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諾一生

“的確不少,因爲我也算是個權貴。”簡鈺認真地道。

他在心裡說,若是她問他是個什麼權貴,他就告訴她他的真實身份。

沒料到他平素在蘭晴萱的面前沒有半分正形,很多時候都是認真的說着痞話,此時他這麼一本正經的說這句話的時候,蘭晴萱只當他是在開玩笑。

她笑道:“行了,知道你是個權貴,有權又高貴。”

簡鈺一聽她這樣說便知她根本就不信他方纔說的話,不由得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沒有再做解釋,心裡有些犯愁,到時候要怎樣把他的真實身份告訴她,她纔不會被他嚇到。

簡鈺起身拉起她的走道:“走,帶你出去玩。”

蘭晴萱驚道:“現在出去玩?”

“當然,難得我今日有空,我知道千源城裡有個地方景緻不錯,我一直想帶你過去看看。”簡鈺說完拉起她就走。

蘭晴萱心裡還有些猶豫,可是他卻不給她半分猶豫的機會,見她走得慢了些,他怕把她拉得摔倒在地,直接大手一伸將她抱進懷裡,抱着她就往門外走去。

蘭晴萱又羞又惱,驚道:“簡鈺,放我下來!”

簡鈺不理會她,抱着她在院子裡轉了個圈道:“跟我去就放你下來。”

他這圈轉得甚大,蘭晴萱只覺得身體似在雲中一般,那感覺有些說不上來是怒還是喜,是害怕還是刺激,她的手不自覺的環上了他的脖子。

他有些不滿的聲音傳來:“你太瘦了,這般抱在懷裡就似片羽毛一般,往後要多吃一點。”

他說完這句話後欲繼續轉圈,蘭晴萱急道:“別轉了,我跟你出去。”

簡鈺輕笑出聲,卻並沒有把她放下來,含笑道:“這才乖嘛!只是你太瘦了,我怕走路會累到你,所我不轉圈了,抱你出去好了。”

蘭晴萱大急道:“你放我下來,我出門要先稟過祖母的。”

“你沒嫁給我之前,也許出門是需要稟過老夫人,但是如今我們已經成了親,我是你的夫,你要出門只需要我允許就好。”簡鈺笑眯眯地道。

蘭晴萱原本只是想尋個由頭,讓他把她放下來,可是此時聽到他的話後愣了一下,在這個朝代女子輕易不能外出,外出的時候除非家裡的長輩同意,或者夫婿同意。

她陡然驚覺,原來她以後能不能出門還需看簡鈺是否同意,這事有那麼點坑!

簡鈺看到她面上的表情,心裡倒有些好笑,她素來聰明,卻因爲從未將他當做她的夫婿,所以有些事情並沒有多想,看她這表情怕是隻到今日纔有這樣的覺悟。

他施展輕功,直接抱着她躍出了院子。

錦娘端着飯菜大聲道:“小姐和姑爺不在這裡吃飯嗎?”

簡鈺的聲音傳來:“不了,你們自己吃吧!”

錦娘抿了一下脣,她在千源城見到簡鈺之後就覺得他和傳聞中的有些不一樣,此時看到他這般把蘭晴萱抱出去的樣子,她倒覺得他和傳聞中那種不拘小節,霸道乖張是有那麼點相符的。

傾畫和傾詩圍過來道:“我方纔好像看到姑爺抱着小姐飛出去了!”

錦娘知兩人並沒有見過輕功,此時也不想多加解釋,只道:“你們眼花了,姑爺今日要帶小姐出去玩,我們先吃飯吧!”

傾畫和傾詩都愣了一下,都輕聲道:“我方纔分明看到了,難道真的是眼花呢?”

簡鈺帶着蘭晴萱並沒有從蘭府的大門出去,甚至也沒有從側門走,而是直接從長滿青苔的圍牆上直接翻了出去,兩人去的太快,守門的老張只看到影子一晃就不見人了,他喃喃地道:“果然是老了,最近總是出現幻覺。”

簡鈺近來出入蘭府,他嫌走大門太過麻煩,十次倒有九次是翻牆進出的,且他如今已經是蘭府的女婿了,也就沒有婚前的那些避嫌的心思,之前他進出蘭府還會注意一下是否有人看到,可是如今卻根本就不管這些,他覺得怎麼方便就怎麼來,而他的速度又太快,老張看到過幾回,卻都沒有看清楚,只道是他眼睛花了。

雖然之前簡鈺也抱着她飛過,卻沒有一次有這麼遠的距離,也沒有這麼快的速度。

她初時有些害怕,抱着簡鈺的脖子不敢鬆手,可是時間長了適應了之後,她又覺得有些刺激,這樣的感覺實在是有些微妙。

她的耳畔一邊聽到的是簡鈺沉穩有力的心跳,一邊聽到的是呼呼風聲,雖然兩腳不沾地,但是這麼被簡鈺抱着,她卻覺得很是安全。

這種感覺漫進心間的時候她自己先愣了一下,她只怕是瘋了,居然會覺得簡鈺很有安全感!

她心裡還在糾結的時候,簡鈺卻已經將她放了下來,她才發現他竟帶着她進了一間酒樓,那間酒樓名喚醉仙樓,酒樓的大名她曾經聽說過,是千源城裡最好的酒樓。

她問道:“不是說出去玩嗎?到這裡來做什麼?”

“要玩也要吃飽了纔有力氣玩。”簡鈺捉挾着對她眨了一下眼睛道:“難不成娘子爲了和爲夫一起玩,連飯都不吃嗎?”

蘭晴萱面色微窘,他卻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一頂紗帽扣在她的頭上,拉過她的手道:“我家娘子的模樣只有你一人能看,可不能讓別的男子看了去。”

蘭晴萱個咬了咬脣,他卻已經淡笑着拉着她走了進去。

簡鈺看起來對這裡很熟,徑直帶着蘭晴萱上了二樓的包廂。

醉仙樓臨湖而建,簡鈺帶她去的包廂就在湖畔,軒窗一推開,便是綺麗湖景。

蘭晴萱穿越到這個世界來之後,因爲心不靜,她從來都沒有看到千源城的湖景,此時湖景這麼躍進她的眼裡,她沒有準備,眼裡頓時滿是驚喜。

前世她看到的湖,不過是杭州的西湖或者是武漢的東湖,還有其他各省出了名的湖景,無一例外不昭顯着過旅遊開發的痕跡,那水永遠也不會是那種碧綠的藍,可是眼前的這個湖裡的湖水卻藍的讓人感動。

今日晴天如洗,湖藍如碧,近處荷花綻開,遠處山影重疊倒影在湖中,襯着四周古樸的建築,美的讓人歡喜,美的讓人的心也靜了下來。

她自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一直面對着各種算計,一直都在想着要如何自保,如何讓自己不要那麼被動,所以心裡一直藏了很多的事情,根本就不能讓自己的心靜下來。

可是此時這般看着這片湖,她突然就覺得人生其實有很多種活法,沒有必要讓自己那麼累,適時的放鬆是很有必要的。

“這裡真美。”蘭晴萱讚道。

簡鈺站在她身側,這間包廂他來過好幾回,對於這裡的景緻他是熟悉的,這裡的景緻不至於讓他覺得美,只是蘭晴萱說這裡很美,他便也覺得這裡還算不錯。

他笑道:“有了美景,若沒有美食怎麼行。”

他說完輕輕拍了一下手,一個約莫三十幾歲的婦人端着幾個精緻的點心走了進來,她恭敬的打了個招呼後將托盤裡的點頭放下,然後又送了幾個精緻的小菜進來,那些菜樣樣精緻無比,只看那顏色和做工,蘭晴萱便覺得她好像是有那麼點餓了。

簡鈺介紹道:“這是醉鄉樓裡的開胃小菜,酸爽可口,你先嚐一個這個。”

他說完拿起筷子給蘭晴萱夾了一筷子,她不是太習慣別人給她佈菜,淡聲道:“你也吃吧,我自己來就好。”

簡鈺的嘴角微微一勾道:“自我們成親以來,每次吃飯的時候你屋裡的那幾個丫環都在旁邊看着,讓人覺得很不舒服,今日裡難得只有我們兩人一起吃飯,我就想看着你吃。”

他說完又夾起一塊魚片放進蘭晴萱的碗裡道:“平素見你喜歡吃魚,嘗一下里的醋溜魚片,很是爽滑可口,尋常的廚子可做不出來。”

蘭晴萱見那魚片剔得極薄,裡面泡了紅色的泡椒,再綴以碧綠的蔬菜,看起來很是可口,她小口吃了一塊,入口即化,鮮嫩可口,一點都不輸給前世五星級酒店裡的超級大廚。

她讚道:“味道很是特別,好吃!你不嚐嚐嗎?”

簡鈺笑眯眯地道:“你餵我,我就吃。”

蘭晴萱此時心情甚好,聽到他這句話微嗔道:“你想得美!”

