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源恰好在旁邊聽到了,握住了張雲心的手,往車裡鑽,又吩咐溫心悠趕緊進去,“沒事,你媽媽有我來安慰。外面溫,小心感冒。”
溫心悠進門去,厲惟奕正好從修老爺子的房間裡面出來。
“爸怎麼了?”她擔心會不會身體的老毛病又犯了。
厲惟奕搖頭,“沒事。只是擔心某個混蛋。”
厲惟奕眉頭皺起,想想又對溫心悠說,“我怎麼覺得修斯可這是故意不想回來了。不行,我得把他給抓回來。修家的產業我這麼輕易地拿下來,太沒有意思了。”
溫心悠如何不明白厲惟奕的想法,“反正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厲惟奕陪着溫心悠坐着看了一會春晚,節目並不怎麼有意思,他的思緒都飄在了怎麼把修斯可找回來這件事上面。
他忽然間想到了一個人。或許讓修斯可能夠收心回來的只有靠容苗。
他立刻拿了電話,給容苗撥了過去,先是道了一聲新年好,又問她最近在忙什麼。
容苗在那邊聲音輕快,明顯心情不錯,“新年好。我最近在忙着結婚的事情。”
厲惟奕心裡咯噔一跳,有些小心翼翼地含笑問了,“這麼大的喜事,也不通知一聲。新郎是誰?我很好奇是誰能夠收服了你這樣的女漢子。”
容苗在那邊說了一個名字。
厲惟奕頓時就想,完了,通過容苗讓修斯可回來不大可能了。
容苗和厲惟奕隨便說了幾句話,又要和修辰良說話。小寶貝長大了不少,小嘴特甜,說了一堆吉祥話,讓容苗更加高興。所以當新年夜裡被人敲響了門,她也沒有不高興,帶笑接了快遞。
打開一看,仍舊是熟悉的明信片,上面的字體十分熟悉,寫了新年快樂。她將明信片丟進一個盒子裡面,那裡面裝了這麼多年積累起來的明信片。每一張都是不同的風景,不同的國家字體,唯一不變的是那人熟悉的字體。
凌晨時刻,國內傳統的跨年時刻,容苗的手機突然間嘀嘀地響了起來。
裡面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如果我看過你看過的世界,走過你走過的路,是不是就能更靠近你一點?
容苗捏着手機,半晌才溫笑一聲,又將手機扔回了牀頭櫃上。在牀上剛剛躺下,卻又突然間坐起來,拿着手機,給他回覆了過去:“其實不會,因爲距離永遠是距離,因爲沒有一起經過。”
按下了發送鍵的那一刻,容苗忽然間心裡一鬆,又回覆了一條過去,“別再發短信和寄明信片了,我已經結領證結婚了。如果你愛過我,請不要再打擾我。”
手機屏幕的亮光在黑夜裡面突然間暗了下去,就像是她心裡對過往那段感情的最後一點牽掛,也沒有了。
她的眼淚突然間洶涌而下,無助地擁住了被子,將自己的身子蜷縮起來,慢慢地用力抱住。
突兀的敲門聲急促地響起,容苗擁着被子驚坐起來,外面的敲門聲還伴隨着呼聲。
她站了起來,拿了手機在手裡,走到客廳,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容苗,你開門!喵喵。你開門!”
她快步走到門邊,聽清楚了外面疾呼的男聲確實是修斯可。
她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脣,難道說這人一直在自己門外。
“喵喵,你開門,我知道你一直在裡面。你開門。我不同意你結婚!爲什麼不能是我?爲什麼不肯給我一個機會!”
他一直敲門不停歇,門板被他敲擊地砰砰作響。容苗狂跳的心這會忽然間安靜了下來。
門外的修斯可手機忽然間響起,裡面傳來容苗的聲音。
“我告訴你,我爲什麼不願意給你一次機會。”
容苗略微停頓,修斯可聽出她在那邊做了一個深呼吸,趕緊地又捶一下門,“你開門,我要見你,我要你當面和我說!不然我都不信!”
