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塊石子破空而來,準備無誤的打飛了放在葉清弦腰帶上的手。
“他孃的,是什麼”
混混甩着被石子打疼的手,罵罵咧咧,一句什麼人還沒說完,被那從天而降的人結結實實的踩在了腳下。
那人從天而降,一身勁裝瀟灑無羈,負手而立,身姿挺拔如鬆,周身散發着睥睨霸氣。
他站在葉清弦前方,因角度問題,葉清弦看不清他的長相,只能看到他頎長的身姿和挺拔的鼻樑。
雖只是個背影,但能看得出,那人年紀不大,應該只是比他稍長三四歲而已。
男子一言不發,負手而立,下頜微擡,目光冷傲霸氣,周身散發着強勢貴氣,讓人不敢小覷。
拿着借條的老大瞬間懨了氣場,看着來人嚥了咽口水,強忍着不讓聲音發顫。
“你是誰?”
聲音依舊平穩,沒有掉價,但那略微佝僂的腰板暴露了他對眼前人的怯意。
那人掃了他們一眼,眼神鷹隼般凌厲,目光所過之處,無人不膽戰心驚。
他冷冷一哼,正要說什麼,突然感到腳下有些不對,低頭一看,哎呀一聲跳開來。
“哎呀呀呀呀!對不住!對不住!我就說這腳底下怎麼這麼軟和,原來是個人啊!你也是,怎麼不看着點!生生往我腳底下躺什麼!沒踩疼你吧!來來來,我扶你起來!”
老大“...............”
葉清弦“..............”
剛剛的睥睨戾氣蕩然無存,眼前人瞬間變得平易近人了些。
待那人將混混扶起來之後,又站回了方纔的地方,把手往身後這麼放,下巴高高沖天一擡,以一種說不上來的彆扭姿勢站在那裡。
雖然他沒說什麼,但大傢伙看的清楚,他是想維持着剛剛從天而降的瀟灑姿勢,但又有些想不起來自己剛剛落下時用的是什麼姿勢,所以在那來回的變換動作。
他在那擺造型擺了半天,衆人看着他的目光,從一開始的驚訝警覺,到後來的無語尷尬,甚至有一些替他覺得丟臉。
因他的氣場出現的巨大轉折,小巷子散發着一股說不上來的尷尬氣氛。
“那個.....這位.....”
WWW▪ т tκa n▪ ¢O 他氣場變了,但那身奢華的衣衫卻沒有變,放高利貸的老大還是不敢太放肆。
老大凝眉糾結了半晌,從俠士,您,兄弟等各種比較尊重的稱呼裡猶豫了半晌,最終挑了一個合適的稱呼,客客氣氣的開了口。
“這位壯士”
壯士一次剛說出口,就被那人怒氣衝衝的瞪了一眼“你罵誰呢!”
“...........”老大“這位小兄弟?”
“你說誰小呢!要不要脫褲子比比!”
老大“.........敢問閣下怎麼稱呼?”
那人似乎放棄了想要恢復從天而降的霸氣姿勢,抱着胳膊,抖着腿,痞裡痞氣的說道“老子就是當朝皇帝的親叔,邊關的霸王,晟朝的蕭王,人稱三招之內必有大嘴巴子的鐵掌將軍!鐵如風!”
蕭王人人皆知,當朝的王爺,只比當朝皇上虛長一歲,是大晟朝最有實力,最年輕的皇叔,也是手握重兵,鎮守邊關多年,戰功赫赫,令人仰慕敬佩的大將軍。
但是!
若是他剛剛從天而降時自報家門,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他別說是蕭王了,就是說自兒是皇帝,他們都會信。
而現在..........
就算他真的是蕭王,他們也不想相信,更不想認,不因爲別的,只是單純的覺得丟不起這人。
人家的將軍威風凜凜,氣宇軒昂,一副不容侵犯的樣子。
而他們的將軍,挖着鼻孔抖着腿,滿滿都是地痞流氓的欠打作態,別說是將軍了,就說是晟朝普通子民,他們都覺得拿不出手,看着他吊兒郎當的自報家門,他們都替他覺得臊的慌。
而那位蕭王還一副沒有自覺地傲慢說道“本王向來低調,不願身份暴露,你們也不必磕頭行禮這麼隆重,打今兒起,人前人後叫我一聲大哥就成!”
衆人“..............”
自報家門之後說低調,你怕是不知道低調一詞的真正含義!
“逢年過節,也不必送什麼貴重的禮物來蕭王府,送一些簡簡單單的金銀珠寶就行!”
