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沒料到他們會是這般舉動,她的眼睛微微一眯,眼裡有了幾分無奈。?.
這些人如今已經處於半瘋狂的狀態,已經沒有任何理智可言。
長公主並不會武功,此時看到那些人的行事竟極爲冷靜,因爲在她看來,在這些人的面前驚慌失措只會降低自己的格調。
她的眼睛微微合上,她的心裡突然就有幾分後悔,後悔當初爲什麼要將皇帝扶上皇位。
他若不當皇帝的話,事情應該不會到這一步。
他是她的親弟弟,所以她知道他性格上的一些缺點,只是年青的時候,那些缺點並不太明顯,而隨着年紀的增大,以及他身處高位已久,對於所有的一切也就有了本質上的改變。
年輕時的那些經歷,在他的心裡無限放大,最終成了一個巨大的陰影,造成了他的不明事理,造成了他對簡仁的無限偏愛,造成了他對簡鈺的極度不信任。
她此時不由得想,若是當年她做的是另一個選擇的話,是不是所有的一切就會有大的改變?
她想起了當年那個嫺靜優雅的女子拉着她的手道:“姐姐,你真的覺得你的選擇就是對的嗎?”
當時她非常肯定地道:“阿靖是嫡出皇子,由他繼承皇位天經地義,又有什麼不對的?”
靖是皇帝的名諱。
只是當時的肯定到了如今已經成了一樁難以言說的憾事,後悔已經不止一日,卻木已成舟,無從改變。
長公主在這一刻甚至還覺得,這所有的一切也許是因果報應,當年種下的因,如今這個果也應該由她來嘗。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眼裡有了幾分無可奈何。
只是她等了許久,那揚起的刀鋒並沒有朝她落下,她反倒聽到慘叫聲。
她睜開眼睛一看,見四周的那些叛黨已經全部被誅殺,幾個男子奔到她的面前道:“長公主,我等奉王爺之命帶你回王府。”
長公主當即便明白這些人全部都是簡鈺的人,她的心裡微微一寬,也就在這一刻,她在心裡做了一個決定,她看着簡鈺派來的那些暗衛道:“我現在不回洛王府,你們護送我進宮吧!”
幾個暗衛聽到她的話後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簡鈺讓他們來保護長公主的時候曾交待過,一切聽從長公主的安排,若長公主不願回洛王府,那他們就護送長公主進宮。
幾人很快就達成了共識,對長公主道:“是!”
簡鈺的暗衛個個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在面對這些叛黨的時候,是能應自如的,所以順利的將長公主送到宮門口。
因爲這一場叛亂,宮門已閉,長公主敲響宮門之後,當值的小黃門一見是長公主,見四周沒有其他人,便將側門打開,將長公主請了進去。
禁衛軍原本是掌管禁宮的治安的,此時他們一反,宮裡頓時亂成了一團。
好在皇帝因爲疑心太重,還養了一批武功高強,只聽命於他一人的金衣衛,那些金衣衛在這一次叛亂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將宮裡叛亂的禁衛軍全部斬殺,餘下的也盡數降服。
因爲有這些金衣衛在,所以皇宮裡暫時恢復了平靜。
長公主看到昔日的威嚴的皇宮內苑,此時已經血流成河,宮女太監幾乎人人自危,只是那些屍體和鮮血此時沒有人有心情去打掃,一個個顯得有些呆呆愣愣。
長公主進來的時候,不時有人在旁偷看。
長公主看到宮裡的這種情況心裡生出了幾分悲涼,這樣的情景,看在她的眼裡是有些熟悉的,幾十年前,也曾有類似的事情發生過,只是那件事情的真相,因爲皇帝的即位而被徹底掩蓋了起來。
長公主來到御書房外的時候,被金衣衛攔下了,長公主亮明身份之後,那些金衣衛依舊沒有放行。
長公主冷聲道:“請你們去稟報皇上,看看皇上願不願意見我,若是不願的話,我馬上就走。”
她這麼說完之後,幾個金衣衛互看了一眼,最終決定進去通報,很快出來的金衣衛面色緩和了些道:“長公主,裡面請。”
長公主的面色不變,緩緩地踏進了御書房。
此時皇帝一個人坐在龍案前,眼裡滿是失望和無助,他一看到長公主便道:“長姐,你來了啊!”
長公主看着他眼裡有一種難言的複雜,輕聲道:“我來看看你,不管怎麼說,這些年來,我們姐弟二人風雨同舟,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此時這樣的情況,我又豈能不進宮陪着你?”
