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斯野的腳步停住了,看向苦苦哀求着自己的溫妙。溫妙一張臉蒼白着,淚水積蓄在黑白分明的眼中,晶瑩剔透,搖搖欲墜,整個人無助地攀着他的胳膊。
記憶中,她也是常常這樣跟在自己的身後,可憐巴巴的樣子。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還手,不敢還手,總是哀求的神色,用一雙清澈的眼睛,哀求地看着他,讓人心生憐惜,忍不住出手幫這個無助的弱小女人。
因爲憐惜她跟自己的遭遇一樣,在家族裡不受人重視,所以他也格外對她好一些。他對她好,隨着他們長大成熟,也漸漸變成了一種習慣。
可是現在,他卻對着這張自己憐惜了多年的臉,生不出半點多餘的情緒來,即使是平常出於習慣而出手幫助她的想法都沒有。
溫妙的手指抓緊顧斯野的衣服,用力地收緊,再收緊,彷彿這樣就能把顧斯野此刻散發出的飄忽感覺收攏在她的手裡,好像這樣就能挽留住他。
她努力讓自己的淚蓄積在眼底,打着轉兒,不掉下來。每一次這樣,顧斯野都會答應她的要求。尤其是她的手上還有顧森宇這張王牌。
溫妙後悔了,後悔自己剛纔怎麼就一下子失去了理智,讓自己這麼多年扮演的弱者形象毀於一旦,尤其是毀在顧斯野的面前。
“我會打電話請正則來。”
顧斯野毫無感情地說出這句話,頭也不回地抱着冉念,步履匆匆地朝着樓下奔去,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溫妙的視野裡。
溫妙抓空的手還僵硬地懸着,不敢相信顧斯野居然就這樣走了,就連她搬出了顧森宇這個王牌都沒有起作用!
……
冉念縮成了一團,緊緊捂着自己的肚子,彷彿這樣就能抱住自己肚子裡的孩子,緩住下腹那種讓她恐懼的下墜感覺。
下身的溼熱感,一點點蔓延至了大腿根部。
冉念忍不住低聲嗚咽起來。
不要,寶寶,你絕對不能離開媽媽,再堅持一會。
一隻手忽然伸過來,緊緊攬住了她的肩膀。
“別怕。”
顧斯野磁性的聲音,沉着冷靜。
冉念微微睜開眼,感覺到窗外刺眼的紅光一閃而逝。她不知道顧斯野駕着車,正在以一種近乎玩命速度朝着醫院裡狂奔,一路不知道連闖了多少紅燈。
她只覺得時間這樣慢,爲什麼還沒有看到醫院。
她吃力地伸出一隻手,揪住顧斯野的褲子,用盡力氣揚起臉,湊近顧斯野。
發覺冉念有話說,顧斯野主動俯下身,將耳朵貼到冉唸的脣邊。
“求求你,救他……他是……是……”
“別說了,你需要休息。”
顧斯野快速打斷冉念,方向盤一轉,車子立刻停了下來,“孩子一定會沒事的。”
他立刻將臉已經蒼白如紙的冉念抱下了車,急救通道路燈下,映照出車子白色坐墊上一灘鮮紅的血跡。
他的心一沉,抱着冉念,往急救室裡飛奔,醫生護士們早已經準備好擔架,立刻將冉念推
進了手術室裡。
顧斯野被人隔絕在急救室外。
手上還殘留着鮮血的溫度,顧斯野緩緩握緊雙手。曾經他非常厭惡這個孩子的存在,可是當他看到冉念臉色蒼白,驚懼而又無助地哀求他的時候,他緊張地忘記了一切。
想到她緊張心痛的樣子,他心底的一角也隱隱抽痛起來。她就這樣在乎這個孩子嗎?
酸澀和心疼交織,複雜的情緒翻騰,顧斯野發泄似的一拳砸在了走道白色的牆壁上。
……
冉念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一直有個小孩子銀鈴般的笑聲在附近,叫着她,“媽媽,媽媽。” 冉念跟着那聲音,一直跑,一直想找出那個叫自己媽媽的孩子來,最後在一個懸崖邊看到一個稚嫩的小孩子。
她直覺那個就應該是自己的孩子,是她一直想要的女孩,興奮地衝上前,那個孩子卻忽然轉過臉來,白嫩的臉上居然什麼都沒有!
沒有五官,什麼都沒有,平整的一張臉!
她嚇得呆在了原地。
那個孩子臉上緩緩滲出兩道血淚,“媽媽,你不是本來就不想要我嗎?我現在就要走了,反正你和爸爸都不要我。”
那個孩子陰森一笑,跳下了懸崖。
她驚恐地尖叫起來,“不要!”
冉念尖叫着醒來,氣喘吁吁,剛纔那個夢境太真實了,太恐怖了。
“怎麼了?”
