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收拾

慕容超登基後, 作了幾件事。

第一件事,是追封追諡自己的親生母親,他給母親追封的頭銜是皇后, 給母親追諡的諡號是武悼。

母親的屍首早不知道哪兒去了, 他命人在文帝的陵園裡, 緊挨着文帝的陵墓, 給母親修了座衣冠冢。又把母親的牌位, 和陸後的牌位放在一起,一同配饗。

作完這些,他心裡舒服了點, 母親若是在天有靈,應該可以安息了。不過, 若是陸後有靈, 怕是要被再氣死一回。一個沒名沒份的卑賤宮女, 竟然和堂堂皇后並位而立,接受後人的祭祀, 焉能不氣?

陸後若是在天有靈,其實,應該感謝他纔對。感謝他,還能讓她的牌位安然地呆在太廟裡,安然地接受供奉。按着他的本意, 他本打算把她的牌位砸了, 扔進火裡, 讓他母親一個人配饗。

追諡生母的轉日, 慕容超下詔, 大封百官。然後,陳侃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東西——除國主外,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利。

慕容超下詔,封陳侃爲丞相,領大司馬,車騎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增封四郡,入朝不趨,贊名不拜。這樣的封賞,可以說,自燕國立國以來,未曾有過。

有些大臣對此頗有微詞,大家都覺着陳侃人品不大好,能耐也不是特別大,如此封賞,未免太過。然而,人們也只是私下裡議論,表面上,倒沒人站出來表示反對。

陳侃是個不折不扣的貳臣。

先是背叛慕容德,後又背叛慕容麟。慕容麟征討慕容德時,他在緊要關頭,打開了乾安城的城門,使得慕容麟不費吹灰之力,進入乾安。這次,慕容麟前腳離開乾安,後腳他就倒入了慕容超的懷抱。

爲什麼?他恨。

恨慕容麟殺了他家大閨女。

想他大閨女陳婉,是個多麼好的孩子,要心智有心智,要孝心有孝心,不就是長得不大好看,又出過幾次牆嗎?長得不好看,不臨幸她就完了。出牆了,降了她的妃位,實在不行把貶爲庶人,送進掖庭也行。再退一步,就算你慕容麟戴不下這頂綠帽,非要把他大閨女殺了,那也不能把屍首給他送回來呀!這不是打他臉嗎!他咽不下這口氣!

這還不算,當初,慕容麟明明和他說好了,事成之後,封他作大司馬。結果事成之後,慕容麟把大司馬之位留給了自己的親弟弟,他才得了個撫軍大將軍的封號。撫軍大將軍和大司馬能一樣嗎?大司馬能號令中外諸軍,在燕國,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撫軍大將軍能比嗎?

人不爲已,天誅地滅。反正他已經當過一次貳臣了,不在乎多一當次。誰給的好處多官爵高,他就跟誰幹。

名節?名節就是個屁!不當錢花,不當飯吃。爲了這兩個字,就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樹上?傻!他不要名節,他就要高官厚祿,就要人前風光。人生就這麼短短的幾十年,他不能委屈了自己。

所以,當他看到慕容超開出的條件,他想也不想地就答應了,慕容超的條件,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地開到了他的心坎裡。他知道齊王是個有本事的,若是想成事,就一定能成事。

在慕容超開出的條件外,他試試探探地又加了一條:事成之後,慕容超須得娶他二女兒作皇后。他以爲慕容超不能答應,或是得考慮幾天再作答覆。哪成想,像他毫不猶豫地答應幫慕容超一樣,慕容超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的條件。

他差點沒樂死。當年幫慕容麟,大閨女當了貴嬪;這回幫齊王,二閨女當皇后。這叫什麼?這叫步步高!

所以,他纔在慕容麟去許州禳災之時,調兵控制了整個京城,包括皇宮在內。他原是左衛將軍,主掌京畿防衛,控制京城對他而言,實屬小菜一碟。至於皇宮,雖不歸他負責,但負責護衛皇宮的禁軍將領,是他的老部下,對他忠心耿耿,言聽計從。

陳侃美滋滋地等着作慕容超的老丈人,等着聽人喊他一家國丈,不過可惜得很,在實現他的美好願望之前,他成了泉下鬼,死在了煙花柳巷裡。

燕國官員,不說朝臣,就是普通的地方官員,除了正室,大多有一兩個側室,陳侃沒有。不是不想有,而是不敢有。家裡有個母大蟲。

陳侃的老婆比陳侃大兩歲,年輕的時候,長相一般,身材一般,及至上了年紀,這兩樣就更一般了。但有一樣,陳夫人的脾氣很是不一般,從青春年少到徐娘半老,一直是個點火就着的暴悍性子,尤其是在陳侃納妾一事上。