皇帝的眼裡有了一抹複雜,他之前對長公主也不是沒有生出過猜疑,此時聽到長公主的這句話,他的心裡有些汗顏。
他輕聲道:“長姐……”
長公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輕聲道:“阿靖,這些年來你居高位,心裡都是怎麼想的?如今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心裡是否難過?是否後悔?”
“後悔?朕又沒有做錯,爲什麼要後悔?”皇帝反問道。
長公主聽到他這句只覺得心一下子就涼了下來,她輕聲道:“那你難過嗎?”
“朕當然難過!”皇帝的眼裡難掩怒氣:“老五那個混帳,竟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這些年來,朕待他不薄,近來更將朝中的大權分了很多給他,他竟如此不知足!”
長公主聽到皇帝的這番話後便覺得她之前準備的那些話沒有必要跟皇帝說了,因爲不管說什麼,在皇帝看來,怕都是難以理解的。
在這一刻,她隱隱覺得,大秦的江山若是再在皇帝的手裡折騰的話,怕是很快就要折騰完。
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眸子裡透出了一分冷意。
她甚至也覺得,簡義這一次逼宮雖然極度大逆不道,但是卻也不能算錯,這樣的皇帝,已經沒有他當初即位時的初心了,在他的心裡,只有別人會錯,自己是絕對不可能錯的。
她還知道,以他的性子,若是此時和他說得多了,他在氣頭上,很可能會殺了她。
皇帝見長公主不說話,又道:“長姐,你說簡義那個混蛋,他爲什麼要逼宮,朕已經對他很是容忍了,他怎麼可以這樣做!怎麼能這樣做!”
長公主淡聲道:“可能是每個皇子的心裡,都對於帝位有些想法吧!之前皇上對他那麼寵愛,他以爲以皇上是要立他爲儲君了,可是皇上卻立了十三皇子爲諸君,在他的心裡,只怕是有些不太痛快吧!”
長公主的眉微微斂,心裡已經沒有來時的那樣感覺了。
皇帝咬着牙道:“簡義心胸狹隘,手段陰毒,根本就不是做皇帝的料,朕若是將這大秦的江山給到他的手裡,只怕這大秦會毀在他的手裡。”
長公主實在是忍無可忍,問道:“皇上既然早知五皇子是這樣的性子,當初爲什麼要將朝中的大權和兵權給他?”
皇帝愣了一下,他看着長公主道:“朕爲什麼這樣做,別人也許不明白,長姐難道還不明白嗎?”
“我不明白。”長公主冷冷地道:“在我看來,不管皇上當初是出於什麼心理,在明知道簡義的爲人還做出這樣的選擇,那就是極度不應該的。”
皇帝的眼裡透出了寒茫,他看了長公主一眼,心裡雖然很不高興,卻還是知道長公主說的其實是對的。
只是他當初在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自然也有屬於他的一大堆的考量。
他淡聲道:“長姐若是不明白,朕也不想多言。”
“皇上那樣做,是覺得當時朝中簡鈺一人獨大,皇上是想找個人來節制他吧!”長公主終是輕聲道。
皇帝嘆道:“朕就知道長姐明白朕的心思。”
長公主冷笑一聲,皇帝又道:“長姐既然明知道朕的心思,爲什麼這段時間還一直偏幫着簡鈺,讓朕好生爲難。”
這句話直接將長公主的心寒透,她怒極反笑:“皇上有這樣的想法,我覺得也算合情可理,可是如今事情到了這一步,皇上還覺得當初做的決定是正確的嗎?”
皇帝的面色頓時有些不好看,簡義的謀反,對他而言,無異於一記大大的巴掌,將他打得有些暈頭轉向,讓他的心裡覺得這些年來他對簡義太好了,他高看了簡義。
在他看來,簡義就算是再陰毒,也是個不會武的皇子,對於兵法和戰事幾乎是一無所知,這樣的一個皇子,就算是有些想法,也在朝堂上折騰不出太大的風浪來。
正是因爲他的心裡有這樣的考量,所以當初他心裡對簡義雖然有些不滿,但是在分權的時候,他還是給了簡義重權,就算是這一次他知道鳳姬天站在簡義那一邊的時候他也沒有多想。
因爲他覺得鳳姬天說到底只是一個卑鄙的小人罷了,凡事利字當頭,鳳姬天想要的是滔天的權勢,而他是皇帝,簡義不過是個皇子罷了,所以如果要讓鳳姬天在他和簡義的身上做個選擇,鳳姬天是肯定會選他的。
所以皇帝將兵權給了一部分由簡義節制的時候,他的心裡並沒有太過擔心,因爲他不相信簡義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就算是在今日,他聽到了外面巨大的動靜,知道宮裡巨大的變動,別人告訴他這一切是簡義做下的時候,他的心裡還是不相信的,他還是覺得這種事情普天之下若有一個人敢做的話,那也是簡鈺!
