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雪衣知道此時簡鈺身上的壓力巨大,她當下伸手輕輕握住簡鈺的手,簡鈺朝她看去,她的眸光沉穩冷靜,似在告訴他,不管什麼事情,她都會和他一直面對。
簡鈺反握她的手,指尖微用了些力氣,告訴蘭晴萱他什麼都不怕。
蘭晴萱看到他這樣的反應心中略安,朝他輕點了一下頭。
簡鈺走進皇帝的寢殿時,裡面跪了一地的人,都是宮裡的嬪妃以及還未成年的皇子,簡心就在裡面,他一見簡鈺進來,便用一雙含着淚光的眸子看着簡鈺。
簡鈺緩緩走到皇帝的屍體前,不管皇后用了什麼樣的手段都不能讓皇帝的雙眼閉上,所以此時皇帝的眼睛瞪得極大。
他此時雖然已經沒有了呼吸,但是面上卻還殘忍着死時面上的表情,驚恐,不安,後悔,無奈。
簡鈺看到皇帝的表情之後眉頭皺得更加厲害了,皇后則朝簡鈺撲過去用力的打着的他的胸口道:“洛王,你怎麼能如此喪心病狂!你竟這樣對你的父皇!你還是不是人!”
簡鈺對於皇后的指控並不辯解,他欲伸手將皇后拂開,蘭晴萱知他的力氣,他若是在這個時候將皇后拂開的話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麼樣的麻煩來,於是她伸手一把抓住皇后的曲池穴,皇后的手臂一麻,頓時再無一分力氣。
皇后瞪大眼睛朝蘭晴萱看去,蘭晴萱極爲淡定地道:“皇后可有親眼看到王爺給皇上下毒?”
“沒有。”皇后輕咬着脣道:“但是如果不是他的話,又還有誰有這樣的膽子?還有,皇上是吃了洛王派人送來的藥之後纔出的事,不是他下的毒又是誰下的?”
“皇后娘娘這話就有些可笑了。”蘭晴萱淡聲道:“說到給皇上下毒的事情,我覺得有人的膽子絕對比洛王要大得多,也要有機會得多!”
她說完直直地看着皇后的眼睛道:“比如說皇后娘娘,藥材是王爺給皇上送過來的,但是接觸那些藥材的人卻並不只有王爺一人,王爺就是有人膽大包天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所以纔將藥材送進來給,請皇后娘娘親自煎好之後再給皇上服下。”
她說到這裡眼裡有了一分厲色道:“王爺只是準備了藥材罷了,可是皇后娘娘卻是親自喂皇上服藥之人,誰下毒方面那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洛王妃的意思莫不是在懷疑我?”皇后的眼裡透出了濃郁的冷意,那模樣似乎皇帝死了她極爲難過,時刻準備着要撲過來和蘭晴萱拼命一般。
蘭晴萱冷笑一聲道:“我只是說了有這個可能性,皇后娘娘又何必此地無銀三百兩呢?”
皇后被她的這句話一嗆,眼裡透出了極爲濃郁的怒氣。
蘭晴萱卻直接無視皇后此時眼裡的情緒,她淡聲道:“再則那一日送時皇上寢宮的藥材,都是太醫們親自挑選出來的,所有的藥物都經過他們的手,王爺根本就沒有下手的機會,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問太醫院的太醫們。”
自那日簡鈺知道皇帝不是病是中了毒之後,他就早就料到他們必定還會再有行動,所以當他發現長公主不見之後,就命人送了藥草進來。
那些藥草是他讓整個太醫院的太醫一起挑出來送到皇帝這裡來的,所以如果那些藥草有問題,那麼也是那些太醫們的問題,因爲牽扯到的人數太多,根本就沒有單的個行動下手的機會。
皇后並不知道那些藥草是簡鈺用這樣的法子挑選後送進來的,她的眸光不由得閃了閃。
那些太醫聽到蘭晴萱的話後爲了表明自己的清白,當即所有在場的太醫都站出來道:“回皇后娘娘的話,那些藥草的確是我等挑選出來的,我們敢以項上的人頭擔保,那些藥草在送進來之前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皇后的眸光深了些道:“下毒不一定要在藥草裡動手腳,還有其他很多方式,如今這皇宮裡處處都是洛王的人,且洛王的手下不缺高手,要給皇上下毒實在是太容易了!”
