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屍嘴巴里插着桃木劍、眼睛裡插着硃筆朝張茀直撲過來,死死的掐住張茀的脖子。
張茀臉憋的通紅,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乾屍眼眶裡的硃筆,用力的往裡頭插又來回轉動。乾屍搖頭晃腦又努力張大嘴巴似乎在叫,手下的勁鬆了鬆,但是沒什麼用,依然緊緊的勒住張茀的脖子,讓她無法逃脫。
張茀兩眼翻白,腦子已經開始發昏,周邊的風聲鳥聲也開始慢慢淡下去,她想這下真的要交代在這裡了。
忽然,張茀覺得口鼻中涌來一大口新鮮空氣,令她猛烈的咳嗽起來,喉嚨裡強烈的刺激讓她忍不住側身狂咳,她這時才發現身上的力量不見了。
生死一線間,張茀也顧不得多想,第一時間從門檻邊爬起來,剛纔黑狗血吞太多導致手腳發軟,觀門口的門檻又來得高,一時不察就給絆倒了。
張茀滿臉戒備的爬起來,卻發現乾屍就跟布條般在一隻手裡盪來盪去,完全沒有方纔的兇狠勁,而這隻手的主人竟是...
“鄰居?”張茀驚呼:“你怎麼在這?”原來剛纔包車上來的就是這位鄰居。
鄰居拔出插在乾屍眼睛上的硃筆,迅速在乾屍頭上畫了個“敕靈符”,乾屍徹底沒了生氣,他手一鬆,乾屍就像一灘爛泥癱軟在地上。
張茀心有餘悸的擡了下腳,見乾屍確實被鄰居收服了,這才放心的將腳放下來,此刻她纔有氣力問出她的疑惑,“鄰居,你怎麼會畫青山觀的符,而且看着手法跟師父一模一樣,並且還能跟師父一樣隻手束妖。”張茀有些誇張的形容鄰居方纔那氣定神閒的一提,簡直比提着小雞還輕鬆。
“師父?”鄰居眉尾微挑,並帶上了幾分疑惑與不敢置信,“雲鬆道長是你師父?”張茀點點頭,“如假包換。”
鄰居皺着眉,神情有些複雜,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似乎又有些事更不明白了。“雲鬆道長爲人熱心,但似乎從不收徒。”
張茀對這個救了她的鄰居沒有戒心,不好意思的笑笑,“他不收我,我就要死了,師父不是見死不救的人。”
“雲鬆道長救人無數,倒也沒有救下人就收徒的習慣。”
“你不知道,師父原先也沒打算收我的,我小時候整天生病,全靠師父才能長大,13歲要到鎮上讀書,身體還是好一回病一回,師父拉扯了我這麼多年一時也扔不下我,只好收我做徒弟,教我一些不外傳的養生之術。”
鄰居似乎釋了疑,彎腰將地上的乾屍拎起來徑直走到觀裡去,然後將乾屍扔到三清殿外巨大無比的香鼎中,左右看了下從旁邊香案摸了只打火機出來。“等等。”張茀出聲制止,擠到前面去拔出乾屍口中的桃木劍,“我師父的桃木劍可別給燒了。”
“這不是桃木劍。”鄰居好心的告訴她。“這只是普通的松木。”
“咦!”張茀仔細的端詳劍,她一直都以爲這是一隻桃木劍,怪不得剛纔對乾屍沒有太大作用,現在回想真是後怕,張茀背後又是一陣冷汗下來,幸好碰見鄰居,否則真是葬身乾屍口了。
不過鄰居怎麼會在這,剛纔只顧着說話都忘了問他。
鄰居“啪嗒”打起火,朝乾屍身上點去。乾屍經年累月下來身上已經沒有一點水分火一點就着,香鼎內頃刻間燃起兇兇之火。
乾屍被燒的味道不大好聞,張茀站的遠遠的捂着鼻子,“鄰居,你怎麼會在這?而且你那些手法是哪裡學來的,竟跟我師父的相差無幾。”
“可能是湊巧吧。”鄰居道,“我早年跟雲鬆道長有幾面之緣,最近有事向他請教,但是這幾天打他電話都關機,所以專程跑來一趟。”
張茀恍然大悟“哦”了聲,“我師父這個人是熱心的。”她想手法與師父相近也沒什麼稀奇,他與師父有些交情,師父這個人又熱心,興起教他幾招也沒什麼稀奇。
“你喊他師父,想必與他經常聯繫,你可知他去哪了?”
張茀搖搖頭,“我也是因爲電話聯繫不到他們纔回來的?”
“他們?”
張茀點點頭,“還有我父母。”張茀向鄰居指點下面山林中露出的一點屋檐,“那裡就是我家了。”
張茀想了下又樂觀起來,“不過也許他們巡山去了,待會我下去他們就在家了。”又道:“也許師父下山辦事去了,他有時一走兩三天也是有的。”
鄰居臉色並未十分輕鬆,但也順着張茀的話道:“應當是巡山了。”
張茀看着香鼎內燒着的乾屍,又道:“不過有件事很奇怪?”