皇帝聽到長公主的話後心裡是不太開心的,這件事情他雖然覺得他自己當初在任用人的時候的確有些想得不周全,但是他還是不覺得那件事情上他有錯。
他是皇帝,不可能有錯,錯的只可能是簡義。
他當即瞪着長公主道:“朕的決定沒有錯,簡義他是朕的兒子,朕將手裡的權利分一些給他又有何錯?是他這個混帳有負朕對他的期望,他太讓朕失望了!”
長公主看着皇帝的眼睛有了一抹難以置信,她實在是想不到,當初那個極爲明事情的弟弟,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
她冷笑道:“原來皇上的心裡是這樣想的,那麼我也無話可說,只是事到如今,我想問一問皇上,你這些年來防簡鈺甚是防狼,他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大秦江山的事情來嗎?”
她這句話把皇帝給問到了,皇帝的眸光微微一閃,輕聲道:“他的確沒有做過,那是因爲朕一直防範於未然,否則的話,這樣的事情他怕是早就做出來了。”
長公主覺得和他說什麼都有些多餘,原來在皇帝的心裡,是這樣想着簡鈺的。
她原本不想再在這件事情上多說什麼,此時聽到皇帝的這句話後還是輕聲道:“是嗎?那皇上以爲簡鈺的能力和簡義比起來如何?”
皇帝的眸光暗了下來,就算他再不願意承認,此時也不得不承認,輕聲道:“論胸襟,十個簡義也及不上簡鈺,論能力,十個簡義也及不上簡鈺。”
“那簡鈺比起簡仁來呢?”長公主又問了一句。
皇帝的眼裡有些不快,卻還是道:“簡仁也遠不及他。”
長公主笑道:“皇上既然也說簡鈺的能力如此之強,那麼他若是有謀反的心思,皇上能防得住他嗎?”
皇帝聞言語塞,長公主又道:“以簡鈺的軍功,就算是尋常百姓怕也能封王封侯,可是他是皇上的兒子,卻還被皇上百般猜疑,皇上覺得如此做合適嗎?”
皇帝看着長公主道:“這就是長姐這些日子一直幫着簡鈺的原因嗎?”
“我沒有幫簡鈺。”長公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我幫的是大秦的江山。”
皇帝愣了一下,長公主又道:“這些年來,邊關之急,都是誰解的皇上想來是極爲清楚的。這一次固蘭關的戰事,不過是因爲西莽人知道簡鈺病了,根本就不能帶兵打仗,所以纔會南下犯我固蘭關!”
皇帝皺眉道:“長姐此時跟我說簡鈺的事情有用嗎?眼下造反的是簡義!”
“原來皇上也知道此時造反的簡義,而不是簡鈺啊!”長公主淡淡回了一句。
皇帝頓時無言以對,長公主又道:“這天下的局勢,需簡鈺爲皇上維持,可是在皇上的心裡,他卻什麼都不是,這事情若是細細算起來,又豈會不令軍中的將士心寒?又有誰還願意爲皇上賣命,又有誰還敢爲皇上賣命?”
皇帝的眉頭皺成了一團。
長公主又道:“眼下京中簡義逼宮,固蘭關戰事未決,很可能會西莽人會南下我大秦,到時候大秦的國門一破,皇上又如何去見例祖例宗?”
她說到這裡眼裡滿是闇然,輕聲道:“我也沒有臉去見列祖列宗。”
皇帝咬着牙道:“長姐此時跟朕說這些有意義嗎?眼下這樣的局面已經發生了,就算是朕想再任用簡鈺也是不可能了。且有了簡義的事情,朕也不可能再任用簡鈺,這中間的緣由,長姐心裡也是清楚的,你這樣質問朕是不是太過了些?”
“皇上,我是你的姐姐,是和你一起在宮裡度過漫長歲月的姐姐,也是於你相扶相攜的姐姐。我還記得你登基之初曾對我說的話,你說姐姐,這大秦的江山是我們姐弟用盡了心血纔得到的,所以我們要加倍珍惜,要因才而用,再不能讓父皇曾經犯下的錯再發生在在我們的身上。”長公主輕聲道。
“朕現在也還是這樣的心思,這些年來,朕一直在努力!”皇帝大聲道。
長公主聽出他的語氣裡已經滿是不快了,知道在這個問題上沒有什麼好深究的了。
她幽幽地道:“是啊,皇上一直都在努力,皇上那樣防着簡鈺,不過是因爲那個心結和懷疑,但是事實的真相到底如何?皇上之前有聽靜貴妃解釋嗎?”