蘭晴萱淡淡回了一句:“皇上之前只是病重,可是皇后娘娘出了冷宮來照顧皇上一番之後,皇上就中了劇毒,此時又將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推到洛王的身上,這事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吧!”
她的這番話相較於皇后的話冷靜得多,也要有理據得多。
皇后瞪大眼睛朝蘭晴萱看去,之前皇后處於鼎盛時期的時候蘭晴萱都沒有怕過皇后,此時又豈會怕她?皇后瞪過來的時候,蘭晴萱就直接瞪了回去。
簡鈺知蘭晴萱在皇后的面前是吃不了虧的,當下也不去管兩人的事情,他緩緩走到皇帝的屍體前,他從進來到現在,看到皇帝的屍體後一直就覺得皇上屍體上殘留的表情實在是太過奇怪。
他將皇帝上下打量了一番後,不知道爲什麼,他看到這樣的皇帝他發自內心覺得有些可憐,有一種極爲奇怪的感覺在他的心裡漫延開來。
簡鈺雖然這些年來因爲皇帝處處防備他,針對他,所以他對皇帝心裡其實是有些恨的,但是那些恨意,在此時的他看來,又終究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人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麼恩怨是化解不了的?
簡鈺的眸光微微斂了起來,在這一刻,他的心裡突然感到有些孤單,不管皇帝是不是他的生父,他終究叫皇帝二十餘年的父皇。
他還記得皇帝年青的時候,那時他的年紀小,皇帝對他雖然算不得溫和,但也是比長大之後的處處防備要好得多。
那時的簡鈺,總想着自己若是再聰明一些,再能幹一些,也許就能得到一些父愛,只在他幼時的記憶裡,那種溫暖的片刻其實少至極致。
若硬要說溫暖的話,也只有在他九歲那一年,那年吃過年夜飯之後,他要去放炮,那天皇帝的心情看起來不錯,就帶着他和其他幾位皇子到御花園裡放炮,在去御花園的小徑上,皇帝伸手將他吃飯時粘在臉上的飯粒拂去。
其他的時候,皇帝待他是嚴格的,是冰冷的,是拒他於千里之外的。
因爲幼時的那些記憶,養成了簡鈺有些冰冷的性子,不管他在人前笑得有多麼的開心,但是他的骨子裡卻一直都是孤獨的。
他的眼睛半合,欲轉身時看到皇帝握緊拳頭的手。
他伸手輕輕抓起皇帝的手,皇帝死去沒多久,屋子裡又燒了地龍很是暖和,所以此時皇帝的身上還很軟,屍斑還沒有形成,若不是皇帝臉上的表情太過可怕,簡鈺都會懷疑他不過是睡過去而已。
簡鈺將他的手拿起來之後,輕輕將皇帝的手掌攤開,裡面抓着一條細小的手鍊。
之前那個黑衣人來看皇帝的時候,皇帝一直抓着那黑衣人的手,在他的情緒最激動的時候,他將黑衣人手上的手鍊扯了下來。
一直站在簡鈺身側的簡單和簡心看到皇帝手裡的東西時,兩人都愣了一下,方纔簡鈺打開皇帝手的時候,兩個隔得近看得極爲清楚,簡鈺根本就沒有法子從其他地方變出一條鏈子來。
“咦?那是什麼?”簡單有些好奇地道。
簡鈺將鏈從皇帝的手裡緩緩拿出來,那條鏈子很是纖細,不像是男子的,而是像女子的。
此時這邊的動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連之前一直和蘭晴萱爭論的皇后此時看到皇帝手裡的鏈子時眼裡也露出了一抹驚色。
那條鏈子她自然是認識的,她曾在那個黑衣的身上見到過。
她之前還曾問過那個黑衣人,他一個大老爺們,怎麼會戴那麼纖細的手鍊,實在是太過奇怪了。
簡鈺將那條手鍊拿到眼前一看,那條鏈子是銀鏈子,做工也不算太精細,這種鏈子在皇宮這個極爲奢侈的地方,就連小宮女都不願意佩戴。
簡鈺扭頭看着皇后道:“這條鏈子很特別啊,皇后娘娘,是你的嗎?”