別看陳侃在外面風風光光,回到家裡,見了老婆,尤如老鼠見了貓,大氣不敢喘,老婆說東,他不敢往西。雖說一直想討個小妾,攝於老婆的淫威,一直是沒能如願。

不能討小妾,他就去逛煙花柳巷,偷偷地去,反正一樣都是“辦事”,不過是地點不同而已,在煙花柳巷“辦事”,反而比在家中更有趣味。家裡既沒提升情趣的器具,也沒提升情趣的圖畫,更沒延長情趣的藥物。

總之,家裡除了有隻吊額金睛母大蟲,什麼都沒有。煙花柳巷則不同,煙花柳巷裡,除了沒有吊額金晴母大蟲,什麼都有。

最重要的是,煙花柳巷裡,有個知心知意,知冷知熱的人兒。這個人兒,可真是個妙人兒。那小模樣,那小身段兒,那個浪不丟兒的小樣兒,別提了。

陳侃和人兒的親密關係,已經極其隱秘地保持好幾年了。自從在慕容超那兒得了高官厚祿,他隔三差五地往人兒那邊跑,他得了高官,一肚子喜氣,須得找人好好傾訴傾訴,須得讓人好好讚美讚美。家裡的母大蟲說不出好聽話,能給他的好臉,都算他祖墳冒青氣。

人兒就不同。人兒那小嘴兒一張,說出來的都不是話——是蜜,是糖,別提多甜,多讓人舒坦了。聽完了人兒賽過蜜甜的話,再和人兒作點比作神仙還銷魂的事兒,真是給個神仙都不當。

在丞相和大司馬的位子上,將將坐滿一個月,陳侃就光光溜溜地樂死在了人兒的身上。他家的母大蟲讓人把他擡回了府。

慕容超給了陳侃一個風光大葬,從棺材擡出陳府到埋入陳家墓地,一切都很完美,只除了一點不大理想——沒有孝子給陳侃打靈幡。陳侃原本是有兒子的,還不止一個,不過,全都讓他家的母大蟲驚死了。

大兒子兩歲的時候,一天陳侃散了午朝回家吃飯,正瞧見奶孃抱着大兒子,站在房檐下曬大陽,陳侃很喜歡兒子,就走過去逗了逗兒子,奶孃也跟着連顛帶逗。這一幕恰被房中的母大蟲看見了。

事後,母大蟲當着陳侃的面,把奶孃鞭死了。大兒子習慣了奶孃的氣味和懷抱,在奶孃死後,徹夜啼哭,再來新的奶孃,也不吃新奶孃的奶,沒幾天就連病帶餓的死了。

過了幾年,母大蟲又生下了個男孩子。合該陳侃該着命中無子,二兒子兩歲那年,有一天,他從朝中回來,看見奶孃抱着二兒子,在房檐下曬太陽,他又過去逗,結果又被母大蟲撞見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和上一次的一模一樣。二兒子也死了。從那以後,母大蟲再沒能生出男孩。

據人兒說,陳侃是死於“馬上瘋”,動着動着,突然就兩眼發直地停住了,然後一頭栽倒在人兒的身上,不大工夫,便斷了氣。

不過,陳侃到底是不是死於“馬上瘋”,只有人兒知道。可是,事發第二天,人兒憑空地消了失,打那以後,再沒有人見過人兒。

因爲陳侃突然死了,慕容超也就不必再娶他二女兒了。畢竟,當初的約定,只是他和陳侃私下裡的口頭約定,沒有第三人在場。就算陳侃回家跟母大蟲和女兒說了,那又如何?他是國主,他說沒這回事,陳家的孤兒寡母能奈他何?

慕容超本以爲處理完陳侃的事情,可以好好的鬆一口氣,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慕容麟讓人救走了。

金墉城因爲在大部分時間裡,都是空的,所以守備不是很多。不過,自從把慕容麟送來後,金墉城的守備增加了許多。慕容超共分兩次,往金墉城裡增派了一千名守備。不過這一千名守備,只是外圍守備,根本接觸不到慕容麟,自然也就無從知道城裡關的是誰,只有四五名跟了慕容超極久的心腹知道。

慕容超讓這幾個人近距離看守慕容麟,慕容麟的吃喝拉撒全由他們經管,也就是說,外圍守備先把慕容麟的飲食,換洗衣物送到這幾個人手裡,再由這幾個人送到慕容麟手裡,其他人根本沒有機會靠近他。