“那件事情不需要解釋,朕親眼所見!”皇帝咬着牙道:“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解釋!”
長公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若皇上真的這樣想,那我也無話可說,關於簡鈺的事情,我也不想再和皇上討論了。”
皇帝此時的面色極度不好看,長公主沒有看他,直接轉移話題:“眼下我們還是來好好商議一下,如何應對簡義這一次的叛亂吧!”
皇帝此時完全沒有一絲心思和長公主討論這件事情,但是這件事情現在又是他需要面對的事情,他張了張嘴,將他準備問的話又咽了下去,而是問道:“不知道在長姐的心裡,這件事情應該如何解決。”
“眼下京城外沒有可用的人馬了,且皇上之前將大部分兵權都給了簡義,此時外面的兵馬我擔心都是簡義的,所以此時還是需要小心一點纔是。”長公主答道。
皇帝淡聲道:“這一次的事情朕心裡雖然難過,但是並不是太擔心,之前朕在外面培養了一支三萬人的精兵,那些兵馬可解這一次的京城之圍。”
他說的那些兵馬是簡鈺之前爲他培養出來的,也是上次曲綰心拿到簡鈺的兵符之後打算調動的那一隻軍隊。
皇帝此時發自內心覺得他當初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是多麼的英明,他這一次下旨調兵去固蘭關的時候,在他看來,哪些兵馬都可以調動,但是那些人他是絕對不會調動的。
這一次簡義謀反,皇帝的心裡雖然非常生氣,但是他的心裡並不怕,因爲他覺得他還有那些兵馬可以調動,可以解得了這一次的京城之圍。
他還覺得這天下間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沒有任何人能撼動他的皇權!
長公主也知道那些私兵的事情,只是她此時的看法和皇帝是不太一樣的,不管怎麼說,皇帝做爲一個君主,自己的親兒子謀反,那麼就是一件極沒有面子的事情。
再則那些兵馬雖然說只聽命於皇帝,但是卻未必真的聽命於皇帝,對於這件事情,她的心裡是抱有一絲懷疑的態度。
她輕聲道:“皇上原來早有打算,難怪如此篤定,如此一來倒也好,倒是我在這裡瞎操心了。”
皇帝看了她一眼道:“長姐,你聽朕一句勸,不要再爲當年靜貴妃的事情耿耿於懷了,簡鈺的確是所有的皇子中間最爲優秀的一個,他也許真的沒有那分心思,那是因爲他還不知道當年的舊事,但是他一旦知道了,後果就難料了。”
他說到這裡總結了一句:“所以不管在什麼時候,朕都會防着他。”
長公主對於皇帝的這個理論有些無語,沒料到皇帝又補了一句道:“退一萬步講,就算是朕的兒子都逼宮成功了,那麼這大秦的江山還是在朕的兒子手裡,而不是在其他人的手裡。”
長公主聽到這句話,徹底絕望。
她不願再和皇帝多言,只輕聲道:“皇上說的是。”
皇帝看了她一眼後道:“朕知道長姐的心思,但是長姐千萬不要選錯了路,好在眼下簡鈺病得不輕,也不可能再生出什麼事情來,否則的話,就憑長姐方纔在朕面前說的那番話,朕就可以不念我們的姐弟之情!”
他的話裡有些危脅的味道,長公主的眸子裡滲出寒氣,她輕聲道:“我知道分寸了,往後不會再惹皇上生氣,往後我會恪守我的本份,不會再說任何不該說話。”
皇帝長嘆一口氣道:“朕真的不想跟長姐這樣說話,因爲在朕的心裡,長姐是朕最值得信賴的人,也是朕最尊敬的人。”
長公主的眸光微微斂着,她袖袍下手已經握成了拳,手不自覺地抖着,卻還是朝皇帝行了一個大禮道:“多謝皇上還記得我們姐弟之間的恩情。”
“眼下外面亂得緊,長姐就先不要出宮了,先在宮裡住着,等到外面平靜下來之後,你再出宮吧!”皇帝說這句話的時候,覺得他真是一個念舊情的皇帝,長公主那樣對他說話,他都可以原諒她,都可以不治她的罪,往後她當知道她要怎麼做吧!
