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剛從繼位典禮上下來,便由白且惠陪着去蘋臺。不周宮內商成的棺材還放置着,雲喜宮這兩日又人來人往,反不如蘋臺,在紅塵深處,卻又隔絕紅塵。
白且惠將旅帶到自己寢室,無牙前一日已請來巫醫彭從雲,專候儀典結束,便施以診治。
屋中除了彭從雲,只留了白且惠、無牙和夭紹。
彭從雲實際有六十歲了,看上去卻只如三四十歲的人。他相貌平平,皮膚與眼睛中卻散發出一層自然瑩光。
他診斷了旅一盞茶時分,神色越來越嚴肅。
待他診完,一屋寂然,反倒是旅先開口問:“彭先生,寡人情況如何?”
彭從雲道:“大王中的是一種罕見的毒,我也只在文獻中看到過對這種毒的描述,說是拿麒麟腳趾上刮下來的碎片磨成粉,浸泡以雷公蟳的毒液製成。雷公蟳這種蟹本身無毒,因性/愛食毒物,久而久之,在體內積蓄了毒液。雷公蟳本不多見,加上麒麟也爲虛無縹緲之物,這所謂‘麟趾玉屑’究竟爲何物,實在難以考證。據說中此毒的人症狀各相迥異,我亦無法對症下藥,或者配出解藥。”
屋中再度陷入寂靜。
旅道:“彭先生,你不妨直說:寡人還能活多久?”
彭從雲道:“大王有兩個選擇:一是先這麼拖着,如果出血,就讓白族長按她的法子止血,再找人輸血續命,若能拖到有人找來解藥,自然無事……”
他停了停,旅催促道:“那第二個選擇呢?”
彭從雲道:“我雖無法配出解藥,但邪之所湊,其氣必虛。這第二個選擇,是我配些助大王提氣的藥,護住丹田和五臟六腑,令毒無法趁虛作亂。只是,這法子過於霸道。憑大王原來體質,足以活到八/九十歲,但強行提氣之後,只怕,活到三十五六,已是極限。”
旅本來睜着一雙圓眼睛認真聽,聽到這裡,他鬆了口氣,笑道:“還能活那麼久?足夠了,就選第二個法子吧。”
夭紹難得動怒,厲聲道:“生死大事,怎可如此兒戲?旅兒,你可想清楚了!”
旅抱歉地看看母親,又看看白且惠。白且惠泫然欲泣,他剛纔的堅決,也不由得動搖了下。
白且惠清了清嗓子,問彭從雲道:“沒有第三種法子了?彭從雲遺憾地搖搖頭。
旅道:“第一種法子是肯定不行的,誰知道什麼時候出血?且惠又不能時時刻刻跟在我身邊,萬一我出血時她不在,不說性命難保,便我中毒之事傳揚出去,朝廷內外騷動,也是要命。第二種法子起碼能保證我十餘年之內,如常人般行動。十年時間,難道傾楚國之力,還找不出這勞什子毒的解法嗎?”
白且惠關心則亂,經他一分析,也覺只有第二種法子可選。
她又問彭從雲:“若選第二種法子,便可暫時穩住他體內毒素,一旦找到解藥,就能解毒,對不對?”
彭從雲點頭:“當是如此。”
白且惠不再說什麼了,心裡已經默下決心:無論如何,要替旅找來解藥。十年時間,她便將每一隻雷公蟳的毒抽出來,自己配也要配出解藥來。這麼一想,她終於高興了一些。
旅看向夭紹,夭紹嘆了口氣,道:“你自己想清楚,自己決定吧。”
旅對彭從雲道:“好了,我們就定第二種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