時候,他們卻已是耄耋之年,臉上佈滿滄桑了……我們終究會回到原來的地方,那又何必匆匆趕路,以至於錯過了這許多?”
冷血和冷若秋心中均想:好奇怪的老翁,卻不知他高壽?何以見證了這許多人從青年老去?
“就讓我慢慢地渡吧!我不想錯過江上的風景,所以我做了一個孤獨的擺渡者,我寧願停留在此處,寧靜地看天地間日升月落……我渡的不是河,是人生,是寂寞。”老翁喃喃自語。
“你是誰?”冷血問道。
“天地過客。”老翁答道,“江湖渡者。”
“天地過客,江湖渡者?”冷若秋忍不住將這句話又重複了一遍。
老翁不再答話,老舊的木船在江上緩緩而行。
江上有了迷霧,天地間一片迷茫,遠處的天邊,有一片緋紅如血暈染,只在乎她的美,又何必在乎她是太陽還是月亮?
迷霧中忽然出現了幾十艘二重柁樓的戰船,每艘船上,林立着數不清的錦衣衛,人人手持強弩硬弓,對準了老翁的小船。
最中間的一艘戰船上,幾十個手持利刃的錦衣衛簇擁着一位鷹眼白鬚的老太監,正是現任東廠監掌印太監、原千戶太監的鄭千亮!
鄭公公舒服地坐在龍首太師椅上,捧着一盞杭州龍井茶悠閒地品着:“秋高氣爽,品蟹賞、菊,放鷹獵狐,正是人生樂事。”他輕啜了一口茶,繼續尖聲細氣道:“你們非要做狐,我也沒有辦法,再狡猾的狐狸,還是會死在鷹的爪下!”
他身邊的一位飛魚服錦衣衛立刻喝道:“兀那船上的人聽着,趕緊停下了,否則射你們全身千萬個透明窟窿!”
冷若秋有些害怕,緊緊抱住了冷血。
冷血對那老翁道:“老丈,停船吧!他們是衝着我們倆來的。”
老翁淡淡道:“我知道。”
冷血道:“停船吧!我們不能連累你。”
老翁仍然輕描淡寫道:“我是一個擺渡者,幾十年來,從未將我的客人中途拋下過,你們只管坐好了,莫要亂動。”
他的話裡,彷彿帶着一種不可抗拒的神奇力量——他整個人,本就帶着一種神秘的力量。
冷血聽了老翁的話,只好不再言語,他除了靜觀其變,別無選擇。
空中忽然傳來了一陣凌厲而奇怪的呼嘯聲——錦衣衛弓弩弦崩,迷霧中箭如飛蝗,萬支齊發——冷血他們,看來註定是要血染江河了。
冷血緊緊摟着冷若秋,柔聲道:“若秋,我愛你……與你相處相聚一朝一夕的甜蜜,我甘願承一萬年的苦來覓。”
冷若秋深情地看着冷血:“今生不行,就等來世……”
兩個人於一瞬間,忘卻了身外的一切,在乎的,只是誰在自己的身邊,珍惜的,只是在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