長公主輕應了一聲,頭更低了,此時的她不願意讓皇帝看到她眼裡的淚光。
長公主從來沒有想過,她這個大秦的長公主,會聽到她的皇帝弟弟對她這樣說話。
她隱隱覺得,這些年來,她能一直安然地活着,皇帝是真的對她很是仁慈。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轉身緩緩走出了御書房。
皇帝看着長公主又說了一句話:“只要守城的士兵能堅持到黃昏,朕的那些精兵應該就能來解京城之圍了,簡義這一次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朕絕對不會放過他!”
長公主聽到他的這番話心裡已經沒一絲感覺,她原本還想要再提醒他一兩句,此時又覺得完全沒有那個必要了。
皇帝算計的是極好的,只是很多事情未必真的會按他的預期發展。
到了黃昏的時候,那些兵馬還沒有來。
皇帝的心裡有些不安,卻在心裡安慰自己,那些兵馬可能在路上遇到了簡義的人,所以還沒有到京城的城門口,只需要再等等,他們應該就來了。
而此時,那些負責守城的的士兵卻已經傳來了急報,說京城的城門已經全部被攻破,那些叛軍已經直逼宮門口而來。
皇帝的心裡生出了幾分不安,他終是覺得好像有一些事情超出了他的預期之外。
但是在他的心裡,還是覺得那些兵馬能及時過來解這一次的逼宮之事。
於是他又加派了人手去調集那些人馬,終於在半夜的時候,那些去請援兵的人終是回來了,但是卻一個援兵也沒有帶回來。
皇帝大怒道:“人呢?怎麼沒有人跟你們回來!”
回來的那人答道:“回皇上的話,那些兵馬不動,他們說這一次必定又是哪個皇子惡意的調動。”
“怎麼可能是惡意的調動,你們不是拿着兵符去的嗎?”皇帝大怒道。
那人答道:“他們說上次大皇子謀反的時候,也是拿着兵符去調動的他們的,結果那一次的事情證明是大皇子的陰謀。”
皇帝怒道:“什麼?上次簡仁是拿着兵符去調動兵馬的?他們哪裡來的兵符?”
“這個沒有人知道,怕是隻有大皇子知道。”那人輕聲道。
皇帝的眼裡透着幾分殺氣,他咬着牙道:“簡仁好大的膽子!”
“皇上,現在那些援兵過不來,可如何是好?”那人問道。
皇帝咬着牙道:“那些個混蛋!”
他大怒,一把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掃倒在地,屋子裡的太監宮女見他如此盛怒,一個個噤若寒蟬,沒有一人敢發出一點聲音。
皇帝咬了咬脣後道:“這件事情實在是太令朕失望了。”
他心裡很清楚的的知道,眼下幾萬士兵壓境,就算他的此時再派人去請援軍,只怕都晚了,宮裡的那些金衣衛,根本就不可能抵擋的那麼久。
若長公主和皇帝說起簡義逼宮之事時,皇帝的心裡只有氣悶話,心裡卻並不是太過緊張,但是到了此時,皇帝的心態就和他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他的心裡終是開始急了,他也開始想,如果簡義真的逼宮成功的話,那麼他將怎麼辦?
依着簡義那陰毒的心思,又將會如何待他?
皇帝這些年來久居高位,一直覺得天下唯他獨尊,如今他的權威被簡義這盤挑釁時,他終是發現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所有的一切,並非都如他想那般。
他雖然是大秦的皇帝,卻有很多事情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他到此時,覺得若是此時還有一人能解這京城的危機的話,那麼那個人必定是簡鈺。
他當即吩咐道:“來人,快去洛王府請洛王!”
“臣從京城外回來的時候路過洛王府,聽說洛王妃今日生產,整個洛王府的人都守在府裡,再加上叛黨在京中橫行,所以任何人現在都進不了洛王府,一旦靠近,殺無赦!所以現在沒有人能請進得了洛王府!”金衣衛的衛長答道。
皇帝的眼裡滿是怒氣,咬牙道:“洛王妃今日生產,怎麼會這麼巧?”
“臣也不知曉,只是之前見洛王妃的樣子的確是快生了,今日裡可能是受了驚嚇,所以就生了吧!”金衣衛的衛長道。
皇帝咬了咬牙,眼裡的怒氣難掩。
到了此時,他終是知道,在這京城裡,能救他的人也只有簡鈺了,就算簡鈺病重,但是隻要他是清醒着的,皇帝都覺得他有法子能解京城之危。
但是他也知道,上次他見簡鈺的時候,簡鈺就已經奄奄一息了,全靠蘭晴萱的醫術在支撐,可是現在蘭晴萱在生孩子,根本就沒有人能顧得上簡鈺。
此時的簡鈺說不定還在昏迷中。
皇帝想到這裡,心裡倒有些氣惱,覺得這一次的事情還是他太過大意了。
眼下援軍不來,簡鈺重病,皇帝知道以他的能力怕是也難解這一次京城的危機。
皇帝有些呆呆地坐在了龍椅上,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眼裡有些無可奈何。
他突然想起了長公主,當即就讓人將長公主請來,他將眼前的情況對長公主說了說,然後看着長公主道:“你對洛王府的事情很是熟悉,今日裡蘭晴萱真的生產嗎?”