“什麼事?”
“這座山有師父坐鎮向來沒什麼鬼怪,我在這裡住了20來年從來沒見過,即便是師父出門好幾天也不會有妖鬼作怪,今天竟然會有乾屍出現真的很奇怪。”
鄰居聽了她的話,臉色更凝重了,同時提出另一個問題,“你有陰陽眼。”
這是句肯定句。
“都是同道中人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是能看見鬼魂。”
張茀自小在山中長大,沒接觸過複雜的環境,心思單純簡單,又耳濡目染了父母與雲鬆道長的熱情,這鄰居先是她的鄰居後又救了她如今與師父還有交情且是同道中人,對他多了幾分親切,所以也沒有隱瞞。
張茀見他像是不意外也沒有對她的話作迴應,且此刻天色晚了肚子也有些餓了,便說:“我家就在下山,現在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下去吃點飯。”
鄰居其實已經在山上轉了一圈了,但是一無所獲,他總覺得這次事情沒這麼簡單,眼前的小姑娘與雲鬆道長接觸的多,也許能問出點有用的信息,她自己雖沒意識,但他聯繫起來也許能知道一些也說不定,就答應了。
“我叫陸衍,你可以叫我陸衍。”陸衍覺得他如果不主動提的話,恐怕她會一直鄰居鄰居叫下去。
張茀笑眯眯伸出手,“我叫張茀。”
陸衍聽到她的名字愣了下,然後伸出手,“多謝你的晚飯。”
張茀的晚飯,是她從房子後面摘來的新鮮蔬菜、黃瓜,以及冰箱裡原本就存着的肉、雞蛋之類的,張茀簡單的燒了個拍黃瓜、炒鮮蔬、青菜炒肉以及煎蛋。
張茀見堂屋熱搬了個小桌子及兩張小板凳到天井中,她拿抹布擦去桌子上的灰,又將菜擺上來,最後拿了兩雙筷子兩隻碗出來,給陸衍分一雙筷子一隻碗。
張茀笑道:“太遲了,隨便燒了點家常菜。”又道:“來不及燒飯了,你就吃點菜填填肚子。”
陸衍接了碗筷道:“你父母還沒回來嗎?”
張茀說不擔心是假的,但此刻也只能自我安慰,“他們有時候上山巡林不回來吃飯也有的,晚上睡覺時間就會回來了。”
張茀對陸衍笑笑,“我們先吃吧,遲點等他們回來我再燒夜宵。”
陸衍夾了一口菜,又夾了一口菜,張茀看他吃得無聊,就問他,“廚房裡還有我爸常喝的老酒,你要點嗎?”
“我不喝酒。”陸衍道。
張茀想了想,又問:“你要是覺得吃菜不飽的話,廚房還有幾包泡麪,要不要下點來。”
陸衍這下倒是點頭了,“光吃菜怕後半夜餓,泡麪在哪我去泡。”
張茀立即站起來,“來到我家就是客人,再說你還是我的救命恩人怎麼能讓你動手我去泡。”說着就起身往廚房去。
五分鐘後,張茀就端着兩碗香氣四溢上面還鋪着蛋的方便麪出來,挺不好意思道:“第一次用泡麪請人吃飯,你別見怪,改天回去我請你到樓下香居園吃。”
陸衍接過碗,道:“我對吃的不講究,這樣就挺好。”
張茀受到泡麪香味的誘惑,低頭夾了一口吃,一口吞下去纔想到一件事,“呀”了聲,“你手段這麼厲害,昨天肯定看出15樓鄰居身上的嬰靈。”說罷纔有些後知後覺反映過來的不好意思:“昨晚是不是我壞事了。”
陸衍見她一臉壞笑,就知道她誤會了,“沒有,你正好幫了她,我也注意了她好幾天,昨天看到她情況比較嚴重,準備幫她去了的,所以纔將她帶回家。”
張茀吐吐舌頭,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當時還以爲是你女朋友,想着日行一善。”
陸衍表示並不介懷,想起道長的事,又問:“道長這幾年老往外跑嗎?”
張茀低頭吃着面道:“偶爾吧,這二十幾年算是給我拖累了。”
“這怎麼說。”
張茀跟陸衍嘮家常一般,“我小時候體弱多病,每個星期都要生病,師父說我是陰氣侵體所以才總是生病,你知道陰氣侵體吧。”
“你小小年紀又在青山觀,怎麼會陰氣侵體?”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師父說我七魂六魄掉了一魄,他拼了老命纔給我找回來,從那以後我的體質就比被人弱,而且體內還有陰氣,師父又不能用尋常方法給我去了,那說那叫...那叫...什麼跟魂魄融合在一起。”
“鬼魂爲陰,人體爲陽,是爲陰陽相融。”
“對對對,就是這麼說的,他怕又法咒這些會傷了我本來就還不穩固的七魂六魄,所以只能一直拖着,想等我魂魄穩固點先。”
張茀說着指着自己的眼睛,“所以我的眼睛也是因此能看到鬼怪,你如果仔細看還能看到我眼底跟一根線一樣的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