容苗輕聲笑了兩下,聲線壓抑而緊繃,“修斯可,我曾經懷了你的孩子。你知不知道,那個孩子被你後來的女朋友派混混來找我麻煩,給流掉了。你當然不知道,你換女朋友就像是換衣服一樣。就算是我當初發傻,自以爲了不起地說自己是名牌衣服,也忘記了,再貴的衣服也會有被買得起衣服的人忘記的時候。”
修斯可不說話,好像連呼吸都不知道了。他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有過一個孩子。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忽然間驚
慌起來,頭靠在深夜裡面帶着涼意的門板上面,喃喃地低聲說,“喵喵,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如果我知道了……”
容苗飛快地打斷他,“告訴你?你根本就定不下來,我知道我懷孕的時候,你卻已經抱着別的女人了。”
“我混蛋,都是我的錯!喵喵,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會珍惜我們的孩子的!”修斯可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可憐兮兮地像個失措的孩子,聲音徹底慌亂起來。
容苗沉默了下來,就在修斯可以爲是有希望的時候,她開口了,無情地徹底粉碎了他心裡不堪一擊的希望,“不會了。我們再也不會有孩子了。因爲我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因爲那次流產,醫生說了,我再也不會有當母親的機會了。修斯可,放過我吧,放我一條生路吧。”
修斯可徹底沒有了聲音,容苗深吸一口氣,將電話啪嗒一聲乾脆地掛掉了。她轉身的時候,聽到外面一聲淒厲的吼叫,類似於孤獨的狼吼。緊接着男人撕心裂肺的哭聲。
容苗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脣邊牽出一絲笑容,他也會痛,他也會難過。終於公平了。
早知道看到他痛苦,自己心裡會舒服,也不必自己一個人硬扛着,應該把這份痛苦也讓他品嚐。
——————————————
國內大年初一,萬物興盛的日子,容苗在當地的教堂嫁給了自己認識了三個月的美國醫生。
厲惟奕跟溫心悠帶着兒子一起參加了容苗的婚禮。婚禮上,辰良還充當了一回花童,粉雕玉琢的樣子,竟是比在場的新郎新娘還要吸引人注意。
回去的專機上,多了一個人。
修斯可始終躺在空姐準備的躺椅上,一直睡,不停地睡,昏天黑地一樣。讓修辰良小朋友還擔心地伸手去戳修斯可的臉,“爸爸,伯伯不會死了吧?”
厲惟奕將兒子拉過來,讓他到前面去看電影。溫心悠偎在厲惟奕的懷裡,指了指還在那裡睡着不醒的修斯可,“他這麼睡下去會不會出事?”
厲惟奕還在想兒子剛纔問的那個問題,一邊搖頭,一邊心想修斯可這回估計是真的要死心了。
哀莫大於心死。
——————————
又是五年之後。
修斯可仍舊沒有娶,身家卻一躍而上,是都城裡面牛逼閃閃首屈一指的鑽石王老五。盛名在外,風頭比厲惟奕還要大。
修辰良捏了報紙,興致勃勃地跑到了修老爺子面前,“爺爺,爺爺,快看,伯伯上娛樂報紙了。”
別怪修辰良小朋友大驚小怪,而是修斯可這些年真的是低調了許多,以往是娛樂版面的常客,現在卻是金融版面的常客了。
修老爺子也覺得稀奇,心想這回只要是個清白一點的女明星,他都願意讓修斯可給娶進門來!
“辰辰,快給爺爺念念,都寫了什麼。”
修老爺子一激動,就找不到了老花鏡,趕緊讓大孫子給自己念出來。
修辰良已經是八歲,認識了許多字,一字一句很慢地念道:“修斯可深夜與男明星出入酒店,疑似性向改變好同志。”
修老爺子掏了掏耳朵,那一腔的熱血就淡了下去,後半句又是誇獎的,就也歇了心思。恰好放假在家看書準備考試的溫心悠在此時經過,湊過來一看,差點噴出來。
“爸,要不要讓公司的法務部去處理這件事?”這畢竟對修斯可和修家的名譽有損。
可是溫心悠的提議卻讓修老爺子覺得大驚小怪,“這種就算了吧。”
溫心悠期期艾艾,趕緊將就在他手邊也沒有找到的老花鏡給他戴上,修老爺子一看那配圖,又看前半句,覺得自己懂了,可是看了後半句,又覺得自己不懂了。
“這是什麼意思?又損他又誇他?”
修老爺子指着報紙上面的幾個大字。
溫心悠莫名其妙了,“哪裡有誇獎啊?”
“這兒呀,這不是誇他改成好(第三聲)同志了嗎?”