長公主沒料到皇帝到此時還在懷疑這件事情,她的心冷若千年寒冰,淡聲道:“我今日進宮之前,晴萱的確已經開始陣痛,她的確是在今日生產。”
皇帝這才相信洛王府固府自守是因爲蘭晴萱在生孩子。
他沉吟一番後道:“長姐,眼下這樣的情況,朕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怕是得勞你再到洛王府走一趟,無論如何也要讓簡鈺想辦法解了這一次京城之危。”
長公主想起之前她和皇帝說到簡鈺的事情時,皇帝那副絕然的樣子,她淡聲道:“皇上此時想起簡鈺的好來呢?就不怕他也跟着一起兵變?”
皇帝被長公主的這句話嗆得不輕,他之前就覺得他才和長公主那樣商議過簡鈺的事情,此時又來求長公主去請簡鈺幫忙,他也覺得有些拉不下臉來。
他看了長公主一眼道:“眼下事情有變,也顧不得這許多了,朕還是相信簡鈺他的爲人,相信他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長公主聽到這句話後只覺得無比諷刺,她淡聲道:“我會替皇上到洛王府走這一趟,但是洛王病重,他此時是醒是睡,完全不清楚,所以眼下我去了洛王府,有沒有用,我也不知道。”
這種話她覺得是一定要跟皇帝說的,她今日離開洛王府時,和簡鈺說話時,她覺得簡鈺當時的說詞不是太顧全大局。
但是當她和皇帝下午說完那些話之後,她就覺得簡鈺實在是太顧全大局了,她若是簡鈺的話,也直接抽刀一刀將皇帝給殺了拉倒,他完全沒有一分君主和父親該有的樣子。
皇帝此時也顧不得和長公主計較,當下忙道:“長姐盡力了就好。”
長公主微微點頭,她看了皇帝一眼後道:“只是皇上,如今我這一去,未必會有什麼成果,皇上自己也需早做打算,眼下京城的事情一起,固蘭關又不太平,整個大秦恐還會生出其他的變故來,皇上萬萬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這一番話,是她做爲長姐對他說的最後一番忠告,至於皇帝聽不聽得進去,她就不知道了,也不想再管下去。
皇帝看了長公主一眼,終是點了一下頭。
皇帝的眸子裡卻有了幾分複雜,不由得想長公主這樣說會不會有什麼暗示,只是他裡也知道,此時就算是長公主真的還有什麼暗示的話,他也顧不上了。
他當即命幾個金衣衛護送長公主從偏門出宮。
蘭晴萱只覺得腹痛難忍,那陣痛的感覺是一陣強過一陣,難受至極。
簡鈺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她的手緊緊抓緊了簡鈺的手。
簡鈺一直都知道她的性子是極爲堅強的,如果不是痛到極致,她是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的。
他看到她的那副樣子,只恨不得代替她受那番苦。
他拉着蘭晴萱的手道:“晴萱,我們以後再也要孩子了!”
他若知道她生孩子會如此痛苦的話,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有孕。
蘭晴萱聽到他的這番話有些好笑,心裡卻又有感動,他待她的心思是那樣的真的,她咬着牙道:“簡鈺,我願意爲你生孩子,多痛我都能承受。你放心好了,等我生下來之後就好了。”
她的身體並不算好,此時已經痛了很長時間了,她隱隱有種體力不濟的感覺,而她也知道,此時離孩子出身怕是還要一些時間。
簡鈺的眼裡有了淚光,他搖頭道:“不要了,我不要了!我們有一個孩子就夠了!”
蘭晴萱笑了笑,只是她此時痛得太過厲害,此時實在是沒有力氣跟他說話。
那邊產婆一直在喊:“王妃,再用些力!”
田問秋今日也在產房裡幫忙,她是個黃花大閨女,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光景,雖然之前蘭晴萱跟她說了一些女子生孩子的事情,也細細教了她一些如果遇到緊急情況要怎麼處理的事情。
但是她此時看到這樣的光景,心裡還是嚇得不輕。
田問秋輕聲道:“王爺,你不要再讓王妃跟你說話了,王妃的身體原本就不太好,體力也遠不如尋常的女子,這一次懷的又是雙胎,需要格外的小心。”
簡鈺忍不住罵道:“楚懷書那個混蛋,從哪裡拿來的那個該死的子女草!我不要雙胎了,我只要晴萱好好的,平平安安的!”
