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王宮內一室,大白天的燈火通明,靈山族族長白虺召集了族中五大家族的首腦人物。除了容家三老年事已高,由太子容展君代爲出席,雷敖龍人在百濮教授徒弟外,十位長老到了六位。
白虺居中而坐,宮楠父子緊挨着他。宮楠從小看白虺長大,但已經記不清他年輕時的樣子。他彷彿生來便高高瘦瘦,拉長一張臉,不苟言笑,無論走到哪裡,都被人當木人偶像般敬拜着。
白虺告知族人,他昨日接到楚國前卜尹弟子來書,說式夷疑似因捲入楚國立儲之爭,被人毒殺。對方用的毒很特別,像是蠱毒。
在座諸人一聽到“蠱毒”二字,俱變了臉色。宮楠已經知道這事,也忍不住再一次心驚肉跳。
這裡大概只有宮之炤和展君,因爲年輕沒有經歷過當年圍剿範氏一族的事,但他們也從族人口中,聽說過無數次對此事的描述。
蠱毒向來被靈山族視爲邪術,禁止族人接觸使用。偏偏範家出了個天賦秉異的巫師,自忖技高一籌,能夠化邪爲正,偷偷養蠱,漸發展成一套蠱術體系,佐以其它邪術,教導範家人。這些人中,有不知好歹者,仗術胡作非爲:有利用蠱術謀人錢財的;有拆人夫妻的;有操控官員影響判案的……他們的所作所爲,終於惹惱了當時的靈山族族長、即白虺的師父白浚泉。他聯合其他五大家族,將範氏一族剿滅殆盡。自那以後,蠱術應已滅絕於世,怎地又會出現在楚國王都、將他們的族人害死?
面對衆人疑問,白虺只道:一切當是孔臧推測,到底式夷是否中蠱毒而死,是的話,這毒又是何人所下,都尚是謎。
緊接着,他又道:“但既然有此疑惑,便不能輕易放過。今晨,我已向庸伯說明情況,並辭去了國師之職。過兩天,我會帶部分白家人赴楚國,接任卜尹之位,查明此事真相。我不在庸國期間,族內大小事務,由宮楠代爲處理。”
衆人又是一陣譁然。
展君忍不住道:“你要去楚國當卜尹?你帶誰去?”
葉方維笑道:“他說帶白家人去,沒說帶小荑去,太子急得什麼?”
展君毫無反應。
白虺看了展君一眼,道:“我幾個弟子,我都會帶走。”他通知完畢,就打發衆人離開,只留下宮楠和白嫺之二人。
他對白嫺之道:“老雷還不知這件事。他妹妹、妹夫都死於範鶴西之手,範鶴西雖死,他仇恨之心仍在。我這次去楚國,是秘密調查,不想打草驚蛇。你親口告訴老雷這事,好好說,要他別輕舉妄動。你的話,他還聽些。”
白嫺之含淚答應後離去。
白虺和宮楠就族中事務交接,談了小半天。宮楠心裡有些話,不吐不快。他對白虺道:“如果,我是說如果,範氏一族中有漏網之魚,這魚又是小菁,你打算怎麼辦?”
“小菁”二字似有魔力,在白虺木雕泥塑般的臉上吹出了圈圈漣漪。他搖頭道:“我不知道。”
他看着宮楠:“對你,我不必隱瞞。我一直後悔害了小菁。她是最無辜的一個。她什麼壞事都沒做,卻因爲他人的罪惡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她信任我,我卻是逼死她的兇徒之一。這些年,我常常夢見她,每次夢醒,我都更爲後悔。我不知道她如果還活着,且和式夷之死有關,我會怎麼對她。也許,我只會執行族規,燒死她;也許,我會跪下來求她原諒。”
宮楠沒料到是這個答案。他眼前再次浮現當年聚衆圍剿範氏的慘烈一幕。他搖搖頭,同情地拍了拍白虺的肩膀。
白虺收拾了下情緒,他道:“這次我離開,不知一年半載可能回來。且惠我說了會帶走,畢竟是她撿的孩子,萬一真是她,該讓她們母女見一面——小荑,我也想帶走。胡大哥夫婦去得早,雖說胡家人丁興旺,但真正學全胡大哥本事的,鳳毛麟角。這孩子既有意將來繼承父業爲巫,我便帶在身邊,調/教好了再放她回來。”
宮楠道:“小荑從小主意大,她早說過要當巫女,那也罷了。但且惠這娃娃膽子只有米粒大,教她一套《驅獸令》,召來一隻老鼠就讓她逃課半個月,你當真要教她也當巫女?”
白虺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他道:“你可別小看她。她有當巫師的資質,膽小歸膽小,該出手時毫不含糊。”
宮楠搖搖頭,心道:“當爹的都覺得自己的孩子無所不能。”
這時,白嫺之去而復返,臉上滿是笑意,她對白虺道:“看你把我們太子逼的。展君在向小白求婚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