皇后知此時絕對不能泄露那個黑衣人的行蹤,眼下這事她只能自己一個承擔下來,於是她答道:“是啊,是我的,皇上方纔太過痛苦,所以抓緊了我的手,就將我手上的手鍊扯了下來。”
簡鈺看着皇后道:“是嗎?那真是太巧了,這條手鍊的銘牌上還刻着一個字,敢問皇后娘娘,那個字刻的是什麼?”
“呃!”皇后實在是沒有料到簡鈺會這樣問她,她當即就傻了眼,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那條鏈子她雖然看到過幾次,但是並沒有太過注意那個細節,上面有一塊銘牌她倒也知道,至於上面刻了什麼,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簡鈺看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將這條手鍊時刻戴在自己的手上,想來是極爲珍視的,該不會連上面刻了什麼都不知道吧?”
皇后的面色微變道:“這個自然是知道的,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上面刻的字應該是笙字。”
簡鈺聽到皇后的話後眼裡幽深如海,他冷冷一笑道:“皇后娘娘,你真的確定這條手鍊是你的嗎?”
皇后方纔那樣猜,其實也是存了賭一把的心思,只是此時聽到簡鈺的話後心裡一緊,她只得又道:“那條手鍊是我多年前的東西了,我見那條手鍊細緻精巧,所以就一直隨身戴着,早就忘記上面刻着什麼了。”
這個理由聽在所有人的耳中,都覺得有那麼一點奇怪。
皇后的身份何等尊貴,又豈會有這樣的手鍊?再則就算是舊物,皇后也不至於連上面刻的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吧?
而簡鈺最清楚了,當初皇后被打入冷宮的時候,是從佛堂那邊直接被打進去的,所以皇后的身邊並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供皇后帶進去冷宮,且皇后當時如果要讓錦秀回到她的宮裡拿首飾的話,也絕對不可能拿這麼一條手鍊,除非那條手鍊對皇后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簡鈺定定地看着皇后,皇后被簡鈺看得心裡發毛,她輕咳一聲道:“洛王可以把手鍊還給我了嗎?”
其實這個時候皇后是想要哭一場的,好將整件事情揭過。
她正準備蘊釀情緒開哭的時候,簡鈺已經淡聲道:“這條手鍊上一個字都沒有,皇后娘娘連平素天天戴的手鍊上有沒有刻字都不知道嗎?”
皇后的面色一僵,簡鈺又道:“皇后娘娘之所以不知道,其實也有一個理由能解釋清楚的,那就是這條手鍊根本就不是皇后娘娘的。”
皇后暗暗咬了一下牙,知道這一次她被簡鈺坑了。
此時所有的目光看到皇后的身上,之前有皇帝中毒的事情,此時皇后又不知道手鍊上的細節,這件事情就實在是讓人生疑。
最重要的是,皇帝死時緊握在手裡的東西,必定有其特別的意義,難不成皇帝真的是被皇后毒死的?
皇后感覺到了衆人的目光時,她的心裡不由得一緊,這些事情發展到如今實非她所願,她實在是沒有料到皇帝會從那個黑衣人的手上扯下那條鏈子。
皇后不愧是皇后,就算她此時的心裡亂成一團,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她輕聲道:“其實這條手鍊是錦秀讓我替她保管的,所有我並沒有注意到上面的細節。”
簡鈺冷笑道:“皇后娘娘那麼高貴的身份,還會替一個小宮女保管東西,實在是讓人吃驚,但是抱歉得緊,你這話的說服力明顯不夠。”
他說完這句話後嗓音拔高了好些道:“鑑於皇上突然慘死於寢宮之中,且當時在場的只有皇后一人,而之前皇上曾將皇后打入過冷宮,所以很可能皇后對皇上懷恨在心,所以才起了謀殺之意。”
皇后怒道:“胡說八道!我爲什麼要毒殺皇上!”