他此時是發自內心的惱着這件事情,他之前覺得女子懷雙胎是件好事,因爲他之前就聽說女子生孩子是一件極痛的事情,但是在他的心裡,卻又覺得生兩個孩子痛兩回,生下雙胎痛一回就好,不用再那樣痛着,這也算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親眼看到蘭晴萱在懷着雙胎在孕期那極勞累的樣子,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有些後悔了。
他此時再聽說女子生雙胎會非常危險,他心裡就想罵娘,覺得楚離書是個大混蛋。
也是現在楚離書不在這裡,若是在的話,依着他的性子,必定會上去狂揍楚離書一頓。
蘭晴萱有些無奈,她對那子女草的事情是一點都不信的,她是大夫,對於女子受孕是怎麼一回事比誰都清楚。
她懷雙胎的事情怎麼都怪不到楚離書的身上去。
她看到簡鈺的樣子,只是拉緊了他的手,她知他這是在緊張她。
那邊夜瀾在外面喊:“王爺,我有急事找你。”
簡鈺擔心蘭晴萱,不願意離開,他大聲道:“再大的事情也得等晴萱生完孩子再說,本王之前就說了,就算天塌下來,本王現在也不會管,你拿主意處置吧!”
夜瀾在外面聽到他的這番話有些無語,只是他也知簡鈺對蘭晴萱那是格外的重視,對現在的簡鈺而言,的確是外面的人就算死光了,他也只要守着蘭晴萱一人即可。
只是這一次的事情實在是有些大,夜瀾雖然聰明,卻不覺得他能在這件事情上替簡鈺拿主意。
於是他站在外面大聲道:“王爺,皇上此時去軍營裡調集兵馬,讓他們前來京城支援,他們問王爺,他們要不要來?”
夜瀾嘴裡的他們,簡鈺心裡再清楚不過,就是他之前替皇帝練的那些兵馬,只是到了如今,那些兵馬早就已經是他的人。
在那些將士的心裡,他們是隻認簡鈺,根本就不認皇帝的。
簡鈺的眼裡透出了一分寒氣,大聲道:“皇帝一直認爲他厲害得緊,對簡義也是那麼的寵愛,眼下出了這樣的事情,讓他自己想辦法解決去。我的人,誰也不許動,都給我在軍營裡好好呆着,誰要敢沒事自己亂跑出來管閒事的話,直接全剁了。”
他此時心情非常不好,也沒有一絲心情去周旋此事。
此時別人若說他的不顧大局也好,說他任性妄爲也好,他統統不在乎!
他現在只要他的女人平安,只要他的孩子順利降生,至於京中的那些事情,是逼宮也好,是弒君也罷,和現在的他是一文錢關係也沒有!
夜瀾對於他做的決定,自然是遵從的,且在夜瀾的眼裡,皇帝也的確不值得簡鈺去費心。
這一次就算是簡義逼宮成功,對洛王府的影響其實並不大,簡鈺有那些人馬在京城外守着,只要簡義敢對他們下手,他們就能直接將簡義打殘。
所以夜瀾聽到簡鈺的話後,大聲道:“是,我這就去安排。”
而此時,蘭晴萱只覺得身上痛得到更加厲害了,簡鈺對她道:“晴萱,你若是覺得無法忍受,你就叫出聲來!”
