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整個蓮花峰都瀰漫着濃濃的藥草味兒。二長老玄飛鷹門下，凡是大藥師以上級別的弟子，全部做好了煉丹的準備。藥師以上的弟子，都在旁學習。
這是蓮花峰數十年不遇的盛會，更是藥師們學習的大好良機。三峰三澗有資格的弟子全部上了蓮花峰，沒資格的弟子都盯着蓮花峰出神。
此次煉製的丹藥，不是最頂級的，但絕對是規模最大的。按每爐十粒聚靈丹算，千粒聚靈丹至少得要百座煉丹爐。
苦了百草谷的弟子雜役，爲了湊足煉丹起火的琉陽石，這幾天都是沒日沒夜地在石礦裡苦幹。
夏天縱聽到隱隱的人聲，聞着淡淡的藥草香，從厚厚的藥典裡擡起了頭。
“這是……醉水仙？甜中帶香，香淡而長。嗯，該是醉水仙無疑。”夏天縱喃喃自語。
冷暗香瞥了夏天縱一眼，嘴角微撇。醉水仙多濃烈的味道啊，你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好象還很有成就感?
“唔，淡淡的苦味，又有清涼的感覺，應該是三葉蕪花。”
“又是甜味兒，混在醉水仙裡還真不容易聞到，好在還帶着生鮮味兒，應該是生五靈。”
“苦中帶辛，還有……殭蠶？應該是西紅花與殭蠶放在一起。”
……
夏天縱細眯着雙眼，聳動着鼻子，一一分辨着從空氣中飄過來的藥味兒。
冷暗香開始撇着的小嘴兒，慢慢的閉攏，再慢慢地張成了O型。夏天縱口中低語不斷，只一會兒功夫，已是清楚地分辨出近百種藥草。
這些藥草，只是容易分辨的，換了冷暗香自己，可能也慢慢地分辨得出來。只是要以這麼快速度，還毫無錯誤地分辨出來，那就不是冷暗香辦得到的了。
“有點酸味兒，白犀角。”
“好清涼，是不是蟾蜍？”
“這個，真分辨不出來，居然是火熱的感覺。”
夏天縱還在不停地聳動着鼻子在空氣中找味道。
冷暗香聽得入神，不自禁地隨着夏天縱的低語在空氣中找尋相同的味道。火熱的感覺？對的，有這個味道。這是什麼？冷暗香扭動脖子向屋外看了看，雖然什麼都看不到。
這是琉陽石啊！笨蛋！
應該是點爐了。
冷暗香爲自己跟着思索什麼藥材是火熱的，感到有些尷尬。
好在那神經質的傢伙還在自己想自己的，自己說自己的，渾沒有看到冷暗香的尷尬。冷暗香舒了一口氣，同時感到一點淡淡的失望。
很奇怪的感覺。冷暗香名如其人，雖然生得甚是美貌，但從來不對任何男子假以顏色，也從來沒有過忐忑、失落、失望等任何負面情緒。
面對一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大半小子，自己居然有失望的感覺，難道還希望他看到自己的尷尬的樣子麼？冷暗香自嘲的牽了牽嘴角，算是笑了笑。然後悄悄地起身，走出門外。
柳大藥師，也就是阿魯的柳師妹的姑姑，正在指揮着幾個弟子挑揀藥材。看到冷暗香出來，低聲問道：“暗香，裡面怎麼樣？”
冷暗香呶呶嘴，說道：“還泡着呢，就知道悶頭看書。”
“看書？他真在看書？”柳大藥師很驚訝。
“是啊，不看書他還能幹什麼呀？”冷暗香納悶。
“唉，暗香，你也不想想，夏天縱纔多大啊？他又不是名門世家的子弟，怎麼就看得懂丹書？那些文字，不是經過名師教授，哪裡就能認得。”
冷暗香一愣，是啊，藥典裡的好多字自己還不認識呢，他怎麼就全看懂了？
或者，他不是全懂？
可看他先前閉目辨藥的樣子，哪裡有不懂的一點點意思？
“這個，就不知道了。可能他的家境也不錯，從小就有老師教導？”
“也許吧。”
柳大藥師又去忙碌，冷暗香又等了好久，才終於看到二長老玄飛鷹走了過來。