她用筷子將菜夾起來到他的面前一放,然後手一轉,直接把魚片塞進自己的嘴裡。

簡鈺極少看到她這副樣子,當即笑了笑,然後爲她介紹了其他幾個菜,那些菜看起來精緻得緊,竟都是平素蘭晴萱愛吃的。

蘭晴萱是中醫出身,再加上這具身體的體質不是太好,她很注意飲食,這些菜在她看來營養豐富,最難得的是味道都做得極好。

這些菜的味道極好,她平素吃飯都只吃到七分飽,今日卻破例吃到九分飽了。

當她吃完之後才發現,簡鈺吃得很少,大部分時候都是看着她吃,面前的菜擺了一桌子,她的食量並不大,桌上的菜剩了不少。

她有些可惜的看着那些菜道:“你真不吃呢?”

簡鈺見她的眼裡滿是可惜,倒覺得有些好笑,淡聲道:“吃飽了。”

蘭晴萱看了他一眼後撇了撇嘴道:“牛高馬大的漢子,吃東西竟還不如一個弱質女子,簡鈺,你這樣子會不會太弱呢?”

簡鈺的嘴角微揚,他回去之前其實已經用過午膳了,只是看到她後他改變了主意,這才帶着她來用午膳,他今日是吃得少了些,但是他覺得這不足以用來判斷他的強弱。

他看着她道:“我是弱是強你是我的娘子,你還不清楚?”

蘭晴萱聽他三句話不到又沒有半點正形了,不由得掀眉,扭過頭懶得理他,他看到她的樣子有些好笑,卻拉起她的手道:“吃好了剛走走消消食。”

簡鈺說完取過紗帽欲爲蘭晴萱戴上,她欲自己戴,他卻輕輕將她的手拔開,以不容拒絕的姿態替她將紗帽戴上,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動作輕盈而又溫柔,在他的指尖拉過紗帽的繫繩欲系在她的下巴處,他的指尖輕輕拂過她光潔如玉的下巴,他的指腹微微有些繭意,這般劃過,帶來了一陣麻麻癢癢的觸感,引得她的身體微微一顫。

她有些不適應這種異樣觸感,伸手從他的手裡奪過繫繩道:“我自己來。”

簡鈺伸手將她的手拔開了些道:“已經繫好了,走吧!”

他說完極爲自然地拉着她的手將門拉開,她還是不太適應他這般拉着她手的感覺,有幾次想要掙開,卻發現根本就不掙不開,卻不算她用多大的力氣,既掙不脫簡鈺的手,又不會把自己的手拉痛,他的手就好像有磁鐵把她的手吸住了一般。

蘭晴萱睜了幾次無果後便放棄了掙扎,從名義上來講,他是她的夫,他能拉她的手,從她的心理上來講,也打算爲他將這扇門打開,她給他一個機會,便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

她心念至此,心裡倒坦然了起來。

簡鈺感覺到她心情的變化,嘴角微微一揚,他早前就想拉着她的手一起漫步於街頭,今日終是實現了,他的心裡很開心。

此時還未到秋日,天氣還有些炎熱,好在昨夜裡下了一場雨,今日的溫度很是適宜,雖值午後,天氣卻並不是太熱。

兩人這般攜手而行,路上遇到不少的行人,看到兩人的樣子眼裡都露出羨慕,簡鈺人才出衆,一身氣度不凡,蘭晴萱雖然用紗帽遮住了面容,卻身姿纖柔綽約,一看就是美人。

這副樣子,看在別人的眼裡,就是哪家的少爺帶着新婚的妻子出來遊玩,再加上簡鈺對蘭晴萱溫柔體貼的一舉一動,兩人簡直就是恩愛至極。

蘭晴萱感覺到了路人羨慕的眼光,她覺得有些不自在,正欲問簡鈺要帶她去哪裡的時候,他卻已經帶着她轉進了一條些微有些僻靜的小道。

小道上行人不多,四周種滿了竹子,因爲竹子生長的緣故,兩人的頭頂上濃廕庇天,腳底下是厚厚堆積的落葉,地上連根雜草都看不到。

蘭晴萱還是第一次知道千源城裡有這麼一個僻靜的地方,這裡距方纔吃飯的醉鄉樓並不遠,應該還在鬧市區,她生性喜靜,此時乍看到這樣幽靜的所在,這裡不同於湖光山色,卻又別有一番韻味,此時這樣和簡鈺走在這裡,她只覺得心靜了不少。

她不說話,簡鈺也不說話,兩人攜手緩緩前行,便成了世上最美的風景。

她此時已經不太在意簡鈺是否牽着她的手,也不去糾結兩人有些微妙卻又複雜的關係,她此時耳中聽到的只有鳥兒在枝頭唱歌的愉悅叫聲,她眼裡看到的是滿目的碧色。

還未穿過那片竹林,她就聽到了水聲。

她的心裡滿是歡喜,當即小跑着朝前走去,她這般一走,簡鈺便鬆開了她的手,眼裡滿是溫柔。

穿過竹從,下首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那條小溪的水一直通到方纔蘭晴萱看到的那個湖裡。

溪水從山間濺落,打在石頭上,成了一個小型的瀑布,不算壯觀,卻因爲掩在竹林外,別有一番雅緻的味道,看在蘭晴萱的眼裡,比那些壯觀的大瀑布還在有意境得多。

她歡喜的走到那個瀑布的旁邊,扭頭對簡鈺道:“你看,這水看清!”

這個地方簡鈺之前曾來過幾次,他第一次來的時候看到那個小瀑布心裡也有幾分喜歡,只是他這些年來去過不少的地方,見過不少的美景,這樣的景緻只是讓他覺得稍微別緻一點罷了,倒也沒有讓他覺得太過喜歡,只是此時看到她這副歡喜的樣子,他的眼裡也有了幾分笑意。

他含笑走了過去,只是他還沒有細看池裡的水,就聽得蘭晴萱驚愕的道:“好多的茉莉!”

她的眼裡透出了一抹欣喜,竟不再看那汪清潭,直接去看那片茉莉花海。

簡鈺失笑,這樣的蘭晴萱和他初見時一樣,清靈動人,周身滿是靈氣,和她平素呆在蘭府的樣子是完全不同的,少了一分大家閨秀的端莊,多了一分屬於她這個年紀的靈巧天真。

簡鈺覺得這個她怕纔是真正的她,在蘭府的她戴了太多的面具,讓人看不真切,還有拒人千里之外。

他的目光頓時溫柔如水,若是可以的話,他想天天看到她這副樣子,只是眼下看來,他的這個期盼還多少有些不現實。

蘭晴萱在轉身的時候,是真的被那片茉莉花海給震憾住了,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那麼多的茉莉花,從她的腳下一直漫延到山的另一邊。

她以前其實不是太喜歡茉莉花的,因爲茉莉花的味道讓她覺得過於濃郁了些,少了一分清雅。

可是她之前在瀑布那裡聞到茉莉花香時,許是因爲有了水汽的盈潤,將那花香衝得淡了些,她竟覺得有一種讓人難捨的溫柔的纏綿的感覺。

因爲她的心裡生出了這樣的感覺,她再聞到那股花香時,便也沒有了她以前的感觀,突然就覺得那濃郁的花香也可愛了起來。

蝴蝶聞香而來,停在花朵上,她走過去的時候,驚起了好些蝴蝶,她微愕,輕身一轉,衣袂紛飛,紗帽輕飛,露出了她精緻的容顏。

簡鈺在旁看得有些呆,她站在花海里的樣子美到極致,他的心不由得跳得快了起來。

他一直都知道,他每次在她的面前就控制不好他的心裡的情緒,在她的面前,他從來都不是睥睨蒼生的一代戰神,他從來都不是那個只能讓人仰視的洛王。

他在她的面前,只是她的夫,他只想陪在她的身邊,看着她對他嫣然淺笑。

蘭晴萱的心情此時好到極致,站在這花叢裡,她覺得她的身體輕盈的若天邊的一朵雲。

她突然就有些想跳舞,她奔到簡鈺的身邊道:“我跳支舞給你看可好?”