蘭晴萱咬緊了牙,輕輕點了一下頭。
她前世看電視的時候,看到那些女演員在演生孩子的場景時,都會大喊大叫,其實在她看來,喊叫雖然能抵消一點疼痛,稍微轉移一下注意力,但是與此同時,也會耗費太多的體力。
她這具身體的體質不好,是容不得多消耗一分體力的,所以喊叫對她而言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簡鈺在產房裡,穩婆和一衆丫環們一個個都打起了精神,她們再看到簡鈺對蘭晴萱那極度在乎的樣子,他們都覺得,如果這一次蘭晴萱生孩子若是有個什麼閃失的話,依着簡鈺的性子,只怕他們當中沒有一人能活得下來。
田問秋此時已經急得滿頭大漢,雖然現在生孩子的人不是她,但是她卻覺得她比蘭晴萱還更緊張。
她不時的替蘭晴萱擦汗道:“王妃,我知道你一定會好好的,小世子也一定會平平安安的生下來。”
她這樣唸叨的樣子,看在蘭晴萱的眼裡有些無語。
只是蘭晴萱也知道,對田問秋而言,她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此時會這副樣子,也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她此時也沒有力氣去安慰田問秋,她要做的是如何保存着力氣,將孩子平安生下來。
楚離歌此時就站在產房外,他在門口走來走去,也是衆人攔着他不讓他進去,否則的話他怕是也早就衝了進去。
他那副緊張的樣子,看在不知情的人眼裡,怕是都會懷疑他纔是孩子的父親。
此時外面已經亂成了一團,楚離歌的心也如百爪在撓,他此時既擔心長公主在進宮的路上的安全,又的擔心着蘭晴萱,還要擔心外面的那些叛黨會不會衝進洛王府。
撕殺聲不時傳來,有些時候就似在王府的門口響起一般。
而王府的暗衛也全部進入了警戒狀態,這個過程中,也的確有人試圖衝進洛王府,只是簡鈺的那些暗衛,個個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
而王府裡,從來都不缺各種武器,基本上那些想要闖進洛王府的人,沒有一人能靠近洛王府的大門或和院牆,就直接全部被射殺了。
那些叛黨在見識到了洛王府強大的戰鬥力之後,沒有人敢再來闖洛王府。
而擺在洛王府門前的屍體已經堆成了山,所以經過的人在看到這副場景之後,個個眼裡露出了驚恐。
簡義站在城門口,看着京城裡亂成一團的景像,他的眼裡透出了幾分快感。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忍,他覺得他從出身的時候起,就一直在忍,看着皇帝對簡仁的無比寵愛,看着簡鈺的金戈鐵馬,看着朝堂中無盡的算計。
他一直步步爲營。
而他的心卻一直很大,他覺得只有裝下了大秦的整個江山,他的心纔可能裝得滿,他纔可能會幸福。
眼下這一切,似乎已經近在眼前了。
他覺得這大秦的江山只需要他再努一把力就能得到了,他知道只要他一得到了大秦的江山,那麼他就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了。
他再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再不需要去猜皇帝的心思,他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那種感覺實在是太好,太痛快了!
他的下巴微微揚起,眼裡透着得意的色彩。
曲綰心就站在簡義的身邊,兩人靠得太近,她甚至能看到他眼裡的瘋狂,能看到他眼裡的得意,能看到那隱忍了多年的不可一世。
她輕輕吐了一口氣息,微笑道:“恭喜王爺,只要將皇宮的宮門攻破,那麼整個京城就在王爺的掌握中,從今往後,王爺再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了,從今往後王爺就是這天下的主人了。”
簡義微微一笑道:“若本王得了這天下,綰心就是頭功。”
“王爺言重了。”曲綰心淡笑道:“能爲王爺出力,是綰心的福氣。”
簡義笑了笑道:“你過謙了,你是本王見過的女子中最有謀略和膽色的一個,若不是你,本王也不可能抓得住如此好的機會,能成就這一番事業。”
曲綰心聽到他的話嘴角微勾,只怕如今在簡義的心裡,這天下已經歸他了。
其實細細一想也是,目前京城外的那些兵馬,很多都已經去了固蘭關,京城外唯一有戰鬥力的護衛營也已經落在了簡義的手裡。
至於皇帝讓簡鈺培養的那幾萬士兵,曲綰心通過上次簡仁的事情之後,她已經明白,那些人根本就不聽後符的調動,所以皇帝就算明知道有那些人馬在那裡,卻也只能看着,完全動不了。
這事在曲綰心看來,對皇帝而言就是一個巨大的諷刺,一國之君,卻調不到自己的兵馬,這個皇帝也不真不是一般的沒用。
她很清楚簡鈺的治軍方式,在簡鈺的軍隊裡,那些人是隻認簡鈺,根本就不認皇帝的,他們對簡鈺是絕對的忠誠。
曲綰心一想到簡鈺,心裡生出了極爲特別的感覺,那些曾經瘋狂過的歲月,此時已經如同一場夢一般,那場夢雖然很美,卻終有醒來的一天。
如今的她已經徹底醒來,她覺得像簡鈺那麼優秀的男子,這天底下的女子沒有人會不喜歡。
但是那種喜歡也只能是喜歡,是屬於崇拜的喜歡,他於她就有如九天之月,根本就不可觸及。
而簡鈺的性情和能力,若是拿簡義去比的話,她覺得都是對簡鈺的一種侮辱。
她輕聲道:“恭喜王爺。”
“簡鈺那邊現在有什麼動靜嗎?”簡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