然而,就是在如此嚴密的監管下,慕容麟讓人劫走了。

事情是這樣的,金墉城這一千名守備,哪個也不是精*赤*條*條地站崗放哨,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家浣衣坊來收他們換下的髒衣服,等到把這些髒衣服洗好了,再給他們送過來。送乾淨衣物的同時,再取走一批髒衣服去洗,如此往復。

慕容麟就是被這些送洗衣服的人救走的。

收衣服,而且是收一千個人的衣服,當然不能赤手空拳來,一沒那麼大懷抱,二也沒那麼大力氣。每回,這家浣衣坊都是派三輛大騾子車來,騾子車上各放着兩口大木頭箱子,送來的乾淨衣服和收走的髒衣服,全都裝在這幾口箱子裡。

慕容麟被救走的那天,這家浣衣坊來送收衣服。及至浣衣坊的人走了許久,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外圍的守備給慕容麟送飯,發現原本站在慕容麟房外的看守不見了,再抽開活動插板往屋裡一看,慕容麟倒是還在,人背對着房門躺在榻上,被子從頭到腳拉得嚴嚴實實,只露個頭頂出來。

送飯的皺着眉想了一下,覺得不大對勁,衝着榻上的人連喊幾聲吃飯了,那人卻仿似聾子一般,兀自躺得穩當,連個身也沒翻。送飯的情知不妙,連忙去叫同伴。

及至送飯的和送飯的頭目拿着鑰匙回來,打開關押慕容麟的房門,推開房門這麼一看,頓時傻了眼。牀上躺的根本不是那名神秘的囚徒,而是兩個斷了氣的看守。

兩個看守緊緊地貼在一起,面朝裡躺着,裡側看守的身形比外側的要矮上幾分,再加上被子蓋得嚴實,所以,從房外看,根本看不出是兩個人。另外兩名看守被人摞在一起,緊貼着房門放着,從房外也看不到。

這幾人的咽喉處,各楔着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四個人連臉帶脖子,均是青中透黑,一看就知針上淬了劇毒,這幾人是中毒身亡。

守備頭目立刻把消息告訴給了金墉城的最高守備,最高守備又在第一時間,把消息匯告給了慕容超。

一隻手,手背朝下地搭在御案之上,慕容超靠在烏漆背靠裡,聽得面無表情。及至金墉城最高守備彙報完了,他一挑眉,聲音靜如平湖,“知道了,退下吧。”

“是!”守將一抱腕,剛要退下,卻又被慕容超叫住,“管好你的嘴,切記不可對往宣揚。”

“是,微臣明白。”守備又一抱腕。

“還有你的屬下。”慕容超淡淡地提醒他。

“微臣明白。”守備的額頭上,微微見了汗。國主的語氣和表情均堪稱淡然,然而在這份淡然之中,他卻感受到了一份看不見摸不着的冷意。

“退下吧。”慕容超收回目光,看向自己搭在御案上的手。

“是。”守備倒退着來到門口,一擡手,拉開房門,側身邁過門檻,走了出去,隨即回身,悄無聲息地帶上了房門。然後,站在房外,仰臉望天,長長地呼了口氣,感覺自己對“不怒而威”這一成語,算是有了切身體認。

守備怎麼也想不到,他不怒而威的國主,在另一個人面前,會是一番全然不同的面貌。而每隔一段時日,他的國主便會去宜都王府,展示一下他的別樣風貌。

45.歸來21.賞月49.除夕69.桃夭22.人禍63.重生10.暴室5.夜宴13.探看75.暗夜21.賞月2.問疾20.殿下30.猙獰71.新寵7.死志82.歸去62.情敵49.除夕57.勝負83.尾聲10.暴室83.尾聲75.暗夜68.披心46.清算34.機會17.前塵50.大火83.尾聲83.尾聲23.小產34.機會36.天傾26.秘密18.皇后67.危夜22.人禍47.煉獄59.劫持30.猙獰53.胡舞8.煽動39.斬情43.惡毒62.情敵10.暴室31.敲打54.入寇27.婚夜81.決戰67.危夜28.痛斥37.廢嫡3.選秀39.斬情23.小產46.清算20.殿下37.廢嫡61.逛街17.前塵20.殿下82.歸去24.舊夢38.挾迫16.重視39.斬情21.賞月5.夜宴51.囈語50.大火46.清算28.痛斥15.心藥51.囈語28.痛斥34.機會54.入寇50.大火30.猙獰37.廢嫡83.尾聲41.拯救51.囈語11.命案65.出遊46.清算22.人禍67.危夜27.婚夜65.出遊28.痛斥68.披心49.除夕18.皇后41.拯救61.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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