冷暗香急忙迎了上去，將夏天縱的情況細細說了一遍。
玄飛鷹一聽，幾步便跨進了靜室。
夏天縱還在那裡閉目分辨空氣中的藥味兒，也不知道他現在分辨出多少種了。
“夏天縱——”，玄飛鷹叫道。
夏天縱睜開眼，看了看自己手裡的藥典，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個，我看得太慢，這本書纔看這麼一點點。”
“藥典？暗香，你給他看藥典幹什麼？先前給他選的那本丹書呢？就記住了？”
“……”，冷暗香無語。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好在夏天縱自己回答了：“那個，已經看完了。”
“看完了，能記住？”
“應該可以吧？”夏天縱撓撓頭，很不肯定的樣子。
這個樣子很欠抽，冷暗香咬牙。
“那好，你將內容背一遍。”
“背書啊，多沒意思。”夏天縱嘟了一句。可看到玄飛鷹正在下沉的臉，馬上大聲背道：“天地靈氣鍾而爲藥，煉藥者，淬天地以補虛靈也。藥生四季，寒、熱、溫、涼四性也；人可嘗辛、甘、酸、苦、鹹五味，而違淡、澀、麻諸味久也。”
夏天縱從總論開始，滔滔不絕，將第一本書的內容原原本本地背了下來。
冷暗香的嘴再次張成了O型。
玄飛鷹的臉上慢慢爬上了笑容。
一本書背完，玄飛鷹長出了一口氣，嘴一張，正要說話，夏天縱卻接着，背起了第二本書。
背得一半，玄飛鷹在無限的驚訝中擺了擺手，止住了夏天縱繼續背誦：“你到底看了幾本書？”
“只看了三本……多一點。”夏天縱看了看手裡的藥典。多的這一點，便是藥典這一部分。
“都記住了？”
“應該……是罷？”夏天縱又不肯定。
欠抽！冷暗香咬牙。你拽就拽一下好了，偏要裝，這是裝什麼啊？
“可你看書很慢。”
“快不起來，讀得吃力。這些語句，拗口啊。”
“傳說召穆公一目十行，可也做不到過目成誦。”
“召穆公是誰？”
“當今太師。”
“哦，一目十行我是做不到的……，勉強能做到過目不忘吧。嘿嘿。”
冷暗香無語，心說你看他笑得那個害羞樣，好象是很笨的孩子學會了做板凳一樣。
可夏天縱接着說道：“要是一目十行，又過目不忘就好了。”
“這世上有人做得到嗎？”冷暗香忍不住插嘴。
“有的有的。”夏天縱很肯定。
“誰啊？”
“紀昀。”
“紀昀是誰？”
“呃，咳，傳說中的大能。”
“什麼大能？哪裡的傳說？我怎麼不知道？”冷暗香要問到底。
“算了，他說有，那想必就是有的。暗香，你讓人把夏天縱連桶搬出去，放在我的丹爐旁邊。”
“夏天縱，出去以後，直接叫我師傅。”
“是，師傅。那我怎麼稱呼三長老？”
“叫他小師傅吧。”
“……好吧。”
不大工夫，兩個壯婦走進來，將夏天縱連帶木桶，搬到了屋外。
夏天縱半眯着眼適應陽光。過了好一會兒，纔看清楚，原來自己在一個大大的廣場上。廣場上整整齊齊排放着百座丹爐，每個丹爐旁盤膝坐着一個大藥師，大藥師身邊跪坐着三五七個藥師。更有無數的壯婦，來回穿梭，遞送着器具藥材。
清一水兒的姑娘。
好大的排場！好多的姑娘！
夏天縱有些走神。
嘩啦一聲水響，禿尾巴狗從木桶裡跳了出來，撲騰騰抖了一陣狗毛，惹起丹爐旁幾個小藥師聲聲尖叫。
不是怕狗，是狗毛上甩起的水珠，沾上了小藥師的衣裳。
姑娘們愛美，怕髒。
要是他們知道那些水珠其實是金風玉露，不知道該作如何想。
“皮皮，過來。”夏天縱低叱。
禿尾巴狗“哼嗚”兩聲，爬到夏天縱旁邊，躺了下來。
“我的狗。”夏天縱擡頭，不好意思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