簡鈺含笑點頭道:“好。”

蘭晴萱前世跟着好友去學過一段時間中國舞,她有練太極的底子,武與舞原本就是相通的,只是一個傷人一個不傷人罷了,所以她學起來很快。

她雖然來到這個世界後從來都沒有跳過,此時也沒有音樂,但是一點都不影響她跳舞,她的腳尖輕點,身子便輕盈的旋轉了起來,纖細的手臂輕舒,是那種極致的優雅,一陣風吹來,紗帽落在了茉莉花叢,也沒有去撿,反身腳輕擡,輕的若能飛天而去,精緻的繡鞋從裙下伸了出來,雪白的腳踝暴露在陽光下。

簡鈺的眼裡有了一分癡迷,一時間只覺得她膚光勝雪,她露在外面的肌膚似比那雪色茉莉還要白上幾分,他的心跳頓時快了些。

他早就知道她很美,可是卻不知道她竟可以美成這般!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眼裡的笑意漸濃,尋常大戶人家的女兒,彈琴是件雅緻的事情,在那些文人雅士的眼裡,那是修養的體現,而跳舞,卻落了下乘,在文人雅士的眼裡,只有那些來歷不明的女子纔會在大庭廣衆下跳舞,蘭府只是尋常的商戶,沒有那些規矩。

在他看來,那些所謂的高雅之事,不過是文人自封的罷了,高雅與輕浮很多時候只在一線之間。

蘭晴萱這舞讓他覺得有若九天玄女下凡塵,清靈高潔美到極致。

一支舞罷,蘭晴萱微微喘了口氣,身形旋轉,是收尾的最後動作。

她落腳時卻沒有注意到,因爲昨夜下了雨,這地上還有溼滑,這一腳恰好落在了溼滑處。

她的身形一個不穩,直接就朝旁邊滑去。

她的心裡不由得一驚,此時若是滑倒的話,只怕會摔個狗啃屎,她雖然有武術的根底,此時也努力想穩住身形,腳下卻太滑了,她根本就控制不住。

她驚呼了一聲,下一刻便落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她驚愕中擡眸,看到了簡鈺那張溫潤如玉的臉,她微驚的心頓時就落在了實處。

簡鈺的手此時半抱在她的腰上,他的衣帶和她的衣帶糾纏在一聲,他微微側着臉,從此時蘭晴萱的角度看過去,他帥的讓人不敢直視。

她的心跳剎那間快了些,這才發現她的一隻手竟勾在他的脖子上,她頓時有些不自在,當下欲將手抽回,而此時,他的脣卻已經覆了過來。

她的眼睛瞪得大了些,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要推開他還是做其他的。

簡鈺的眼睛卻是閉着的,長長的睫毛輕輕覆下,蓋在他的眼瞼上,這般躺在他懷裡,又是這麼近距離的看着他,脣上輕柔的觸感襲來,她整個人都有些呆,腦袋剎那間就成了一片空白。

簡鈺今日很溫柔,不像之前親她是那般霸道。

也正是因爲這分溫柔,若羽毛輕輕拂過心尖,若露珠自花朵上滾落,風輕吹過草尖,反倒讓她有些不知所措,整個人如墜進了雲中。

簡鈺感覺到她沒有反抗,他不由得加深了這個吻,嚐到了她脣齒之間的芬芳。

那種感覺直接撩拔了他的心絃,讓他在那一瞬間徹底忘記了他是誰,只想將她摟得緊一些,然後再吻得深一些。

他素來平穩的呼吸在這一刻變得凌亂了起來,她感覺到了他情緒的變化,神志反倒清明瞭些,意識到兩人正在做什麼時,她不由得驚呼出聲。

因爲這一聲驚呼,嘴微張,簡鈺乘虛而入,以極霸道的姿勢攻城掠地。

蘭晴萱從未有過如此奇妙的感覺,只覺得身心都輕了起來,原本有些清明的神志又迷糊了起來。

她的頭不自覺的歪了些,她戴在頭上的髮簪掉落在地,金屬落地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她陡然清醒了過來,然後伸手一把將他推開了些。

簡鈺此時也清醒了些,他之前偷親蘭晴萱的幾次他雖然情動人卻是極清醒的,可是這一次他卻發現他已沉醉在她的溫柔中不願醒來。

他的眼睛緩緩睜開,蘭晴萱看到他眼裡濃郁的情慾時,她的心裡不由一慌,她輕聲道:“簡鈺,放開我!”

簡鈺此時哪裡願意放開,只是他也知曉她的性子,在他看來,她今日比起往日待他不知道好了多少,他不能操之過急,於是他伸手將她的身子扶正,然後輕輕鬆開了她。

只是他在做這些的時候,眼睛一刻都沒有從她的臉上移開過。

他的目光太過熾熱,這樣看着她讓她覺得很不自在。

她輕咳了一聲,他輕輕一笑,將目光抽回,心裡卻在想着她方纔的樣子真的是太美了,她微微泛紅的脣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他還想再親一回,還想將她壓在身下,綺念再生,手再次伸出,想去撫她的脣。

蘭晴萱的身子站直之後極快的從他的懷裡跳了出來,見他的手又伸了過來,忙手忙腳亂的把他的手拔了拔,她此時臉紅成一片,心跳也亂成一團,她覺得她這副樣子實有些丟人,當下極快的從花叢裡撿起被風吹掉的紗帽,再極快的戴到自己的頭上。

她原本以爲依着他的性子必定會像往日一樣說幾句有調笑的話,可是這一次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並沒有出聲,不要說調笑的話了,卻是連喊她一聲都不曾。

他這有異於往常的表現,反倒讓她覺得有些不自在,她不由得扭頭看了他一眼,卻見他正站在她的身後,此時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蘭晴萱一看以他這副樣子頓時大窘,臉紅得更加厲害了,好在她此時頭上戴着紗帽,他也看不見。

只是就算是簡鈺看不到,她心裡也依舊覺得極度不自在,當下朝前小跑了幾步,和他拉開了些距離。

簡鈺看到她的樣子後眼裡的笑意更濃了些,沒有說話,只是不遠不近的跟在她的身後。

兩人這般一前一後的走着,蘭晴萱的心情卻起了些許的變化,她知道有了這一次的事情之後她和簡鈺的關係已經有了極微妙的變化。

她第一次來這裡,並不知道這條路會通向何方,她原本是想問簡鈺的,卻又覺得此時這樣去問他有些不太對勁,於是便順着那條花徑一直朝前走去。

花是種在山谷裡的,那片山谷並不大,順着這條花徑一直朝前走沒多遠就到了盡頭。

花徑的盡頭不像蘭晴萱最初想的那種極爲偏僻的荒草亂石,而是一間不大的廟宇,她湊近了一看,卻見上面赫然寫着“月老廟”三個字。

蘭晴萱之前曾由李氏帶着拜過月老廟,只是她之前拜的月老廟卻並不是這一間,她有些好奇地道:“這裡怎麼也有間月老廟?”

簡鈺答道:“聽說原本這裡纔是正兒八經的月老廟,二十幾年前一對戀人因家裡的人反對,雙雙吊死在這間月老廟裡,自那之後,據說這裡經常鬧鬼,曾有人到這裡來玩,然後就莫明其妙死在了這趕裡,再然後就沒有人敢到這裡來拜月老了,城裡的富戶出資建了另一座月老廟,大家就都到那裡去拜了。”

蘭晴萱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情,一時間倒有些好奇,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她之前還覺得有些好奇,這裡有這麼美的景緻,怎麼會沒沒有人來到這裡來,原來這裡有這樣的傳聞。只是那片茉莉花海明顯是有人打理的,否則的話,花不會開得那麼好。

簡鈺笑道:“因爲我之前也想去求月老,讓他早點把你送給我,然後就讓夜瀾打聽千源城裡的月老廟在哪裡,他尋了一遍之後就告訴我他打聽到的結果。”

蘭晴萱抿了一下脣,簡鈺又道:“據說這間月老廟之前造福了很多的有情人,成就了很多的姻緣,這裡纔算是真正的月老廟。我曾到這裡來拜過,只是別人又跟我說,到這裡來拜月老,最好是成雙成對,否則的話會不靈驗。”

蘭晴萱聞言頓時明白他說帶她出來看風景是假,帶她來拜月老是真。

尋常人若是聽到那樣的傳聞,怕是會多有避諱,簡鈺原本就是戰場上的殺神,那些傳聞他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在他看來,他身上的煞氣怕是會比這廟裡的還要重得多,蘭晴萱更是不信鬼魂之事,所以倒也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再則這裡雖然沒有什麼人來,但是從門外朝裡面看去,很是整潔乾淨,似有人經常來打掃,那棵姻緣樹上也掛着一些紅色的緞帶,裡面隱見香火,這樣一個地方,她感覺不到半點陰森的氣息。

她擡腳朝裡面邁了步,簡鈺問道:“你不怕嗎?”

“青天白日的,有什麼好怕的。”蘭晴萱淡笑道:“你不要告訴你你怕。”

簡鈺笑了一聲,當先走了進去。

蘭晴萱看到他的舉動微微一笑,跟在他的身後走了進去。

廟裡空空蕩蕩,一眼望去看不見人,只能看到香案前插着三柱清香,似有人來過。

蘭晴萱掃量了一番月老廟,簡鈺又道:“還有件事情我覺得應該告訴你。”

“什麼事情?”蘭晴萱有些好奇地道。

簡鈺的嘴角微揚,輕聲道:“據說門口的那片茉莉花海是你孃親親手栽下的。”

蘭晴萱聽到這個消息時愣了一下,她知道關於秦若歡的事情都是她如何如何厲害,如何如何有手段,在她的印象裡,秦若歡一直都是一個超級女強人的形象,她實在是沒有想到秦若歡會跑到這裡來種下這麼多的茉莉花。

簡鈺看到她臉上的驚色又道:“據說這塊地是她買下來的,也就是說,這塊地現在是你的。”

蘭晴萱再次一愣,她一時間倒有些想不明白秦若歡當年爲何要在這裡買下這樣一塊地,且只種茉莉花。

簡鈺微微一笑道:“我那個未曾蒙面的岳母當真是個謎一樣的存在,實在是有些讓人好奇。”

蘭晴萱輕聲道:“孃親是天底下難得的聰明人,只是我一直都不明白,她爲何會選擇嫁給蘭明德那樣的人渣……”

她說到這裡後語氣微微一頓後道:“也許盲婚啞嫁之事,有時候根本就沒有她選擇的餘地。”

秦府並不是千源城裡的原住民,是在秦若歡小的時候從外地搬過來的,至於從哪裡搬過來的,蘭晴萱曾問過一次吳媽媽,只是吳媽媽也不是太清楚。

在秦若軒去世之後,秦府又從千源城裡搬走了,也正是因爲如此,蘭晴萱對於她的外祖家的所知不多,在她這具身體幼時的記憶裡,似乎秦府的人從來都沒有來過蘭府。

蘭晴萱聽吳媽媽說起過,說秦若歡當年嫁給蘭明德時秦府的人不是太同意,是因爲一些極特別的原因秦若歡才嫁進了蘭府,至於那人特別的原因是什麼,吳媽媽也不知曉。

而秦府的人在秦若歡死後搬到哪裡去了,也沒有人知道。

對蘭晴萱而言,關於秦若歡的諸多事情都如同謎一樣。

簡鈺扭頭看着她道:“因爲有你孃的事情,所以你覺得盲婚啞嫁很容易所嫁非人,所以就想自己選夫婿?”

