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從雲鬆道長的病房出來, 轉身就看見張茀站在不遠處。
張茀的眼神明顯亮了一下，打了聲招呼，“早上好, 陸衍。”
“早上好。”陸衍自然的回了一句。
“你是來看師父。”張茀看到他手裡提着東西, 又從雲鬆道長的病房出來, 明顯是來看他的。
“嗯。”陸衍回答。
陸衍頓了下, 繼續說：“我得走了, 改天來看你！”
“哦。”
“好的。”張茀揚了個笑臉，眼神卻明顯黯淡下去，嘴上仍舊用輕快的語氣說着, “你忙去吧。”
她知道武西竟的事情，知道陸衍這段時間肯定很忙的。
她這兩天其實過得特別不好, 很想有人能跟她說說話, 師父雖然讓她看開點, 她自己也想看開點，可是如果感情能夠這樣自由控制的, 這個世界上大概也沒什麼煩惱的事情了。
特別是昨天晚上睡覺前，她胡思亂想了很多，想這二十來年跟爸媽的相處，又想他們對自己的照顧，想到自己以後再也沒有家人就很難過, 甚至以後過年過節連個去處都沒有, 就覺得淚意一股一股的上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 只記得做了很多讓人傷心的夢, 不過後來她也做了一個好夢, 夢裡似乎有個人牽着她的手，就像小時候那個在她生病的時候總會安慰她的那隻手一樣溫暖。
那種感覺令她感到很溫暖, 似乎撫平了心裡的難過，令人忍不住想依賴。
早上醒來，那種溫暖餘味猶存，她躺不住準備起來走走。
如果可能也準備出院了，她沒什麼大事，也要回去上班了，現在她什麼都沒了，總要多賺點錢。
她一出來就看見陸衍從師父病房出來，外面太陽已經出來了，從他身後的窗戶照進來投在他的身上，彷彿給他披上了一層金光，讓人感覺特別的溫暖，就好像夢裡的那種感覺。
張茀想到了很多關於陸衍的事情，好像自從遇見他之後，他一直就在照顧她，幫助她，保護她，令她忍不住去依賴。
連日來的陰霾，因爲陸衍的出現被掃除的一乾二淨。
“那個……我想謝謝你。”張茀努力朝他笑笑.
她並不想因爲自己的事情影響到陸衍的心情，“謝謝你又救了我。”
陸衍這兩天想的很明白，包括昨天晚上坐在她牀邊也想了一晚上，這段時間要儘量跟她少接觸，保護好她。
但是看到這樣的張茀站在他面前，他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立即離開，他分明看到她眼底掩蓋着的期待。
他自作主張爲她找了一對父母，但是命運又將這個真相殘忍的拋在毫無防備的她的面前。
如果此刻她是難過、憂傷甚至是哭泣的，他都不會像現在這麼擔心，偏偏她在人前維持住笑臉，好像那些令人難過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
陸衍提了提手裡的袋子，“早飯吃了嗎？”
張茀搖搖頭，然後才反應過來，“不需要，不需要，這個應該不是……”
陸衍打斷她的話，“我陪你去吃早飯。”
“啊？”張茀反應不過來，他提着這些東西明顯不是買給她的。
陸衍不由分說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將她往她的病房帶去。
“那個，這樣真的好嗎？”張茀覺得很汗顏，感覺自己好像搶了別人的早飯。
心頭那股子剛冒出來的酸澀立馬被陸衍可能誤會自己討飯吃的尷尬給衝的渣都不剩。
“那個……那個，陸衍，我真的不吃。”
“早飯必須要吃。”陸衍的態度很堅定。
旁邊護士站裡不明就裡的護士看到這對拉拉扯扯，笑嘻嘻的插了一句，“對哦，你男朋友說的對，早飯要吃的哦。”
另外一個護士也插一句，“你男朋友好好哦，一大早就給你出去買早飯了。”
張茀明顯沒聽懂這句點破真相的話，她理解爲陸衍這些爲她買的，而且護士們還誤會陸衍是她的男朋友，真是令人臉紅又尷尬。
“那個……不是……”張茀伸着脖子，試圖越過陸衍高大的身形跟護士解釋一下。
陸衍一把推開門，將她輕輕轉了進去，然後砰的一聲關上門，將看熱鬧的兩個護士關在門外。陸衍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吃早飯吧。”
張茀忍不住有點臉紅，帶着一點水潤的眼睛低低的在地上滑過，就是不敢看陸衍，“那個……得跟她們解釋一下。”
“解釋什麼？”陸衍裝傻，“早飯確實是要吃的。”
張茀輕舒了一口氣，陸衍應該沒注意到那話，自己現在再出去倒是多此一舉了。
陸衍將病牀上的板子放起來，將早餐放在上面，“過來吃早飯吧。”
張茀瞅了兩眼那些早餐，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待會錢多多會給我送的。”
陸衍過來拉住將她送到牀上坐下，“這些本來就是買給你的，只是被雲鬆道長看到了，先給他挑去了，我本來想下去重新買點來再送來的，誰知道走廊上就碰見你了。”
