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 我看你在醫院,身邊也沒人照顧。”
“不如......這幾天我來照顧你好不好。”
“不好。”張茀淡淡回絕,眼神散漫不知道落在什麼地方, 只有語氣不容商量。
“可是, 你現在還病着。”
“我這兩天就出院了, 不用麻煩你。”張茀堅持。
語氣清清淡淡的說不上有什麼情緒, 就是意外的堅持。
這幾天張偉了嚇壞了, 被嚇了一通之後倒是有點想明白了,喜歡人家就該說出來,人生有太多意外了, 他可不想自己有什麼遺憾。
“那個,我喜歡你, 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不能。”
“啊!”張偉腦子裡幻想了半天可能的回答, 沒有一樣是這麼直接了當的。
這......一下子讓他不好接受。
“爲什麼啊?”張偉撓撓頭, “是我哪裡不好嗎?”
“你挺好的,就是我有喜歡的人了。”
張偉又羞又窘, 自己表白之前怎麼沒打聽清楚。
“以前沒聽你說起來過呀。”
張茀冷淡的臉色總算有了一點溫度,大約是想起這個喜歡的人。
她的嘴角彎了彎,“我也是才知道。”
張偉又有點鬧不明白了,什麼叫才知道,難道喜歡不喜歡一個人自己不知道的嗎?
不過張偉沒有勇氣繼續問, 他可不想知道更多她喜歡的人的事情。
他看着張茀覺得好遺憾, 心好痛啊!
“他應該會來照顧你的吧, 你喜歡的一定是很好的人。”
“嗯, 會的, 一定會來的。”
雲鬆道長過來是在張偉快要走的時候。
張偉看見雲鬆道長進來,忙站起來打招呼, 又跟張茀告了別,這纔出去。
雲鬆道長進來坐下之後還奇怪的看了眼張偉。
“小夥子怎麼了,眼眶有點紅,你怎麼他了?”
“沒啊!他表叔就是那個管家,他心裡接受不了,我聽他發發牢騷而已。”
“噢!”雲鬆道長恍然大悟。
“挺好的小夥子,幸好沒被帶歪。”
“師父,這幾天你都沒來醫院,有什麼消息了嗎?”
雲鬆道長一回頭就對上張茀的死亡眼神。
他這會兒也能體會到錢多多和趙栩來看過張茀後,回來形容的令人窒息的眼神。
飽含期待的小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你,誰都不捨得拿一句謊話哄她。
不過也不敢說實話刺激她。
雲鬆灑脫了一輩子,這關頭也有幾分顧慮。
“那個......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水果?”
“還是沒有消息是嗎?”張茀收回眼神,將視線挪回到窗外,下巴擱在屈起的膝蓋上,恢復望夫石的姿態。
“你想吃就自己吃吧,不用客氣。”
“我沒關係,沒關係。”雲鬆道長難得推辭。
然後兩人之間的話題就終結了。
頓了半晌,雲鬆道長十分頭痛的開頭。
“要不,你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師父,小時候我生病的時候躺在廂房裡,半夢半醒總覺有人在照顧我,手軟軟小小的貼在我的額頭上。”
“這個人是不是陸衍?”
張茀神色難辨,雲鬆道長也拿不準這個時候說這些好不好。
雲鬆道長吶吶了下,“不如等你身體恢復,你想知道什麼我再好好說給你聽。”
“師父是怕刺激我嗎?”
張茀收回視線落在手上的銀鏈上,這串手鍊她不知道陸衍什麼時候給她戴上的。
大約是在海里混亂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只覺得後脖子一陣一陣鑽心的痛,後來錢多多看了跟她說是兩排深深的牙印。
她想陸衍那個時候應該是真的急了。
沒辦法了纔會這麼做。
雲鬆道長也有點糾結,她已經多少知道一點,與其讓她自己在那裡瞎猜,還不如說個明白。
雲鬆一咬牙應了個“是”。
“那他爲什麼從來不出現在我面前。”
“還不是爲了你有個好人生。”
雲鬆想起這些事情,也忍不住要嘆息。
“當年我路過安寧孤兒院,碰巧就遇上了這個邪陣,當時安寧孤兒院已經是一片陰魂纏繞,都被鎖在靈陣當中,而在陣眼裡就是當時才六歲的陸衍。”
“我在外遊歷多年從未見過這麼邪惡的陣法,心氣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衝進去救人。不過我進去的那一下太過魯莽,自己也差點沒折在陣裡,靈陣裡面不僅有陰魂還有很多保鏢,後來我才知道是爲王安集團董事長服務的,陰魂好鬥,保鏢就有點難纏了。但是當時的陰魂太過兇戾,很快連那些保鏢就着了道,護着那個董事長往後面的小樓退去。”
“後來那個擺陣的大師父就趕過來了,他要去顧着陰魂圍攻董事長,就顧不上我這邊了,幸好他那時候也是第一次擺這個陣,對這個陣法也是一知半解,所以我纔有機會趁亂就將陸衍帶出來。”
“當時陸衍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小福被抱走了,快去救小福。”
“我當時聽了也着急,還有個小孩子怎麼也得救。又想這個靈陣鎖着陰魂一下子弄不出什麼亂子,還是去救人比較實在。”
“那時候陸衍雖然才六歲,但已經是個小大人一樣了,拉着我就往外衝,他從大師父口中得知,你被抱到王安公寓那邊了。我們跑出去找了一輛出租車,還好那個時候路上的車少,我帶着陸衍坐出租車半個小時就趕到了王安公寓。”
“那時候王安公寓已經是火光沖天,旁邊三三兩兩也有圍觀的人。”
“陸衍一下子就在草叢裡找到了你,當時你已經被44條陰魂入體,身上的朝露都已經青的發紫。”
“我這才知道當時救陸衍的時候,怎麼湊巧大師父就趕回來了,想必是做完了這邊的事情,趕回去處理剩下來的。”
“當時你渾身瘀紫,氣息微弱。這麼小的一個小孩子被這麼多陰魂入體,恐怕回天乏術了。”
“我心裡已經做好替你超度的準備,但是小陸衍很堅持,他說你還有呼吸,還活着,就要試一試。”
“我當時被他的堅持打動了,心想既然都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不如死馬當活馬醫試一試。”
“我當即在你身上下了驅魂重咒,不這樣你身上的陰魂去不掉,但是這個重咒對你身體影響也很大,但是沒辦法只能搏一搏。”
“我去找了一輛車,連夜將我們送回青山。一路上陸衍就這麼抱着你,時時刻刻注意你的體溫呼吸。”
雲鬆道長說到這裡長長吐了一口氣,像是將多年前的那種慌意一泄而空。
“那一夜是我所經歷的最漫長煎熬的一夜。”
“對你的救治長達三年,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你如果長時間的昏迷的話,我都會做噩夢,一夢就會夢到救你回來的那個晚上,陸衍抱着你跟着我的身後,他用臉貼貼你的額頭,然後擡頭問我,‘師父,小福還有救嗎?’”
