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房裡靜悄悄的,草藥又香又苦的溫醇的味道,瀰漫了整個房間。
這間雲房還是挺大的,四周一圈擺滿了花盆,裡面種滿了各種各樣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房間正中擺着一隻大大的橡木桶,嫋嫋的蒸汽正從這橡木桶中不斷地散發出來。脫地赤條條的胡醉,就半躺在這一大桶的藥湯當中——林尋風的那一刀,終究沒有斬下去。
衣裳邋遢的南瓜道長正不停地往木桶裡添加些藥材,一旁兩個年輕道人正在研藥,兩個頭綰着兩枚丫髻、明眸皓齒的小道童在桶旁用兩根細長的木棍使勁地攪着藥湯,那神情,儼然是在攪着一鍋肉湯。
胡醉感覺渾身無力,卻還是忍不住想說話:“道長,這又是當歸首烏又是北芪黨蔘的,不會是想煮了我吧?”
南瓜道長還未答話,攪着藥湯的一個小道童已搶先說道:“你身上又髒又臭的,就算煮熟了也沒人敢喝!”
胡醉逗他道:“小屁孩,你叫什麼名字?看我不叫道長打你屁股。”
那小道童伸了伸舌頭扮了個鬼臉,繼續攪起了藥湯。
南瓜道長走過來,仔細地把了把胡醉的脈象,點了點頭道:“傷勢已經好多了,再休養個幾天就可以了,只不過你被人以千鈞之力傷及心臟,只怕好了以後,也會留下後遺症。”
胡醉問道:“什麼後遺症?”
南瓜道長道:“就像西施那樣常常會犯心疼病啊!”
胡醉奇道:“西施?莫不是我中了傳說中的‘還我漂漂拳’?”
南瓜道長道:“你是被人用手肘擊中的。”
“還我漂漂肘?沒聽說過啊!”
南瓜道長搖頭笑道:“你這小子,嘴還是這麼貧。”
胡醉也笑了:“生活這麼苦悶,不想點辦法給自己找點歡樂怎麼行呢?”
南瓜道長道:“不過你現在受了傷,還是少說些話爲好,你現在血行不暢,脈路不通,須得打通你的任督二脈方能完全治癒。淨雲!靜水!”
兩個研藥的道兄立刻上前答道:“在!”
南瓜道長道:“你們二人分別以少林大力金剛手和伏虎羅漢拳在他前胸後背發力,須得循序漸進,在一炷香的時間內打通他的任督二脈,逼出體內淤血!”
淨雲靜水二人脫得赤條條的跳入水中,擺好了姿勢正待發力,忽聽南瓜道長喊道:“等一等!我忘了很重要的一味藥……月空,小山,上童子尿!”
兩個小道童輕輕巧巧地躍上了桶沿,分別照着兩個大師兄的腦袋就尿開了……
一炷香剛過,橡木桶裡的藥水始涼,雲房裡的霧氣也纔剛剛散盡了。淨雲靜水二人將昏迷的胡醉抱到了客房的牀上,就迫不及待地衝向了齋房——南瓜道長特許過了:二人救人有功,今天可以多吃五個白麪大饅頭。在水裡泡着發了一炷香的功力之後,兩人都已是筋疲力盡飢腸轆轆了,拿到熱氣騰騰的大饅頭張口就咬。
剛吞下兩隻大饅頭,兩人就看到了月空和小山從齋房中走了出來,每個人手上都捧着五隻熱氣騰騰的大饅頭。
“你們尿了一泡尿而已……”淨雲靜水不解又不爽。
月空道:“師父說了,童子尿是很珍貴的藥引,所以我們得吃飽了,這樣以後需要的話,纔有力氣尿啊!”
可是畢竟人小饅頭大,瘦瘦的小山吃了三個就吃不下了,就把剩下的兩個給了淨雲和靜水師兄一人一個。月空比較肥,比較能吃,也比較小氣,他把一個饅頭掰成了兩半給了兩個師兄,剩下的一個咬了一口才發現自己已經吃飽了,就揣在了懷裡:“留在晚上當夜宵!”真是人小鬼大。
不知是第幾日的早晨,胡醉被一陣清脆的鳥叫聲吵醒了。他從牀上坐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呵欠,又揉掉幾顆眼屎,便穿了衣鞋信步走出了房間。
外面秋陽明媚,照地人渾身懶洋洋的很是舒服溫暖。
“久違了,陽光。”胡醉眯着眼睛,迎着初升的朝陽,嘆道。
青石棋坪旁,幾株黃、菊開得正豔,在微微的秋風下輕輕搖晃。
棋坪上,秋、菊旁,兩個老頭子黑白雙子殺得正酣。
兩個老頭子一位是南瓜道長,還有一位居然就是胡醉的老大哥、老丈人,驚飈動幕花狂。
胡醉笑吟吟地走了過去,打個揖道:“道長好!花大哥好!”
花狂哼一聲道:“好個屁啊!”
胡醉愣了愣。
南瓜道長笑道:“怎麼還不改口,該叫岳父了吧?”
胡醉恍然大悟,趕緊向着花狂高聲喊道:“岳父大人,小婿給您老請安啦!”
花狂道:“你小子再昏迷下去,怕是我的小外甥都會叫我外公了!”
胡醉道:“小……小外甥?月寒她……她……我……”他結結巴巴的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了。
花狂假裝怒道:“她你個頭啊!這事不應該是你最清楚了嗎?”
胡醉臉一紅,忙不迭道:“是是是!嗯,道長,我昏迷了多久了?”
南瓜道長不緊不慢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從你昏迷開始,到現在我們正好下了六局棋。”
胡醉舒了一口氣,道:“噢!那還好。”轉念一想,道:“不對呀!你們這六局棋下了多久?”
花狂道:“跟王質觀的那一局棋差不多久吧!”
“誰?哪個王質?”胡醉傻愣愣地問道。
南瓜道長拈着一顆棋子,仍舊不緊不慢道:“那是晉時的一個樵夫,名叫王質,相傳有一日他到石室山砍柴,見二童子下圍棋,便坐於一旁觀看。一局未終,童子對他說,你的斧柄爛了。王樵回到村子裡才知道已經過了數十年,因此後人便把石室山稱爲爛柯山。”
胡醉笑道:“傳說而已,哪有這麼誇張的,一局棋下了幾十年,還下得斧柄都爛掉了,真夠會扯的,呵呵!”
花狂怒道:“你個混小子,你再不下山,我家小女就真的等得海枯石爛了!”
胡醉驚道:“說得也是!我現在就下山找月寒去!”剛跑了幾步路,又回頭道:“道長,請問我是怎麼會出現在這終南山巔的?”
南瓜道長捋着頜下的一從白鬚,道:“在江湖上,互留萬兒的那都是爲了尋仇報仇,送你來的人並沒有留下他的姓名,我只記得他揹着好大的一把刀,眼神憂鬱……”
胡醉道:“知道這些就夠了,吾去也!”一溜煙縱躍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