溫心悠一瞧,哈哈哈笑得直不起腰來,好不容易停下來的時候,一老一少正在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着她。
溫心悠咳嗽一聲,又恢復了正常,拿着那份報紙,跑到了樓上給厲惟奕打電話。
“爸也太可愛了,報紙上明明是說的修斯可改變好(第四聲)同志,也就是變成男同了。老爺子居然以爲人家記者在誇修斯可收斂了!我笑死了,哈哈哈哈~
讓我再笑會。你得趕快給修斯可說,拿着這事笑死他。”
厲惟奕正好是在跟全公司的人開會,聽完這通電話,揮手散會,又讓秘書買了一份報紙回來。捏着那份報紙看了半天,這才慢悠悠地將報紙一卷,拿在手裡,朝着修斯可的辦公室裡去。
修斯可聽見腳步聲,見到厲惟奕門也不敲就進來了,眉頭一皺,又將注意力轉到了公司的賬目上面去。忽然間一份報紙丟到了自己的面前,修斯可匆匆掃了一眼,上面花花綠綠的字體,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的報紙。
“拿走。工作時間看娛樂報紙,小心我扣你工資,通報批評。”
修斯可頭也不擡的將報紙扔到一邊。
厲惟奕再接再厲,又將報紙扔回他的面前,“通報批評的時候,記得把這份報紙也附上。”
這才慢悠悠地出去了。
這話沒頭沒腦的,修斯可也沒有放在心上,等到忙完了,他疲憊地靠在椅子上上休息。順手又將報紙拿起來,忽然間覺得那上面有個人很熟悉。定睛一看,我艹,不就是他自己嘛!
一看那個紅豔豔的大標題,修斯可無語至極。心想厲惟奕都知道了,估計老爺子肯定知道了。他就突然間不想回家去了。
在辦公室裡面聽歌到半夜,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下起了雨。他這才慢悠悠地關了電腦,一個人出了門去。
沒有帶傘,在門口踟躕的時候,門衛認識他,主動遞送了一把傘過來要給他。修斯可拒絕了,這麼好的天氣,不能拒絕了,乾脆淋雨步行到車庫裡面,提了車。
淋過雨之後,他精神突然間特別得好。大街上此刻一個人都沒有,就連車輛都沒有。他一個人開着車,就跟幽靈一樣兜圈子。最後居然在一個地方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
他靠在椅背上,將車窗大開,任由外面的涼風夾雜着雨絲飄進來。
車廂裡面仍舊是那個沙啞的女聲在唱歌
所以你也無從察覺情由何時溫卻
你從不瞭解心痛有多麼熱烈”
不知若要我爲愛妥協 我寧願它幻滅
有了我你是否什麼都不缺
心再野 也知道該拒絕
有什麼心結難解竟然讓你離不開這一切
若是我生在 誘惑 的街
若是我生在 沉淪 的午夜
你的心是否會爲我而淌血
從此心絕
修斯可在女人傷感的聲音裡面,吸盡了最後一點菸,忽然間淚意成潮。只有在這樣安靜地只有雨聲的午夜裡面,他纔敢像現在這樣,如此地放肆想她、念她,快樂中有痛苦在卑微而又壓抑地撕扯着。
耳邊忽然間響起了修老爺子罵他的話,這樣一個人單着有什麼意思?
他怎麼會是一個人呢?他在最好的年紀裡面遇到了一個可愛的美麗女人。剛好那個可愛的美麗女人也愛着他。即使後來他們非分開了,他得到了綿長的痛苦,也得到了綿延不斷的快樂。過往裡面的美好回憶變成了窗、歡樂變成樑、喧囂變成門、痛苦變成牀、過往變成階,堆砌出了一座城堡。他住在這所名爲回憶的城堡裡面。一個人一旦有了一個家,如何又會難受?
曾經聽人說過。當不能夠再擁有的時候。 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修斯可伏在方向盤上,沉默無息地哭起來,他難受,真他媽難受。誰說時間是一劑霸道的良藥,會讓所有的傷痛,哪怕是蝕骨之痛,都會慢慢地平復。可是他心裡的傷,卻是隨着時間的流逝,變成了一個黑洞,在心口裡面越長越大。他只有不停地工作,工作,才能將這樣的情緒壓制下來。
他上回會被人拍到和男明星出入酒店,是因爲他想去看看容苗。可是臨到頭,才發現,他哪怕是有一萬種想她的理由,卻唯獨少一種可以去見她的理由。
修斯可哭累了,這才發動汽車,該回家了。他這會早已經是疲憊到極點,很想回到修宅去。卻不想突然間一個閉眼,就聽到前方傳來刺耳的喇叭聲,他勉強睜開眼,強烈的光刺得眼睛睜不開,竟然是一輛卡車,朝着自己直直地撞了過來……
修斯可忽然間有種解脫的感覺,在身子騰空的那一刻,他聽到了喵喵嬌嗔的聲音。
“你送我什麼都好,哪怕是送我最害怕的蜘蛛做寵物,我也喜歡。因爲送禮物的人是你。爲什麼?因爲我喜歡你啊!”
他明白的太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