衆人“...........”
好想打他!真的好想打他!
但他萬一真的是蕭王,打了他,自己就是以下犯上,觸犯皇家威嚴!是要被推去菜市口砍頭的!
可是,他身上偏偏就有那種招人揍的氣勢,讓人有一種不揍他對不起自己的錯覺感。
而且!
有這麼一個王爺,是真的很丟人!
那種深入骨髓,讓臉皮發燙的丟人感覺,比被人扒光了扔到大街上,讓人圍觀還要令人難以接受。
不等衆人從丟人的打擊中反應過來,這位自稱蕭王的人突然一拍手,好似想起了什麼。
“對了!你們幾個好大的膽子!”
衆人像是看傻缺一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突然間又抽什麼風。
蕭王叉着腰,一副匡扶正義的模樣,對他們振振有詞的斥責“你們這些人好大的膽子!青天白日,天子腳下聚衆作惡,欺負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良家婦.........”
蕭王猛的轉身指向葉清弦,目光也隨即看過去,但,只一眼,他便愣在那。
他看着被幾個混混按在牆上的葉清弦,目光在他那微凸的喉結上微一停留,隨後目光往下,在葉清弦那平坦的胸前掃了兩眼,溜到嘴邊的婦女兩個字終究還是嚥了下去。
“你們竟敢以多欺少,欺負這位手無寸鐵的良家婦男,呸!良家俊男!是可忍,孰不可忍!還不把人給老子撒開!”
壓着葉清弦的那幾個混混終究是被蕭王一腳給踹開來,一見小弟捱了踹,老大面上自是掛不住了,也不管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真的蕭王,一聲令下後,所有人都圍了過來,摩拳擦掌,想要給這個多事的人一些教訓。
蕭王將葉清弦護在身後,笑嘻嘻的對他道“小可人別怕,哥哥把他們解決了後就送你回家啊!”
話說的是暖心,但那笑容,那語氣,輕狎不羈,浪蕩狂放,橫看豎看都不像好人。
明明是仗義相助的大俠,但卻表現的像一個流氓混混。
衆人拿着棍棒,板磚等傢伙事衝了過來,蕭王不緊不慢的活動了一下筋骨,鳳眼一眯,揚手就迎來上去。
“啪啪啪啪啪啪...........”
鐵掌將軍這個名號果真名不虛傳,三招之內每個人都被呼了一個大嘴巴子。
蕭王呼人的動作乾淨利落,一氣呵成,沒有一絲拖泥帶水,掌下的聲音更是清脆動人,任何樂器都無法與之媲美。
扇大嘴巴子的聲音消失時,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捂着高高腫起的臉,倒吸氣和痛苦的哎呦聲交織在一起。
蕭王叉着腰,居高臨下的看着滿地戰績,興奮的道了一聲爽!
“走吧小可人!本王送你家去!”
葉清弦點了點頭,將那被扔到牆角的菜籃子給撿回來,兩個西紅柿已經被摔爛了,像血漬一樣攤在灰撲撲的地上,一些螞蟻正在上面爬了爬去,讓人看了有些惡寒。
葉清弦見狀知道今兒吃不了西紅柿炒蛋了,只好把那散落在地上,已經被攔腰摔斷的芹菜一一撿了回來,抖了抖上面的灰,重新放回了菜籃子裡。
“都摔爛成這個樣了你還帶回去做什麼?餵鴨子?”
原本是件很尋常的事,但被人挑明瞭這麼一問,葉清弦到底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洗洗還能吃........”
蕭王沒有再說話,葉清弦有些拘謹的擡眸看他,只見那吊兒郎當,略帶着一絲邪氣的鳳眼中快速閃過一絲隱晦,不過須臾,那人嘻嘻一笑,點頭附和“也是!洗洗也能炒一盤子,走!本王送你回家!”
葉清弦本來想說謝謝不用,但蕭王幾乎是半推半拉把他給帶出了巷子,杏林巷與隱巷相離不遠,走出巷子後稍稍一拐便到了隱巷。
隱巷很窄,很小,只容一人進出,遠遠看着就像一面牆裂開了一個不小的縫,若是沒有熟人引路,怕是沒人會想到這狹小的縫隙裡竟然是一個能住人的巷子。
“你這還種着草藥呢!”