熟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樂呦呦一臉關切的看着冉念,嗔怪地將冉念按下去,“快躺好!別亂動,你這手上還打着吊針呢!”
冉念心有餘悸,第一個動作就是去摸自己的肚子,觸手的是平坦的小腹,心立刻就涼了。滾燙的淚水立刻就掉了出來,孩子沒有了,她這輩子都沒有做母親的機會了。
那個孩子說的對,她本來就不想要這個孩子,所以那個孩子不要她了,懲罰她永遠失去做母親的資格。
樂呦呦被冉念忽然涌出來的淚嚇到了,以爲她哪裡不舒服,急忙按住了牀頭的急救按鈕。
“念念,哪裡不舒服?別急,醫生馬上就來了。”
“呦呦,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冉念摸索着抓住樂呦呦的手,心底的痛苦迅速膨脹,積壓地她五臟六腑都疼了起來,卻找不到地方宣泄出這種痛苦。
“沒事。沒事。”
樂呦呦終於反應過來冉念反應激烈的原因,立刻反手緊握住好友的手,溫柔安撫道,“沒事,念念,幸好送來的及時。只不過你現在比較虛弱而已,不要哭了,情緒太激動了,對肚子裡的孩子不好。”
冉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緊緊盯着樂呦呦,生怕自己是出現了幻聽,白高興一場。
“真的?我的孩子還在?”
樂呦呦大力點點頭,伸手去擦冉念滿臉的淚,埋怨她,“你一醒來就大哭,嚇死我了。”
腦子裡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她這才明白過來剛纔是自己犯二了,被那個太恐怖、真實而又詭異的夢嚇到,忘記了自己的肚子實際上還沒有多大的變化。
“出什麼事
情了?病人有哪裡不舒服?”
值班護士唰地一下推開門,衝到了病牀前。
冉念硬着頭皮回答,“額,痛,打針的手疼。”
值班護士俯下身,查看了一下冉唸的手,剛纔她那一掙扎,將針頭弄得有鬆動了。護士只好重新給她整理好,鄭重叮囑她,一定不能再亂動。
“是!”
冉念高興地回答。
“好了,這下可以放心了吧?”樂呦呦細緻地將冉念臉上的淚水擦乾,又喂她喝了一杯溫水。
冉念掃了一圈病房,寬敞的病房裡,沒有那個人的身影。
“正則剛纔打電話來,把他給叫走了。”樂呦呦看出了好友的想法,主動開口解釋。大半夜的被顧斯野連環奪命CALL叫了出來。黑麪神果然是黑麪神,居然沒有找嶽正則,而是直接撥打她的電話,明顯是算準了她樂呦呦知道好友出事的消息肯定會奮不顧身,既可以叫出嶽正則,又找來一個人來幫忙。
一石二鳥啊。
樂呦呦忍不住在心裡腹誹他這種大半夜吵醒人的霸道方式。
“森宇找到了嗎?”
冉念忍不住擔心起那個孩子的下落來。
“應該是沒有。妖孽也沒有辦法了,否則也不會把你家那口子叫回去。”樂呦呦的猜測沒有錯,如果找到了,也不需要非得顧斯野回去了。
“你別擔心了。你現在是孕婦,虛弱的孕婦,需要保胎。其他的一切都沒有你保住肚子裡的寶寶重要。快,睡覺,好好休息。”
也對,她自己都自身難保,希望小森宇吉人天相。顧斯野親自回去了,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冉念深呼吸,心裡懸着的大石終於落地,睡意沉沉壓了下來,慢慢地睡着了。
親自看着好友的呼吸逐漸悠長,樂呦呦的臉沉重起來,悄悄出了門,走到樓梯的拐角,給顧斯野打電話,報個平安。
顧斯野淡淡嗯了一聲,心裡莫名地也鬆了一口氣,對樂呦呦說了一聲謝謝,就準備掛斷電話,卻被樂呦呦一句等等,制住了。
“顧斯野你是怎麼當老公的?連老婆都保護不好!你不會是故意的吧?你們兩個婚姻是怎麼回事,你自己很清楚。可是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你丫別爽了,就不想認賬!告訴你,要是冉念再出事,我就跟你沒完!”
趁着心裡的那口惡氣壯膽,樂呦呦霹靂啪啦地將憋在心裡的怨氣一股腦發泄出來,這才舒心,啪地一下先掛斷電話。
惡氣出了,膽子也小了,她纔不會給黑麪神找自己開口找自己麻煩的機會。
顧斯野確實被樂呦呦一口氣不停歇地罵聲,給炸懵了。一長串話裡,他只記住了一句話,“可是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
身後,好友帶來了重要的消息。
“剛纔收到消息,在機場發現一個女人帶着一個小孩子,行跡可疑,小孩子跟你家的熊孩子很像。現在機場的工作人員已經將那個女人控制住了。”嶽正則站到顧斯野的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