蘭晴萱想起之前她讓吳媽媽花銀子買夫婿的事情,當時她心裡曾有很多逼不得已,雖然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只是權宜之計。

她輕輕搖頭道:“不是,我只是不想把我婚事交給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的手裡,所以就有了那樣的安排,又哪裡會知道你會突然跑出來攪了這個局。”

這是兩人自成親之後第一次說到那件事情,且還是用這種極爲淡定的口氣說起來。

蘭晴萱之前覺得她如果要和簡鈺說起這件事情的話,必定是會動怒的,可是此時話從嘴裡說出來的時候,她心裡不但沒有怒氣,反倒覺得有些好笑。

她此時就站在月老廟裡,看着月老像寶相莊嚴的立在那裡,她的心突然就靜了下來,第一次覺得她應該要正視她和簡鈺的這一場婚事。

所謂緣份,說到底是有些陰差陽錯,而婚姻這件事情,卻是真切的生活,拋開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之外真切存在能摸得到也能夠得着的溫暖。

她此時不由得想,她和簡鈺之間是不是也是一場緣份?那件事情雖然是他橫插進來的,是不是也代表着他的心裡對那件事情很是重視?

這個念頭自她的心間生起來的時候,她的心裡生出了一種極爲古怪的感覺,她想扭頭看他一眼,卻又覺得那樣的舉動是不是太過直白,於是她只是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他一眼。

他此時單手負在身後,一襲雪色的衣袍襯得他有若謫仙,只是這個嫡仙看在她的眼裡多少帶了幾分煙火氣,他似感覺到了她的目光,扭頭朝她看了過來。

他的眸光沒有往日的邪魅,溫潤如玉,她此時腦中突然冒出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句話,就在前一刻,她還覺得他就是個邪魅的,和這句話是沒有半點關係的。

蘭晴萱看到他的目光,不知道爲何心裡突然有些發虛,她分明只是用眼角的餘光看的他,卻還是有一種被他看穿心事的感覺,嚇得將那縷餘光也收了回來。

簡鈺其實並沒有感覺到她的目光,他扭頭只是因爲他想看她,他淡淡地道:“我當初離開的時候,留了人在千源城裡,原本是怕有人欺負你我不在你的身邊你應付不過來,誰曾想竟無意中知曉了你要買夫婿的事情,我當時心裡其實是有些惱的,我明明說過要娶你,你怎麼可以不經我的同意就嫁給其他人?於是便快馬加鞭的回來阻止那件事情,只是回來的時候恰好又見李氏在算計你,便覺得左右你也是在算計着自己的婚事,那麼我再來算計一次也不爲過。”

蘭晴萱抿了一下脣,輕聲道:“你察覺到了李氏的舉動之後,是不是用了些小手段,把李氏安排的那些事情全部瞞了我?”

她行事素來是妥貼且小心的,當時李氏在發現吳媽媽替她找男子成親時李氏發現後必定會有些佈置,只要李氏有佈置,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她不可能一點都沒有察覺。

她想到這裡,爲簡鈺的手段感到心驚,她覺得他這樣子若是要算計誰的話,只怕那人連自己是怎麼死的也不知道,最可怕的是,她放在蘭府的諸多耳目竟沒有一個人向她透露出隻言片語!

“是。”簡鈺淡笑道:“若是讓你知道李氏也參與了這件事情,你肯定會改變原來的計劃,而你對我原本說存了太多的疑慮,又豈會輕易嫁給我,所以我便決定將計就計,將錯就錯,直接娶了你。”

蘭晴萱還是第一次聽他說起他當時的想法,他所謂的計是她和李氏的計,所謂的錯是他覺得她不應該嫁給他之外的人的錯,她不由得磨了磨牙。

簡鈺似笑非笑地道:“如今我們也相處這麼些日子了,想來你也已經知曉我比高全峰要適合你得多,他在見你之前連命都沒有了,這種沒用的男人又如何能保護你?”

他原本就有些狂狷的性子,此時說出這句話來,透着張狂和霸氣。

蘭晴萱再次磨了磨牙,他倒是自信到了極致,她心裡惱歸惱,卻也知他說的是實話,高全峰連她的人都沒有見到就被李氏的人給害死了,若是兩人真的成了親,只怕她還要分神去保護他。

她到此時也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簡鈺怕是從第一次說要娶她開始,就一直爲爲如何能娶到她做準備,他若是真的一心一意待她的話,將是她的幸事,若是他有其他心思的話,那麼她怕是鬥不過他。

只是她再細想兩人的婚事,他有着極爲雄厚的家財,似乎還有些權勢,而她說到底不過只是蘭府裡一個不受寵的嫡女罷了,雖然她知道她的容貌爲算醜,但是她也覺得像簡鈺這樣的人只怕見過不少的絕色,她這樣的容貌不會是最好的,他在她的身上並沒有什麼好圖的。

她輕聲道:“簡鈺,今日在這月老廟裡,你可以對我說句實話嗎?”

她說完扭頭朝簡鈺看去,見簡鈺正用目光在詢問她,她輕聲道:“你待我的心意,到底是真還是假?”

簡鈺聽到她的問題定定地看着她道:“原來到如今,你竟還在懷疑我的心意。”

他說完有些自嘲地道:“簡鈺啊簡鈺,你竟也有今天。”

他說完這句話後拉着她走到月老像前道:“今日請月老做證,我簡鈺若是對蘭晴萱的情意有一分是假的話,就罰我死無全屍。”

簡鈺此時斂了臉上的笑意,臉上滿是嚴肅的表情,他將臉一個板,整個人便透出了一種氣度,頓時貴不可言。

他之前一直覺得誓言這個東西是靠不住的,能靠得住的只有他的心。

而他對她的心意如何,他比誰都清楚,她若覺得誓言能讓她安心,那他發個誓又算什麼?

蘭晴萱沒料到他會發這樣的毒誓,一時間倒愣了一下,她扭頭朝他看去,見他再一分往日的痞賴之氣,這一番話也說得很有力度。

她斂了斂眸光,輕聲道:“非我不信你,而是你一直讓人擔心。今日你既然這樣說了,我權且信着,簡鈺,若你是真心待我的話,就讓我看到你的真心。而我……”

她扭頭看了他一眼,面上有些紅暈,卻又輕聲道:“而我也會試着爲你將心門打開來接受你。”

簡鈺的嘴角微揚道:“好!”

蘭晴萱輕輕抿了一下脣,他卻又問道:“那我今夜能不能睡正房?”

蘭晴萱就知道他說不到三句話就會沒個正形,她咬了咬牙道:“不能!”

簡鈺看着她道:“真小氣!”

蘭晴萱聞言倒有些哭笑不得,這事和大方或者小氣有關係嗎?她伸手狠狠擰了他一下後跳得遠遠地道:“是啊,我就是這麼小氣!”

簡鈺咧着嘴叫疼道:“娘子,你該不會想在月老前謀殺親夫吧!”

蘭晴萱當即紅了臉,早前給他縫傷口的時候那麼疼也沒聽他哼一聲,她方纔只是輕輕擰了他一下,他就這樣叫疼,真能裝!

兩人笑鬧了一陣,一記男音傳來:“夫人若是在九泉之下看到小姐和姑爺如此恩愛,怕是會很開心。”

蘭晴萱聽到那記聲音嚇了一大跳,一扭頭,卻見杜掌櫃就站在兩人身後的姻緣樹下。

蘭晴萱沒料到在這裡會遇到熟人,再想起方纔和簡鈺笑鬧的樣子完全就沒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頓時覺得有些不自然,她輕咳一聲道:“杜掌櫃怎麼會在這裡?”