一進門蕭王就覷到了那片在風中搖曳的草藥圃,跟尋到寶似的蹲在那片綠茵茵的草藥圃旁,指東指西的問他,葉清弦沒有絲毫的不耐,溫言細語的爲他解答。
說着說着葉清弦突然沒了聲音,他轉眸看向蕭王,眸中隱有一絲異樣。
蕭王被他莫名其妙一盯,竟然有些發了毛,他拉了拉衣襟,鳳眼委屈吧啦的一眨,做出一副要被人調戲的緊張可憐模樣來。
“你要做什麼?本王可是會反抗的,就算是你得到本王的人,也得不到本王的心......你你你..你要幹嘛!”
葉清弦突然將腦袋湊了過去,聳着鼻子在他肩上輕輕一嗅。
一縷若有若無的藥香突然靠近,葉清弦的呼吸落在了蕭王肩上,輕輕的,柔柔的,如飛羽隨風而落。
那酥癢難耐的感覺,讓他這個征戰沙場多年的七尺大將軍突然有了一絲緊張。
一絲來自心底,難以言喻,捉摸不透的緊張.........
蕭王正欲推開他,誰料葉清弦突然站直了身子,隔空在蕭王胸前這麼一比劃。
“這裡到這裡,裂開了對吧?”
雖是問句,但葉清弦那黑白分明的眼中卻充滿了肯定。
“我來幫你包紮一下吧!”
他也不等蕭王的迴應,拉着人就往屋裡去,葉清弦屋裡屋外的跑,一會撕紗布,一會合藥,很快就累的氣喘吁吁,鼻尖上冒出了晶瑩細汗。
蕭王凝眉看着他,良久道“你是不是體虛啊?不過熬個藥就累的腿都發顫了?”
蕭王是武將,一向有什麼說什麼,大大咧咧慣了,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中透着一絲嫌棄之意。
而這份無意的嫌棄被葉清弦敏感察覺。
他半垂着眼,一邊打開藥箱,一邊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是...是弱了些........”
天知道他現在有多累,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幾乎就被合過眼過,現在他恨不得躺下來好好休息休息,但眼前這個人畢竟是自己的恩公,救了自己,怎麼着自己也得幫他先處理傷口才是。
更何況,他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這從天而降的恩情必須得抓緊時間報了纔是!
準備一切後,葉清弦主動上前幫忙“來,先把衣服脫了吧!”
蕭王哦了一聲,也伸手去解腰帶脫衣裳,兩人的手無意碰到了一起,蕭王都好似被火星子繚到了一樣,瞬間彈開來。
葉清弦沒有發現,繼續幫他褪去外衣,直到脫到中衣才發現蕭王兩手攤在那,胳膊伸得直直的,好似被人點了穴一樣,而且站在那裡的姿勢還相當的奇怪。
乍一看像是在等着人伺候,再一看,又有些像是不知所措。
葉清弦看着他出了神,蕭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問道“想什麼呢?”
他收回了目光,眼簾微垂,遮住了所有的情緒“沒什麼,只是無意間想起了一個人,以前,那個人也是這樣,一副理所應當的站在這,等着人伺候。”
蕭王頓時來了興致,問道“誰呀?”
葉清弦沒有正面迴應“很久以前的一個朋友,說來也巧,你眉間與他有幾分相像。”
中衣退下,露出了那小麥色的精壯,葉清弦看着他赤裸的胸膛,目光驟然變得凝重起來。
葉清弦看了半晌,艱難的吐出來一句話來“戰爭真是殘忍!”
蕭王的睫羽弱不可察的顫了顫,他錯過了葉清弦的目光,輕描淡寫道“只要能活着,這都不叫事。”
劍傷,燒傷,鞭傷,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傷痕在他身上蔓延,每一道傷口都猙獰的讓人不敢直視,每一道疤痕都在無聲的訴說着這具身體的主人這些年都經歷了什麼,又是怎樣從戰場上死裡逃生出來的。
葉清弦的目光落在他胸前,那裡綁着繃帶,但是雪白的繃帶已經被鮮紅的血跡和濁黃的藥粉污染。
葉清弦幫他取下了繃帶,一條猙獰可怖,血肉模糊的刀傷赫然跳入眼簾。
蕭王看着胸前血淋淋的傷口,皺眉嘟囔道“奇怪,明明都上了藥,怎麼老是不好!”
“因爲藥有問題。”
葉清弦雙手按在他的傷口處,輕聲道“忍着點。”
“哈?啊!”
沒等蕭王反應過來,葉清弦突然手中一個用力,硬生生把他那快要癒合的傷口又給撕裂開來,蕭王胸膛頓時皮開肉綻,鮮血如注,隱隱可見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