“是這樣嗎？”張茀看着足夠兩三個人吃的早飯，心裡很是懷疑。
“當然，我不知道你喜歡吃哪個，索性就多買一點了。”
張茀不是一個糾結的人，既然陸衍這麼說了，就當是買給她的吧，另外沒有吃的那個人，她只能心裡對他說句抱歉了。
張茀揚揚笑臉，“油條、包子、粥、豆腐花之類的，我都喜歡。”
張茀撥撥紙袋子，呀...裡面是些香腸、雞蛋之類的偏西式。
“你等下。”陸衍起身開門出去。
張茀擡頭，疑惑的看着他出去，這是怎麼了。
陸衍重新回到雲鬆道長的病房，將他還沒打開的另一盒小籠包以及豆腐花、油條歸攏到一個紙袋子裡，然後將原本給張茀準備的那個紙袋子給他，“喏，這份給你。”
雲鬆道長急了，“你這是幹什麼呀！”
“這份不是小茀的嗎？”
“這份給你吃，剩下的我拿走了。”
雲鬆道長立即反應過來，小茀的口味跟他差不多，這小子拿這些去幹嗎難道他還不知道，“你不是說要避着她一些，怎麼轉眼就跑到人家的病房去獻殷勤了，你這個人還有沒有一點信用可言。”
陸衍懶得解釋，“那裡面夠你吃的了。”
雲鬆道長打開一看是三明治、牛奶之類的，立即甩筷子，“我不喜歡這些，你還我油條。”
陸衍提了東西揚長而去，留下雲鬆道長自己跳腳。
他特地留到最後捨不得吃的豆腐花也沒了，好心痛啊！
張茀看着陸衍去而復返，然後變魔術一樣在她眼前放下包子、油條、豆腐花。
張茀嚥了一口口水，眼巴巴的擡頭看着他，“這些都是給我買的？”
陸衍點頭，“是你喜歡吃的嗎？”
張茀猛點頭，“喜歡，喜歡都喜歡。”
她拿起調羹舀了一口豆腐花放到嘴巴里，滿足的稱讚，“簡直人間美味，你都不知道我有幾天沒吃到豆腐花了，太想念了。”
陸衍看着她滿足的樣子忽的笑出聲來。
張茀有點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說着又將其他的往陸衍跟前推了推，“一起吃吧，這麼多也吃不掉。”
陸衍從盒子裡拿了一個雞蛋，仔細的剝好放到張茀的碗裡，“每天一個雞蛋增加營養。”
張茀見狀從袋子拿了一片面包遞到陸衍嘴邊，“不是說一起吃早飯的嗎？”
陸衍被她孩子氣的舉動逗笑了，也不好推卻，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明明正常的吃早飯，被張茀這一喂喂出一點曖昧的氛圍出來。
吃完這一口，兩個人皆是一怔，心裡都帶着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出來。
兩個人都沒說話，然後轉移注意力般往不同的地方瞥去。
張茀低頭繼續吃腦花，手上的這邊麪包不知道放下好還是塞給陸衍好。
陸衍不自然的輕咳了一聲，然後伸手將張茀手裡那片面包拿過來，“那個…...我吃了。”
“嗯。”張茀低着頭應了聲。
張茀本來是很喜歡吃這些東西的，大口咬着油條大口喝着豆腐花，這是她覺得最幸福的事情之一。
但是這個令人不自然的小插曲，生生的令她變得扭捏。
她一百零一次提醒自己要自然一點，彆扭扭捏捏的好像真的有什麼事一樣。
但是油條送到嘴邊她也不好意思張着大口咬，一勺子豆腐花也不敢吸出聲音。
陸衍倒是發現了她突然變的不一樣，好看的俊臉湊過去，“怎麼了，不好吃了。”
張茀跟他的眼神一對，又有點發羞，趕緊挪開視線，“沒…...好吃的。”
陸衍放心了，笑着說：“多吃點，醫院住了幾天，下巴都尖了。”
張茀低着頭，點了點。
陸衍在旁邊監督着她吃飯，一邊慢斯條理的吃着那片面包。
他看着張茀的側臉，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將張爸張媽的事情嚥下去。
如果能像這樣慢慢淡忘下去也好的。
早飯吃完，陸衍收拾收拾東西，又叮囑她好好休息才走。
臨走前，張茀跟他說：“我想今天出院。”
陸衍有點不放心，“最好多休息幾天，血衣上身也不是鬧着玩的。”
“我自己感覺自己身體挺好的了，要麼我待會去給師父看看，如果他覺得可以了，我就出院好嗎？”張茀想了下，加了一句，“在這裡呆着挺不舒服的，還是回去自在。”
陸衍想到也許是張爸張媽的事情讓她對醫院有點牴觸，這樣的話回去休養也好。
“嗯，我下午也會聯繫雲鬆道長，可以出院的話，我讓人來接你。”
張茀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現在也挺忙的。”
“忙也不差你這一件，你乖乖聽話，我跟師父才放心。”
張茀拿眼去瞥陸衍，覺得他今天不一般，一時又說不出哪裡不一樣。
大概是從師父那裡聽說了她的事，一時間覺得自己被同情了。
這滋味其實也不太好受。
張茀還沒心大到在這關頭上還跟他討論傷心事，也不勉強只好點了點頭。
陸衍看了默不作聲的張茀一會，見她低着頭暫時沒有要跟他分享心事的心情這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