杜掌櫃淡淡一笑道:“今日沐休,便過來看看。”

“外面的香是你上的?”蘭晴萱問道。

杜掌櫃點頭道:“是的,夫人在世的時候常用這種香,我與夫人初識便是在這月老廟,當時都爲求姻緣而來,最後的結果卻讓人唏噓,她的那場姻緣,哪裡是場姻緣,分明就是一段冤孽,自夫人去後,我便將裡收拾停當,空了的時候就過來上一柱香,若人真的有來世的話,希望月老能開眼,賜夫人一段美滿的姻緣。”

他說完這句話對着月老又深深的拜了下去,神情裡哀傷難掩。

蘭晴萱上次在珍寶閣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杜掌櫃對秦若歡的心思,而她又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靈魂,對蘭明德更是沒有半點好感,所以聽到他的這番話倒也沒有覺得如何。

她輕聲道:“外面的那些茉莉也是杜掌櫃打理的嗎?”

杜掌櫃輕輕點了點頭,溫柔地道:“那些花都是夫人親手未他種下的,而他卻終究負了夫人,夫人這一生的情字,便是從那時有了坎坷,一見羶郎誤終身,最終走上了不歸路。”

他說到這裡眼裡有了淚光,往事一幕幕在他的眼前浮現,他定定地看着蘭晴萱,眼前的女子和他初見秦若歡時是極爲相似的,只是兩人的命運似乎有些不同。

秦若歡聰明無比,卻終究看不破情這個字,他如今只希望蘭晴萱能看得破,再不要赴秦若歡的後塵。

蘭晴萱聽到他的這番話時眼裡滿是震驚,她輕聲問道:“杜掌櫃嘴裡的那個他可指的是我父親?”

“蘭明德?”杜掌櫃的眼裡滿是嘲弄地道:“他不過是個人渣罷了,又哪裡能讓夫人上心。”

蘭晴萱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她實沒有料到秦若歡還有其他喜歡的人,當即問道:“那人是誰?”

杜掌櫃在說完那句話後心裡其實就已經有些後悔了,他覺得這些事情不應該在蘭晴萱的面前提起,此時聽蘭晴萱這麼一問只淡淡地道:“那人也不是個好東西,事情已經過去了,小姐就不要再問了!”

蘭晴萱心裡微微有些失望,只是轉念一想,在這個朝代對女子的要求極高,杜掌櫃不在她的面前說起是不願意毀了秦若歡在她心裡的形象。

她問那句話也只是因爲好奇,此時杜掌櫃不願意提起那個人,那她也不能再繼續往下問。她此時再結合之前吳媽媽對她說的話,她便覺得秦若歡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依李氏的本事,未必能害得死秦若歡,只是這些事情如今已不可考,過去了便算是過去了。

杜掌櫃打量了簡鈺一番後道:“早前就聽說姑爺一表人才,是個極出衆的人物,今日一見,方知所言非虛。小姐是天底下頂聰明的人,卻終究是個女子,再強大的女子也有一顆柔弱的心,還請姑爺珍視小姐,這一生都莫要負她。”

他說完竟直接撩起袍子,對着簡鈺直接拜了下去。

蘭晴萱沒有料到他會有如此舉動,當即愣在了那裡,簡鈺並沒有去扶他,而是問道:“杜掌櫃這是以什麼身份在求我?”

杜掌櫃微愕,旋即輕聲道:“蘭明德雖然佔了小姐生父的明頭,卻從未將小姐當做是他的女兒,我雖然是個外人,小姐在我的心裡,卻是至親之人,我一生無兒無女,雖然小姐身份尊貴,我不敢明言,但是在我的心裡,小姐便有如我自己的女兒。”

蘭晴萱是第三次見到杜掌櫃,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坐在櫃檯後睡大覺,整個就像是個無爲之人,第二次見他時他面上的情緒很是複雜,卻讓她對他刮目相看,雖然早知道秦若歡在他心裡份量極重,卻也沒有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那雙眼裡有太濃的情緒,她陡然明白他此時之所以會求簡鈺,說到底還是因爲秦若歡。

她之前也曾聽吳媽媽說起過杜掌櫃的私事,說他一生爲情所困,至今未娶,當時吳媽媽說這樣句話的時候看了她一眼,眼裡有些複雜。

她陡然便明白,困住杜掌櫃的情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秦若歡。

簡鈺看了他一眼道:“你若真有這些想法的話,之前又豈會任由晴萱在蘭府裡被那些人欺負?”

杜掌櫃愣了一下,簡鈺卻冷笑道:“你此時這樣說話,說到底不過是把晴萱當做她的生母罷了。我要如何待晴萱那是我的事情,卻並不關你的事情。”

杜掌櫃的面色微微有些發窘,簡鈺卻又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只是你也算是個癡情之人,我也明着告訴你,在我的心裡,晴萱就是我的心頭血,珍貴無比!不需要任何人來求我待她好!”

他的聲音低沉有力,這番話說得又極慢,字字印在了蘭晴萱的心頭。

他平日見人都含着三分笑意,看起來不失溫和,此時將臉一板,他身上的氣勢立出,原本溫潤俊朗的五官頓時就透出了凌厲,那會凌厲對她而言是有些陌生的,只是他話裡的意思卻讓她的心裡生出了暖意。

杜掌櫃被簡鈺身上透出來的氣息嚇了一大跳,他不由得朝簡鈺看去,簡鈺的樣子不怒而威,他也是個有見識的,平日也極有膽色,可是此時被簡鈺的氣勢一壓,他只覺得自己渺小無比,就連腿都有些發軟。

因爲簡鈺的這分氣勢,讓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他曾在那人的身上也感覺到了這種霸氣,只是那人的霸氣和簡鈺比起來要弱一些。

他突然就覺得簡鈺只怕是有些來歷的,這樣的氣場普天之下擁有的人並不多,他心裡反倒有了一分擔心,他輕聲道:“只請姑爺記住今日的話。”

簡鈺的眉毛微掀,他知道這件事情到此爲止,他將身上的氣息斂了些,伸手將杜掌櫃扶起來道:“我素來說話算話。”

蘭晴萱聽到他的這句話抿了一下脣,自兩人相識以來,他說話算話的話,細算起來只有說娶她的事情,其他的時候他就是個痞子,完全不着調,只是此時她心裡生出了幾分期盼,若他真的對她說話算話的話,那麼他對她而言實算是個良配。

三人又說了幾句閒話,簡鈺和杜掌櫃並沒有什麼話好說的,蘭晴萱既然在這裡遇到他了,便又問了一下鋪子裡的事情,杜掌櫃細細回答後蘭晴萱習慣性的問道:“近來鋪子裡可有什麼異常?”

杜掌櫃細細想了一番後道:“一切都井然有序,並無任何異常,只個綢緞鋪那邊近來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都進不了太好的料子,倒讓人有些擔心。”

蘭晴萱聽他單獨將這件事情說出來,便知道這件事情必定不會太小,她問道:“之前鋪子不是和織坊有些往來嗎?他們不是承諾時新的花色都會送一些過來嗎?怎麼會好端端的就沒有好的料子呢?”

蘭晴萱手裡的那些鋪子已經開了很多年,進貨途徑是固定的,客戶也相對固定,此時突然說貨源出了問題,她的心裡不由得生出了幾分警覺。

杜掌櫃答道:“早在半月前我就發現有些不太對勁,所以曾親自到織坊那邊去看過,尋常的布料那邊倒是織了不少,就是沒有太好的料子,我找到織坊的管事請他織一些好的料子,他嘴上應得極好,但是近來供過來的貨卻都沒有太好的料子,我派人細細打聽過,據說那些好的料子都被一個大主顧全給包了下來,且對方給的銀子不少,所以就沒有好的料子給我們了。”

“大主顧?”蘭晴萱的眼裡有幾分好奇地道:“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大主顧來?可有打聽到那人是誰嗎?”

杜掌櫃搖頭道:“那邊咬得緊,然後那個大主顧行事也有些神秘,我一直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

蘭晴萱當即便聽出了這中間的問題,她的眸光頓時就深了些,簡鈺淡聲道:“只要有人買東西,自然就能查得到行蹤。”

“姑爺說的是。”杜掌櫃答道:“只是我之前派了幾個夥計去跟着,都跟丟了。”

簡鈺笑道:“那是人家不想讓你們跟着用了點小手段罷了,你把地址給我,我讓人去跟。”

杜掌櫃有些驚愕看了簡鈺一眼,然後看了蘭晴萱一眼,蘭晴萱知夜瀾的身手了得,簡鈺身邊的那些隨從個個都不簡單,有他的人相助,想來會事半功倍,所以當杜掌櫃看過來的時候,她輕輕點了一下頭。

杜掌櫃當即便尋紙筆將地址寫下來遞給簡鈺,簡鈺掃了一眼後輕點了一下頭,然後便帶着蘭晴萱走了。

他看到兩人離開時,嘴巴張了張想喊住蘭晴萱再叮囑幾句,轉念一想簡鈺在她身邊有些話他也沒有辦法說,再則他說的那話聽在蘭晴萱的耳中必定會有其他的猜疑,到時候追根究底時他反倒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這般一想,又將嘴閉上,最終一個音也沒有發出來。