“這中間的原因你自己清楚!”簡鈺直接將她的話頂了回去,然後不緊不慢地道:“這條手鍊不可能是皇后的,也不可能是錦秀的,所以方纔皇上死的時候,屋子裡必定還有人在場,敢問皇后娘娘,那個人到底是誰?”
他這番話有理有據,皇后聽到簡鈺的話後面色不由得一白,她大聲道:“洛王將皇上寢宮裡的宮女太監全部清除,只怕早就存了謀害皇上的心思,那些事情是你做下的,此時你又何必再來問我皇上的寢宮裡還有誰?”
簡鈺看着皇后道:“今日皇上新逝,我不想當着皇上的面和你吵,但是這件事情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絕不會讓皇上枉死!”
皇后輕了咬了一下脣,簡鈺轉身看着皇帝的屍體道:“皇上,若你在天有靈,你一定要保佑兒臣找到殺手,替你報仇!”
蘭晴萱緩緩走到皇帝屍體的旁邊,輕對簡鈺道:“皇上的確是中毒而亡的,且在死前還受了恐嚇,所以他的眼睛纔會睜得如此之大。”
簡鈺的眼睛微微一眯,他看着皇帝的屍體呆了呆,皇帝是什麼樣的性子,簡鈺是再清楚不過的,皇帝當時病成了那副樣子,在那個時候還有誰能嚇到皇帝?
他的對這件事情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手鍊,這條手鍊也許是唯一的線索了。
他伸手將手鍊握在手心裡,然後大聲道:“皇上死得太過古怪,這件事情本王一定會查清楚!”
皇帝是何等人,能闖進深宮裡來毒殺皇帝,這事可以說算得上是大秦自建國以來最爲荒涎的事情了。
衆妃嬪和一衆皇子公主們當即就哭了起來,都說皇帝死得太慘,請簡鈺一定要查明此事,讓皇帝能瞑目,只是這些話裡有多少是真心的,就不得而知了。
簡單和簡心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裡都有幾分不解。
皇帝新喪,對大秦而言是一件大事,俗話說得好,國不可一日無君,所以簡鈺和蔣相一商量,根據皇帝留下的旨意,當即就對着簡心拜了下去。
兩人一拜倒,其他人自然也就拜了下去。
方纔衆人跪在皇帝的面前,那是因爲皇帝死了,如今這一拜,卻是在拜簡心這個新君。
簡心還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景,他終究年紀小,此時看到這樣的光景,心裡不由得有些慌亂,他看了簡鈺一眼,簡鈺對他輕點了一下頭,他這才道:“諸位請起,眼下當務之急是追查謀害父皇的兇手,以及操辦父皇的身後事!”
衆人忙應了下來。
簡心雖然此時已經算得上是大秦的新君,但是因爲還沒有舉行登基儀式,所以此時他的位置還算不得是大秦的皇帝。
他雖然早前就做了各種準備,但是當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他的心裡還是緊張的。
他看了一眼躺在牀上死不瞑目的皇帝,他的心裡生出了一分恐懼,那謀殺皇帝的人如此大膽,實在是可怕至極,若那人不是簡鈺的話,那麼他以後必定也會成爲他們對付的對像。
若這件事情真的是簡鈺做的話,那麼簡鈺也實在是太過狠毒。
簡心想到這些,手心裡已經一手心的汗。
簡鈺此時就在簡心的身邊,他感覺到了簡心的緊張,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今夜的事情原本些皇后和那幕後之人是想栽在他的身上的,只是因爲他從皇帝的手裡找到了那條手鍊,暫時堵住了皇后的嘴,也暫時將在場所有人的嘴堵上。
但是簡鈺心裡非常清楚,在這個時候,其實他的嫌疑根本就沒有洗清。
皇帝新逝,簡心年幼,簡鈺又是攝政王,所以他此時手邊需要處理的事情實在是太多,新皇登基,舊皇喪事,朝中的運作,各地的摺子,固蘭關的戰報,四周國家虎視眈眈,不管哪一件事情都需要簡鈺去操心,都需要他去把握大局。
只是此時的簡鈺,並不想理會那些事情,他從皇帝的寢宮裡出來之後就一直拿着皇帝手裡抓着的那條手鍊發呆。
蘭晴萱輕聲問道:“可以給我看一下嗎?”