“陸衍那種期待又無助的眼神讓我尤其受不了,一夢到他那個眼神,我就睡不着了,起來接着找方子救你。”
“來來回回折騰了無數次,也許是你的命大,也許是哪個我自己也不知道的方子起了作用,治了三年後,你的情況竟然漸漸轉好了。”
“我跟陸衍都很高興,陸衍爲了救你,跟着我學了四年,很有長進,你既然已經治好了,他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帶你去索性就在青山觀留了下來。”
“不過沒過多久很快就有新的煩惱了,那時候陸衍已經是個大孩子了,他懂了很多事情。他認爲你不應該就在青山觀跟着我們兩個修行,你還小你還可以有很好的人生,就像正常的小孩子一樣,有爸爸媽媽可以上學可以交朋友,可以出去玩耍,逛逛街吃吃東西。”
“說實話我也是很認同他的想法,他這麼小能爲你想到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但是怎麼爲你尋找一條光明之道倒是成了問題。”
“如果將你送走,別說我們會擔心你適不適應,光你的身體也夠折騰人的了,恐怕很快就會被人又送走了。”
“後來陸衍找來找去,找到了山腰的護林員兩夫妻。他們兩個都不是本村人,跟村裡的人也很少接觸,突然間多了一個小孩也引不起別人太大的注意。而且你那時候雖然能下牀走路,但底子到底弱,他們就近在山腰,我們看着也放心。”
“我們商量定就送了一些錢給張家夫婦,他們那時候在山裡也無聊,多個小孩帶帶也挺願意的,況且我們每個月都會給他們打生活費。”
“我們商量了說辭,就當你是他們在山上生的孩子,然後想辦法上了戶口,不僅給你改了八字,還給你改了名字把福改成茀,從草希望你能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發芽。”
“後來你大點起來大概也記事了,發燒發幾天都是平常的事。陸衍那會就已經不再出現在你面前了,一來怕打攪你的生活,二來也怕你想起什麼不好的回憶,雖然說你那時候還小應該是不記事,但也怕會有什麼植根內心深處的恐怖印象。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而武紹存大約是快死了,又想起了囚天異命陣,搞出安城大學的事情就是爲了引陸衍出來,你也知道他在安寧孤兒院那次成功了。武西竟抓了我是爲了逼我說出朝露的下落,我咬死不錯,據管家說是他在陸衍的房間下迷藥,陸衍被迷迷糊糊帶入地下室,就是想通過我去暗示陸衍找朝露,誰知道陸衍這麼警醒,竟然順藤摸瓜端了整個武家別墅的佈局,所有的事情到了這裡纔算徹底結束。”
雲鬆道長長吐一口氣,似乎又陷入了綿長的回憶。
“再回想這麼多年,我似乎就做了兩件事,一是教習陸衍,陸衍基本不用我操心,不過爲了救你那幾年沒少吸陰氣。第二件就是煉化朝露裡的戾氣,把它從養陰魂的邪器變成噬陰魂的法器。陸衍知道朝露煉好了後不僅不用怕它再禍害人還能對你還有好處,就整天寶貝一樣捧着朝露,你身上的陰氣加上朝露裡頭的戾氣,長此以往讓陸衍整個人乍看之下都陰陰鬱鬱的。我有時候也開玩笑,這也是一舉兩得,陸衍的氣息弱了不少,乍看之下還挺能唬人的,別人一時也注意不到他的全陽命。”
雲鬆道長頓了半晌,情緒似乎有點波動,很慢纔開口,“你看陸衍這輩子爲了你算是費盡心思,你怎麼也得好好活下去,纔算對的起她。”
張茀這才明白,爲什麼當初陸衍說王安公寓會很乾淨,許君後來又爲什麼說陸衍身上的氣息和王安公寓的相似。
都是因爲朝露,也是爲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