他見兩人並肩走在一起,看起來極爲登對,他在心裡暗暗嘆一口氣。

他突然就想起多年前,看到秦若歡和那人並肩走在一起的樣子,那人的身高比簡鈺要略矮一些,也要微微胖一些,只是當年看在他的眼裡,也是一對登對的壁人。

可是那對壁人最終卻未能在一起,那人最終拋棄了秦若歡,萬般的情意都抵不過那滔天的權勢。

他跪倒在月老像前,輕聲道:“求月老賜小姐一段良緣,萬莫讓小姐再和當年的夫人一樣,夫人聰明無雙,卻看不透一個情字,夫人苦了一生,就莫要再讓小姐受苦了,請月老將她和姑爺手裡的姻緣線牽得更牢一些,讓小姐一生幸福。”

他說完對着月老像又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神情無比端正,眼裡卻有一分憂傷。

蘭晴萱和簡鈺又走進茉莉花海的時候,她此時的心情卻和來時有些不一樣了,她一想到這些茉莉花是秦若歡爲蘭明德以外的男子種的,她心裡就生出一種極爲古怪的情緒,到此時,她越發覺得秦若歡當年的事情就迷一樣。

簡鈺見她神情鬱郁,開解道:“之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你就不要再多想,真相雖然重要,卻也不需要太費神去追究,畢竟她是你娘。”

蘭晴萱聞言愣了一下,她覺得他也是個厲害的,竟知她此時心裡想的是這件事情,她淡聲道:“我只是有些好奇罷了,我娘是那麼好強的一個人,當時我年紀還小,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她覺得生無可戀,將我拋下獨自撒手離去。”

簡鈺淡聲道:“我相信這世上的母親都是深愛自己的孩子的,你孃親做出那樣的選擇必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也許是她覺得人生太過悲苦了些,那樣活着太過痛苦吧!”

蘭晴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自從吳媽媽告訴她蘭若歡是死在李氏的手裡時,她心裡就曾數次推演過那件事情的真相,她也曾細細問過吳媽媽當時的情況,只是吳媽媽原本知道的就不算多,回答來回答去也只是那些事情,就算是她再聰明也想不出中間的關鍵處。

今日裡她從杜掌櫃的口中知道秦若歡還曾有心上人,她覺得這件事情許是突破口,只是轉念又想,秦若歡終究是死在李氏的手裡,不管當時是什麼事情讓秦若歡生無可戀也改變不了她死在李氏手裡的事實,李氏她是絕計不能放過的。

她輕聲道:“情這個字其實是不公平的,女子若是愛上一個人便會是一生一世,可是男子卻可以在面對這個女子的時候說他是愛她的,在面對另一個女子的時候,又說他也是愛她的,男子可以同時愛好幾個或者這一生可以愛好幾個人。”

“誰告訴你男子一生會愛好幾個人?”簡鈺皺眉道。

蘭晴萱看了他一眼後道:“不是誰告訴我的,是我自己看到的,不管是我父親還是顧染墨,哪一個不是見一個喜歡一個?”

“就算全天下的男子都是那副樣子,都和我沒有關係,也和你沒有關係。”簡鈺看了她一眼道。

蘭晴萱笑道:“估計你又得對我說在這個世上你只會愛我一個,可是簡鈺,這事我還是不信,又或者說沒到生命的盡頭一切都有變數,只是不管往後會有什麼樣的變數,在相處的時候,我都會相信你說話,所以在這種事情上你絕不能騙我,若是騙了我的話,我們之間就再徹底結束了。”

簡鈺見她的面上雖然在笑,但是眼裡卻透着堅決,話說得也極爲堅決。

他和她相識之後,知她是極剛烈的性子,這樣的她讓他有些心疼,他淡淡地道:“我在做,你在看。”

蘭晴萱原本以爲他會再說一些痞賴的話,卻沒有料到他此時竟會將話說得如此簡單,話雖然簡單,卻很有份量。

她的嘴角微微一揚道:“好。”

簡鈺的眸光遠了些,想起自己的身份,心裡又有些無奈,他知道他若是將蘭晴萱帶回京城之後只怕會面對更多的事情,只盼到時候她也能這樣相信他。

簡鈺和蘭晴萱回到築夢閣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錦娘見兩人手拉着手走了進來,又見簡鈺的面色比之往日要溫和一些,她便知兩人的關係又近了一層,當即抿脣笑了笑,替兩人倒一杯水之後就讓傾詩去廚記準備飯菜。

蘭晴萱看到錦娘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知她和簡鈺的事情必定瞞不過錦娘,她也沒有打算去瞞,她心裡的想法有了轉變,那麼其他的一切也就有了轉變。

她對簡鈺的態度有變化之後,簡鈺反倒不如以前那般痞賴了,雖然還是會說一些不着邊際的事情,卻沒有以前那麼不管她說什麼話他都往那方面帶了。

而簡鈺平素也的確是極忙的,很多時候都不在蘭府,他將織坊那邊的事情跟夜瀾交待了一下,到了織坊交貨的那一日,夜瀾那邊就得到了消息,那些高檔的布料都被運到了千源城的一個貨倉裡,那個貨倉是租的,尋常人也許查不到是誰租了那個貨倉,只是這件事情卻難不倒夜瀾。

夜瀾給了蘭晴萱一個“張誠”的名字時,蘭晴萱覺得有些陌生,她實在是想不起這個張誠是誰。

她不由得,難道是她想錯了,這件事情只是一個巧合,綢緞莊缺貨的事情難道真的只是一個巧合?

只是她的直覺卻又告訴她,這世上的巧合很多時候都是人爲的安排,真正的巧合是少之又少,尤其是在這件事情上。

她這麼一想,心裡倒又有些擔心,她當即把傾詩和傾畫喚來,問她們可知道張誠這個人。

傾詩和傾畫都搖了搖頭,恰好吳媽媽今日進府向蘭晴萱敘職,說鋪子裡的事情,蘭晴萱便又問了吳媽媽可知道和張誠。

吳媽媽的眼裡有了一抹怒氣道:“張誠,竟又是張誠!”

蘭晴萱看到吳媽媽的反應有些好奇地道:“媽媽知道張誠這個人?”

“如果這個張誠就是那個張誠的話,那我就不止知道,就算是他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來!”吳媽媽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咬牙切齒。

蘭晴萱問道:“這中間可有其他的事情?”

吳媽媽答道:“是的,之前夫人在世時,將綢緞莊做起來的時候,當是隔壁也有一間鋪子,夫人做生意有她的法子,我們的綢緞莊的生意比隔壁那一家要好得多,那家鋪子的主人就在我們的鋪子裡各種使壞,想辦法掐我們的貨源,然後又在我們的倉庫裡的放蟲子咬爛我們的布,被夫人識穿之後就放火燒了我們的貨倉,夫人當時動了怒,直接將這事鬧到了官府,當時的府尹姓姚,那間鋪子的主人花了重金買通了姚知府,說是我們的庫房自己着的火,和他沒有半點干係,夫人也是個有手段的,直接尋到最直白的證據,然後當着全城百姓的面將證據拿了出來,姚知府沒有辦法只得判了那間鋪子主人的刑,將他流放了,算一下時間,如今也過了其限,那間鋪子的主人也該回來了。那間鋪子主人的名字就叫張誠。”

蘭晴萱聞言心裡倒明白了幾分,她輕聲道:“媽媽覺得這一次是張誠回來復仇的?”

吳媽媽點頭道:“如果這個張誠是那個張誠的話,那麼他回來復仇的可能性很大,畢竟當年兩家的事情鬧得極大,張府因此而家敗人亡。”

蘭晴萱之前也曾研究地秦若歡的行事手段,秦若歡做起事來果斷無比,平日裡雖然做事會給人留些餘地,但是像張誠那樣欺上門來,秦若歡肯定是咽不下那口氣的,讓張府家破人亡的事情秦若歡怕是做得出來的,且那個時候對秦若歡而言,除了將張府扳倒外她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蘭晴萱輕輕嘆了一口氣,卻道:“你方纔說張誠是被流放了,據本朝的律例,流放之人在流放的期間若是表現優秀,是可以釋放的,只是這個時間是一定要到十年後,張誠當時被流放的時候一無所有,流放的期間必定也是極爲辛苦的,不可能攢到太多的銀子。可是現在這個張誠出手很是闊綽,那些布料全部加在一起來約莫得有一萬兩銀子左右,所以他如果就是那個張誠的話,要麼他離開流放之地後遇到極好的機緣,賺了很多的銀子,要麼就是有人在幫他。”

吳媽媽一聽覺得她分析的極有道理,有些不解地道:“我們平素並沒有得罪什麼人,這人爲什麼要處心積慮的做這些事情?再則他們只是將好的料子買走,並不會傷到我們的根本。”

蘭晴萱輕聲道:“千源城裡的織坊雖然不少,但是能織出好的布的織坊並不多,最重要的是,我們的鋪子裡賣的都是品質較高的布料,如今好的料子一少,會直接拉低我們鋪子的檔次。”

吳媽媽覺得她說的有理,又問道:“那張誠將料子買走之後卻又沒有開鋪子賣掉,他要那麼多的布做什麼?”