簡鈺輕輕點了一下頭,將那條手鍊遞到蘭晴萱的手裡,此時東言已經露出了晨光,她就着晨光細細地看了看那條手鍊,極爲簡單的樣式,極爲粗劣的做工,實在是看不出太多的端倪來。
她又將手鍊上的那塊銘牌細細看了看,此時晨光微露,她依稀能從那塊銘牌上看到一些印記,只是那塊銘牌明顯被人用手撫摸的次數太多,上面的東西已經被磨平。
蘭晴萱輕聲道:“這條手鍊對於手鍊的主人似乎非常重要,否則的話,不會將這塊銘牌磨得如此之平。”
這一點簡鈺也是認同的,他輕聲道:“我在想當時讓皇后猜銘牌上刻了什麼字時,皇后爲什麼第一個猜的是笙字。”
這件事情蘭晴萱也是極爲好奇的,她想了想道:“可能這串手鍊的主人和笙這個字有什麼聯繫吧?”
手鍊的主人和笙字能有什麼聯繫呢?
是因爲手鍊的主人的名字裡帶有笙這個字嗎?
在蘭晴萱的記憶中,名字裡帶有笙字的只簡鈺的父親簡笙,但是簡笙已經死去多年了,這件事情不管怎麼扯似乎都扯不到簡笙的身上。
蘭晴萱頓時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近來發生的事情,每一件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就算她再聰明,也不可能對着那極爲簡單的訊息就想透整件事情。
她輕聲道:“看這光景,今夜皇上的寢宮裡必定有其他人進來了,皇后否認是因爲他們就是一夥的。我記得我們昨日離開時候,你的暗衛已經將皇帝的寢宮圍得水泄不通,按正常來講,你的那些暗衛個個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天底下沒有幾人能完全不驚動他們就進到皇帝的寢宮裡。”
這一點簡鈺也早就想到了,他方纔就已經將問過他們,今夜皇帝的寢宮裡有沒有什麼異常,他們的回答都是沒有。
簡鈺想了想後道:“還有兩個可能,一個是那個人原本就在這寢宮裡,另一個則是他的武功比我的那些暗衛還要厲害得多,所以他們發現不了他進來。”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後道:“只是我的那些暗衛個個訓練有術,就算是我想要不驚動他們闖進皇帝的寢宮都很難。”
蘭晴萱之前見過皇帝寢宮下面的那條密道,她問道:“他會不會是從那條密道里進來的?”
“不可能。”簡鈺答道:“我在裡面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所以特意看了一眼那條密道的出口,昨日我們離開之後我就讓人把那裡封上了,那人就算知道那條密道,也不可能進得來,就算他能進得來,也會將出口處破壞掉,可是那裡完好無損。”
蘭晴萱輕抿了一下脣後道:“而我們離開的時候,將皇帝的寢宮細細看過一遍,裡面根本就沒有藏人的地方,所以這個可能性也要排除掉。”
簡鈺的眼裡若有所思,蘭晴萱看了他一眼道:“這樣算的話,那麼那個人就只可能是個武林高手,他在不驚動你的暗衛的情況下,直接就進了皇帝的寢宮。”
簡鈺的眉頭微微一皺,他實在是想不出來,京中還有誰有如此高明的武功。
蘭晴萱又有些好奇地道:“按照錦秀和錦孃的說法,那個在幕後操控之人應該是個男子,可是他若是男子的話,手裡又怎麼會戴這麼條只有女子纔會戴的手鍊?”
簡鈺的眸光深了些後道:“如果那人是個男子的話,他戴着這條手鍊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那條手鍊是他心上的,且他對他的心上人用情極深。”
蘭晴萱覺得他這個可能性是成立的,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你還記得皇后當時是猜銘牌上是什麼字嗎?”
“笙。”簡鈺答道。
他說完之後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驚詫。
“簡笙。”蘭晴萱又做了這個補充。
簡鈺的眉頭皺成了一團,輕抿了一下脣,他微有些猶豫地道:“簡笙已經死去多年,皇后爲什麼會有這樣的猜測?”
蘭晴萱搖頭道:“我也覺得很奇怪。”
簡鈺的眸光微斂道:“這世上名字裡有笙這個字的人很多,未必就是簡笙。”
“是的。”蘭晴萱嘆道:“只是我們方纔一聽到這個笙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簡笙,而這手鍊是女子用的東西,那麼也就說明那女子的心上人名字裡有笙這個字。”
簡鈺輕點了一下頭,又補充了一句:“皇后之前曾給了我們一個刻有靜字和笙字的玉簪,所以這兩件事情很容易聯繫到一起。”
蘭晴萱嘆道:“是啊,這兩件事情的確是很容易讓人聯繫到一起,畢竟皇族中人,名字中有笙字的似乎只有簡笙一人。”
簡鈺的眼裡有了幾分複雜,他咬着牙道:“最重要的是,這世上叫這個名字,有這樣謀略和智慧的人也並不多。”
蘭晴萱輕咬着脣道:“的確如此,所以這件事情我們可以攤開了看。”
簡鈺的眸子裡有了幾分冷意:“還可以大膽的設想,如果簡鈺沒有死的話。”
蘭晴萱此時和他的想法一樣,卻又道:“但是這事細想又有很多漏洞,簡笙是親王,他的生死關係重大,如果他當時只是詐死的話,那麼他是如何做到的?最重要的,如果真的是他的話,那麼他又爲什麼要那樣做?”
“我方纔也想不通這一層。”簡鈺輕聲道:“當年的事情,就數姑姑最熟悉,可是姑姑已經……”
蘭晴萱的眼裡也滿是疑問,她想了想後道:“其實我最想不通的,如果那幕後之人真的是簡笙的話,他是你的親生父親,爲什麼會做這樣的局,這些局其實對你的影響是最大的。”
簡鈺輕輕揉了揉眉心道:“是的,我也想不通這一層,所以覺得這件事情實在是太不可思議,若按這些推論的話,那幕後之人不可能是簡笙。”
“是的。”蘭晴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可是那人若不是簡笙的話,又會是誰?”
兩人說了那麼多,好像一切又都回到了原點,兩人的心裡無比糾結。
簡鈺輕擁着蘭晴萱道:“這些事情此時還沒有眉目,皇帝新喪,明日必定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處理,我們先休息一會吧!”
他知道其實不止明日有一堆的事情要處理,往後的幾天朝中必定會有大的動盪,兩人此時需保存體力來應付那一連串的事情。
只是就算兩人都有這樣的心思,但是現在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們又如何能睡得着,就算是閉上眼睛心也難以平靜下來,腦袋也會不自覺地去想這些事情。
皇帝的死有太多的迷團,那個迷團好像就要拔開了一般,卻又還隔着一層迷霧,這種感覺實在是不好。
簡心如今是新君,依着大秦的規矩,他這個新君在皇帝去後是要單獨守在皇帝的靈前一天一夜,用大秦的話來講,就是聽皇帝的冥訓。
這一天一夜,其他的皇子和公主都是不能過來的。
所以此刻皇帝的寢宮內,只有簡心一人,就連皇后此時也被請到了其他的宮殿。
他此時的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複雜,他的心裡其實一直都不太平靜,就算他之前早就有所準備,但是皇帝此時這樣死了,他還是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他一個人守在皇帝的靈前,看着裡面已漸浮屍斑,但是面上卻滿是驚恐的皇帝,他的心裡有很多的猜測,那些猜測有好有壞,讓他幾乎抓狂。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輕聲道:“父皇,你到底是怎麼死?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上是被簡鈺毒死的。”一記略有些冰冷的聲音傳來,那記聲音帶着幾分蒼老和悲涼。
簡心大驚,直接站了起來,大聲道:“誰在說話?”