這一點蘭晴萱一時間也想不明白,輕聲道:“這個可能和他幕後的主使有些關係。”

幾人商議一番後雖然沒有弄明白那人到底想要做什麼,卻讓蘭晴萱知道那個張誠很可能是之前秦若歡要對付的那個張誠。

張誠一家是因爲和秦若歡的爭鬥而家破人亡的,那麼他必定恨秦若歡入骨,蘭晴萱又是秦若歡的女兒,張誠要把賬全算到她的身上也是合理的。

吳媽媽走後,蘭晴萱又將這件事情翻過來翻過去推演了幾次,心裡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一時候卻又想不出來哪裡不對勁。

她坐在那裡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秋月進來道:“小姐,蘇姨娘來了。”

自從蘇姨娘有孕之後,就很少出來走動,此時來找她必定有事,她當即起身去迎,蘇姨娘已經含笑走了進來,她此時的臉色看起來不錯。

蘭晴萱見她的小腹已經隆了起來,她微笑道:“蘇姨娘有孕在身行走不遍,若是有什麼事情讓身邊的丫環來喊我一聲就好,又何必親自跑這一趟?”

蘇姨娘含笑道:“整天坐在屋子裡,悶都悶死了,再不出來走走,只怕我全身骨頭架子都要散架了。我在這蘭府裡,如今能信得過的人也只有二小姐一人,只是二小姐新婚,我怕天天往這裡跑惹你們厭,這才一直在屋子裡等着,今日聽說二姑爺不在家,我想這樣來該不會再討二小姐厭了。”

蘭晴萱聽她的語氣滿是調笑,只是笑意未達眼底,知她來必定有事,當下笑着接話道:“蘇姨娘真是顧忌太多了,就算是簡鈺在,你今日來找我也不會惹人厭。”

蘇姨娘的嘴角微微上揚,說話間兩人已經進了裡間。

兩人坐定之後,蘇姨娘左右看了看,知蘭晴萱身邊的幾個丫環都是極爲可靠的,當下輕笑道:“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蘭晴萱不知道她所謂的好消息指的是什麼好消息,當即笑了笑,蘇姨娘輕聲道:“我京中的朋友昨日給我送來了信,說顧染墨前些日子得罪了權貴,近來日子不太好過。”

蘭晴萱笑道:“他平素做事不是極爲妥貼的,怎麼這一次這麼大意?”

“其實也不是他大意和行事不妥貼,京中諸事比我們想像中要複雜得多,你從未去過京城,不知道中間的厲害,在京城裡要得罪一個人有時候只需一句話,若是你弄不清楚那裡複雜的派系關係,無意中的話也會招來殺機。”蘇姨娘的眸光深沉地道。

自從上次蘭晴萱出手毀了蘭若軒之後,蘇姨娘就一直在心裡大呼痛快,雖然蘭若軒被蘭明德使了很多的手段纔將他從大牢裡撈了出來,但是在蘭明德的眼裡,蘭若軒算是徹底毀。

蘇姨娘在李氏的手裡吃過很多的苦,早已經和李氏勢不兩力,她心裡清楚,如果蘭若軒好好的,她就算是生下一個兒子也很難有出頭的機會,畢竟嫡庶有別。

蘭若軒毀了,她的孩子就有更多的機會,但是要將李氏扳倒,卻還需要一些助力,畢竟李氏還有一個嫁給朝中四口官員的女兒,那也是一個依靠。

蘭晴萱前世也看過一些宅鬥加宮鬥劇,對於京城的危險她也知曉一二,只是在京城裡,如果不捲進權貴之間的話也不會有事,但是如是在京中做官的話,想不捲進去怕是都很難。

她輕笑道:“不知道他得罪的權貴是誰?”

“洛王。”蘇姨娘答道。

蘭晴萱微微一愣,千源城與京城相隔甚遠,她又是個閨中女子,卻也只說過洛王的大名,她知洛王是一代戰神,是頂天立地的英雄人物,只是不知道顧染墨怎麼會傻乎乎的去得罪洛王。

蘇姨娘似看出她心裡的疑惑,解釋道:“他也是做死的,大約一個月前,洛王獨自平了爲禍已久的土匪窩,據說這件事情在京城影響極大,衆人都在誇獎洛王英雄無雙,而他不知道是爲了討好初月還是怎麼的,上摺子說洛王功績太高,恐居心不良,然後這摺子被左相給壓了下來,當即就質問他這樣說話有什麼根據,他自然是沒有任何根據的,只說洛王平亂是有功,卻在平完亂之後不依聖旨回京,這不是居心不良是什麼?聽說左相聽到這句話後說了句‘黃口小兒’,然後左相就拿出了洛王傷重養傷的摺子,據說當時皇上大怒,也是初月公主爲他求情,皇上才只是將他降成七品文書,沒有要他的命。”

蘭晴萱對於京中的那些複雜人物關係並不清楚,對於洛王的事情更是完全不清楚,從蘇姨娘的這番話裡她聽到的信息是洛王和左相的關係甚好,然後初月公主對顧染墨很維護。

就在前幾天蘭明德大壽的時候,蘭玉芳還從京城寄了封信回來說是顧染墨被升爲四品官,這纔多久的事情,顧染墨又被降成了七品官,依着顧染墨的性子,怕是會氣得吐血。

只是蘭晴萱做夢都想不到的是那個她一直認爲是蓋世英雄的洛王是簡鈺,她更不會想到重傷養病的洛王爺會不顧傷勢嚴重千里迢迢的趕到千源城和她成親。

其實這些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好長一段時間了,只是路途遙遠,給蘇姨娘傳消息的那人也只是京中尋常的一個官員的正室,她給蘇姨娘寫信的時候這件事情已經在京中傳得人盡皆知了。也是蘇姨娘和那官員的娘子關系不錯,之前蘇姨娘又託她打聽顧染墨和蘭玉芳的消息,她知道之後覺得這事有些意思,這才寫信給了蘇姨娘。

蘭晴萱含笑問蘇姨娘:“你是怎麼知道這些消息的?”

蘇姨娘笑道:“二小姐忘記我是被老爺從哪裡帶回來的嗎?巡城使的夫人與我是手帕之交。”

蘭晴萱不太熟悉這個朝代的官階,也不知道巡城使到底是個多大的官,當下笑道:“真沒有料到蘇姨娘竟還有官家的朋友,若是父親知道了,怕是還得讓蘇姨娘請他們爲蘭府的事情分憂。”

蘇姨娘面色清冷,似想起了一些往事,眸光有了一絲哀傷,看着蘭晴萱的眸光卻溫和了些,淡淡地道:“我如今都成了妾室,除了之前關係極好的姐妹之外,我都沒有臉和之前的朋友聯繫。”

她說到這裡,眼裡有些寂然,她原本是有着還算顯赫的家世,只是家破人亡之後爲了活命做了蘭明德的妾室,在她的心裡,又早就斷了對蘭明德的念想,這樣的生活於她很多時候都透着幾分無可奈何,卻爲了往後不那麼被動,她還得再爭上一爭。

蘭晴萱知她的心情,微笑道:“蘇姨娘雖然現在是妾,以後卻未必是,你也不必太難過。”

蘇姨娘淡笑道:“雖然說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是有些事情我還是放不下,倒也不是難過,這許就是命,我只是還沒有認命罷了。”

蘭晴萱見她的眉眼之中透着高雅,那神情有些婉約悽美,只是那種表情只在蘇姨娘的臉上稍稍維持了片刻後就被堅強所取代。

蘭晴萱的眸光深了些,蘇姨娘又道:“京城的事情我都已經知曉了,那麼李氏也應該會知曉,這一次蘭若軒成了那副樣子,京中又出了這樣的變故,想來李氏的心裡會有些慌,我怕她會做最後的掙扎,你要小心一些。”

蘭晴萱聽她這麼一說便知道她進來的時候臉上的擔心是爲何而來了,她輕輕點了一下頭。

蘇姨娘此時突然覺得有些不舒服,當即伸手輕輕按了按眉頭,蘭晴萱見她的面色一下子就變得有些蒼白,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當即伸手搭在了蘇姨娘的脈搏上,眉頭當即就皺起來道:“蘇姨娘近來可經常覺得頭有些暈?”

蘇姨娘點了點頭道:“暈過幾回了,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蘭晴萱看了看蘇姨娘後道:“蘇姨娘也太不小心了,你又被人下藥了。”

蘇姨娘聞言面色大變,急道:“可會傷到孩子?”

蘭晴萱輕聲道:“就是衝着你腹中的孩子來的,好在發現的及時,他們還只是給你下了幾次,且怕你察覺,份量把握的極好,這種藥不會讓你失去孩子,卻會讓你的孩子生下來之後就是個傻子。”

她這句話一說出口,蘇姨娘的面色頓時一片煞白,她咬着牙道:“好狠的心,好惡毒的手段!”

蘭晴萱心裡也是這樣的感覺,如果孩子掉了的話,那也只是掉了,可是如果生下來的孩子是個傻子的話,那麼那孩子一生毀了之外,蘇姨娘也會被人看不起,時間一長,蘇姨娘在後宅之中再無安生立命之處。

她看着蘇姨娘道:“你也不用擔心,眼下那藥的份量極輕,我一會施針替你把毒逼出來,然後再幫你開一劑安胎的藥,孩子就子只怕遲早還會出事。”

蘇姨娘的眼裡透出了會沒事。只是這一次你這麼小心還是着了她的道,我此時幫你把毒逼出來,你若是不將這事杜絕的話,孩寒茫,蘭晴萱又道:“姨娘還是好好想想,她是怎麼下的毒吧!”