屋子裡一片靜諡,只有四周傳來寂寂的風聲,透着幾分詭異,還有幾分蒼涼的味道。
值守的宮女太監一聽到他的聲音忙過來道:“皇上,發生什麼事情呢?”
“你們方纔聽到有人說話嗎?”簡心問道。
值守的宮女和太監都答道:“沒有啊!方纔奴才們只聽到皇上在說話。”
簡心的眉頭微皺,難不成方纔是他的幻覺?
只是方纔那句話他聽得是那麼的真切,不可能是幻覺。
簡心輕咬了一下脣,又問了一句:“方纔你們看到有人進來嗎?”
宮女太監們互相看了一眼,然後集體搖了遙頭。
因爲皇帝新喪,宮裡的防守比起往日來還要嚴得多,他們的確是沒有看到任何人進來。
簡心輕輕揉了一下太陽穴,掌事太監道:“皇上,想來是你因爲先帝駕崩心裡太過難過,所以就生出了幻覺,你若是身子不適,就先休息一會。”
簡心搖頭道:“朕再在這裡陪一陪父皇。”
掌事太監有些不放心,便道:“那奴才也在裡面陪着皇上吧!”
簡心想起方纔的事情實在是有些詭異,於是輕輕點了一下頭。
他雖然如今已經是大秦的君王了,但是他現在畢竟只有十三歲,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還是一個孩子。
簡心重新坐下,方纔他聽到的那句話還在他的耳畔迴盪,那種感覺其實很不好,就算他不願意多想,此時也不由得會想,方纔他之所以會聽到那句話,是不是皇帝跟他說的?
這個念頭一冒進他的腦海,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若皇帝真的是簡鈺殺的話,那麼這皇家也顯得太過無情了些。
只是他的理智又告訴他,這一切似乎不能這麼去想,因爲皇帝死時,簡鈺根本就不在宮裡,根本就沒有那樣的時間。
且皇帝的手裡還抓着一條手鍊,那條手鍊也可以證實並不是皇后的,那麼就有其他人進來,所以皇帝應該是被那個闖進來的人殺了的。
簡心這麼一想,心裡又安定了幾分,只是在他的心裡又終究有些不得安寧,那從心裡冒出來的懷疑似乎又有些不太對勁。
簡心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到此時他倒有些明白皇帝在位時爲什麼會那麼多疑。
簡心之前還沒有太多的感覺,此時當身邊的人都喚他爲皇上的時候,他便有了一種居於最高位的清冷和孤獨。
他此時心裡也是猶豫的,他到底要不要再相信簡鈺,他心裡此時也是有些糊塗的,往後他的帝王之路他到底要怎樣走下去。
他伸手輕輕揉了揉眉心,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皇后此時在她自己的寢宮裡,在這一刻,她的心裡其實是極度不安的,這不安的根源一部分是因爲簡仁到此時還沒有回來,另一部分則是那一條手鍊,她猜的那個字,她不知道會讓簡鈺和蘭晴萱想到多少事情,但是至少會透露出來一些不該透露的消息。
她不知道那些消息的透露會對後面的諸多事情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還有,她也不知道那個幕後之人到底存的是什麼樣的心思。
這一夜,註定是衆人的不眠之夜。
錦秀已死,皇后的身邊已經連一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了。
在這一刻,皇后的心裡其實是有些孤寂的,她和皇帝雖然並沒有太多的感情,中間也許還存了不少的恨意,但是當她今夜看到皇帝那張驚恐的臉時,她的心裡其實也是極度不是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