蘇姨娘把近來發生的事情全部想了一個遍,愣是想不出一點異常來,她不由得搖了搖頭道:“你能到我那裡幫我看看嗎?”

蘭晴萱點了點頭,然後跟着蘇姨娘去了她的房間,蘇姨娘做爲蘭府最得寵的姨娘,她住的地方還算雅緻,房子雖然不如蘭晴萱的那麼大,卻勝在佈置的雅緻。

蘭晴萱其實也是有些佩服李氏的,近來事情極多,李氏竟還能抽出空來對會蘇姨娘,且一出手就如此之狠,也當真是讓她開了眼界。

蘭晴萱將蘇姨娘平素生活起居的地方細細看了一遍,並沒有看出異樣來,她輕輕搖了搖頭,蘇姨娘的眼裡有些失望和擔心。

正在此時,蘇姨娘房裡的粗使丫環彩燕從外面走了進來,似沒有料到蘭晴萱和蘇姨娘竟都站在淨房裡,她行了個禮之後將手裡的杯子放到了淨手臺上。

蘭晴萱自彩燕進來就聞到了一股極淡的味道,那樣的味道尋常人是根本聞不出來的,她能聞出來不過是因爲她對藥物的敏感,她見彩燕就要走出去,輕喝一聲道:“等等!”

彩燕的面色有些不自然,卻很快強做鎮定道:“不知二小姐有什麼事情有吩咐?”

蘭晴萱沒有說話,而是伸手把彩燕的手給抓了起來,然後拿起她的手聞了一下,她這番動作看在彩燕的眼裡有些驚恐,蘭晴萱聞完之後對蘇姨娘點了一下頭。

蘇姨娘當即會過意來,輕呼一聲,屋子裡的幾個婆子便衝了出來,直接就將彩燕給按倒在地。

彩燕驚道:“四夫人這是做什麼?奴婢犯了什麼錯,讓回夫人這樣對我?”

蘇姨娘冷冷一笑道:“你犯了什麼錯,你心裡還不清楚?彩燕,我平時待你不薄,你竟敢害我腹中的孩子!”

彩燕的眼裡有了一抹驚恐,急道:“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啊!四夫人饒命啊!”

蘇姨娘的眼裡透出了寒氣,眼裡帶着寒氣,拉着彩燕的婆子會意,揚手就給了她一記巴掌,彩燕的臉頓時就腫得像個包子,她卻依舊嘴硬道:“雖然我是四夫人這裡的丫環,像我的主子,你是能罰我,但是你不能無緣無故的罰我啊!”

彩燕平素很少說話,蘇姨娘一向以爲她是不擅說話的,此時聽她這麼一說竟還是個牙尖嘴利的,蘇姨娘冷笑一聲道:“你放心好了,會你讓你心服口服的。”

蘇姨娘扭頭朝蘭晴萱看去,蘭晴萱已經伸手將彩燕方纔遞過來的杯子拿了起來,她用那個杯子盛了一杯水道:“把它喝了吧!”

彩燕一看到蘭晴萱的舉動,頓時臉上沒有半分血色,蘭晴萱將杯子遞給拉着她的婆子,那婆子捏開她的嘴,往她的嘴裡倒水,她拼命想要吐出來,卻還是喝上了不少。

婆子將那杯水往彩燕的嘴裡倒完之後,彩燕的身體頓時軟軟的倒在了地上,然後死命欲往外吐水。

蘭晴萱看到她的舉動後眼裡滿是寒意:“杯水罷了,你吐什麼?”

彩燕的眼裡露出了驚恐,大聲道:“四夫人饒命,二小姐饒命啊!”

蘭晴萱沒理她,對蘇姨娘身邊的丫環道:“去她的房間,看看有沒有一個竹筒,若有的話,將那竹筒取過來。”

丫環應了一聲當即便去了彩燕的房間,不到片刻便取了一個竹筒過來,蘭晴萱將竹筒打開聞了聞後輕輕點一下頭,蘇姨娘見裡面裝一些淡綠色的東西,知那東西必定是害她毒藥,眼裡頓時有了一股了怒氣。

蘭晴萱將竹筒遞到彩燕的面前道:“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把這裡面的東西全喝了,另一個就是把你知道的一切全說出來。”

彩燕到此時已經知道所有的一切瞞不住了,她急道:“我說,我全說,這是夫人讓我在夫人的漱口的口杯裡放一點。”

蘭晴萱冷笑了一聲,她覺得李氏也是有些天份的,這樣的下毒之法不說別開生面,至少是極爲特別的,蘇姨娘這一次有孕之後,對於飲娘極爲小心,李氏知道按正常的法子必定是毒不到蘇姨娘的,且如果是蘇姨娘直接中毒出事的話,那麼蘭明德這一次必定會深究。

蘭明德只要一深究,細細一查肯定就能查得出端倪來。

有了那些端倪,李氏自己就很難逃脫,選擇用這樣的法子給蘇姨娘下毒,可以說是既陰毒,又不會被人發現,可以說是妥當無比。

只是李氏將所有的事情算到了,卻沒有料到今日蘇姨娘會去找蘭晴萱說話,更沒有料到蘭晴萱只憑蘇姨娘的脈像就能知曉蘇姨娘中的是什麼毒。

那種毒其實是很厲害的,還有些微的清涼之氣,那樣的味道加在飯菜之中是極易被發現的,但是如果是下在漱口的杯子裡,再加上用量又極少,很難被發現,蘇姨娘腹中的胎兒又沒有事,所以從某種程度而言,這毒用得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蘇姨娘對於蘭晴萱之前說的事情存有些懷疑,問道:“這東西能把我害成什麼樣子?”

彩燕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後道:“夫人說這毒原本是極毒的,若是直接吃了會要人的性命,但是如果四夫人每次只是漱口的時候含一點,那藥不會咽入腹中,卻會慢慢滲入口腔之中,時間一長,四夫人腹中的孩子就會受到影響,等到四夫人把孩子生下來之後,不管是小姐還是少爺,都會是個傻子。”

彩燕的說法和蘭晴萱的幾乎一模一樣,蘇姨娘的眉心跳了跳,眼睛微微一合後道:“先拖下去,然後去請老爺過來。”

蘭晴萱搖頭阻止道:“蘇姨娘覺得這一次能把李氏徹底打倒嗎?要是李氏再來一個死不認帳呢?”

李氏推責任的本事蘇姨娘是知曉的,也知道蘭明德對李氏的態度一直都有些特別,彩燕是她屋子裡的人,她身上中的毒只怕也只有蘭晴萱能看得出來,別的大夫是看不出來的,說她中了毒,卻又沒有任何依據,這樣去找蘭明德,怕是一點用都沒有。

蘇姨娘有些不甘心地道:“難不成這件事情就這樣罷呢?”

蘭晴萱笑了笑,看着彩燕道:“你還想不想活命?”

彩燕點了點頭,蘭晴萱伸手朝她的腹部就是一拳,她沒料到蘭晴萱會動手,當即痛得慘叫一聲,蘭晴萱趁機往她的嘴裡塞了一枚藥丸,蘭晴萱塞得很是個巧妙,這般嚥下卻是吐都吐不出來。

蘭晴萱看着她道:“我方纔餵你吃下的是一枚毒藥,只是那枚毒藥和尋常的毒藥不太一樣,它不會立即發作,卻會十天發作一回,你現在先嚐一下發作的感覺。”

她說完伸手不知道點了彩燕哪裡,彩燕立即覺得渾身有若千萬只螞蟻在咬,無比痛苦,她哭道:“二小姐饒命,以後二小姐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蘭晴萱覺得這個彩燕還是個聰明的,這麼就知道了她的心思,她淡淡一笑,伸手給了彩燕一枚藥丸,然後她將餘下的藥丸放在蘇姨娘的手裡道:“你錯了,你主子從來都只是蘇姨娘。”

彩燕忙道:“以後彩燕什麼都聽蘇姨娘的,再不敢有任何異心!”

蘇姨娘看到蘭晴萱這麼容易就將彩燕收服的服服帖帖,心裡倒有些明白蘭晴萱想要做什麼,她冷冷地道:“李氏若是問起來,知道怎麼說嗎?”

彩燕伏在地上道:“奴婢的臉是自己不小心摔的,然後四夫人一直在吃着夫人給我的藥。”

蘇姨娘看到她的樣子只覺和麪目可憎,當下扭過並沒有擺了一下手,彩燕如蒙大赦飛快的走了出去。

蘇姨娘嘆道:“李氏真不是一樣的狠,這個彩燕原本不是我房裡的,三年前她被李氏打,我瞧着可憐,救了她一命,原本以爲我曾救過她的性命,她對我肯定會無比忠心,之前出事的時候,我懷疑過屋子裡所有的人,卻獨獨沒有懷疑過她,卻沒有到這事竟是她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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