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當初行雲教被滅的事件已經過去3年了。
江湖上少了一個魔教護法危陌塵,多了一個白道少俠師雲輕。
他重拾家傳的武功,繼承了父親的衣鉢,改頭換面行走江湖。
有人曾經希望讓他一併繼承了他父親“玉笛公子”的稱號,被師雲輕婉言謝絕了。
“玉笛公子”只有師清越,舉世無雙,那是如今已爲人=妻爲人母的當年江湖上的女俠們永遠憧憬的夢,那是如今已爲人夫爲人父的當年江湖上的少俠們永遠崇拜的對象,從來沒有人可以替代,他也沒有這個資格。
當初落在華庭手裡的那隻玉笛,現在被師雲輕好好的珍藏起來了,那是他父親當年的成名武器,也是如今他唯一可以找到的來自父親的遺物。
從華庭的秘密隔間裡找到的那副三人畫軸,師雲輕盯着華庭的位置看了好久,最終還是沒有下手將他挖去。
畫卷上的他們看起來感情多麼的好,風華正茂,誰能想到二十多年後的今天,已經有兩個人都已經不在人世了呢。就讓時光定格在此處吧,沒有那些愛恨情仇,沒有那些紛紛擾擾,只有他們當年的情誼,畫卷裡的他們永遠留在當年,永遠還是那個結拜的三兄弟。
師雲輕一直是孤身一個人行走江湖。
他視莫沙白如師如父,這個長輩也一直很照顧他,他曾經想要爲師雲輕造勢,就像當年的他一樣,將來好讓師雲輕從他手中接過這個正道魁首的位置,師雲輕對此卻是搖了搖頭,他今生志不在此。
但是莫沙白還是放話出來,告知全江湖這是他極爲看重的小輩,有莫沙白的身份在,沒有人敢不長眼的輕易來招惹師雲輕。便是起初有那膽大包天的,也被師雲輕逐一打了回去。
師雲輕的武功極好,人又長得俊秀風流,即便他無意去經營自己的名望,隨着他四處的行走,他也漸漸在江湖中聲名鵲起了。
當他後來聲名漸盛,也逐漸再也沒有人上前打擾他了,人們只是離得遠遠的,或欽羨或嫉恨的說道:“看吧,這就是那個師雲輕。”
那個對所有人冷冷淡淡,淡漠的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師雲輕。
當初曾有一個人說要陪師雲輕一起走,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的話,他們確實應該是兩個人並肩而行的。
大仇得報的那個晚上,師雲輕的心情實在是壓抑不堪,和晏甘泊坐在後山吹了半夜的冷風也只覺得那風是直接穿過他的心口又向後颳去了,心裡空洞洞的,既欣喜不起來,也痛苦不起來,整個人就像無法感知外界了一樣。
長了那麼大一直嚴於律己的師雲輕,那次終於忍不住放開了一次對自己的約束,抱着酒罈沒有淺嘗即止,而是將自己灌到大醉。
可是每個人喝醉酒的反應都不一樣,師雲輕沒有想到自己是屬於那種越喝越清醒的類型,喝到最後,他甚至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冷靜。
但這不是他想要的,他明明是想要藉着酒勁,可以像個孩子一樣的把一切都發泄出來。可以盡情的哭,可以放肆的笑,像個瘋子一樣也不會有人訝異。
到最後,師雲輕幾乎是在假裝酒醉,拉着身邊的晏甘泊絮絮叨叨,漫無邊際的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毫無邏輯,毫無語序,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他從沒有嘗試過這樣卸下平日裡所有的僞裝,就這樣展現本真的自己,將自己的心緒全部傾到出來,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那個時候他覺得心裡暢快極了。
他笑的傻里傻氣的對晏甘泊規劃自己和他將要行走的路線,先去哪裡,再去哪裡,哭的毫無形象的對晏甘泊說自己想要去祭拜父母卻又不敢,自己是個不孝子。
晏甘泊就那麼一直陪着他,陪他喝酒,聽他嘮嘮叨叨胡言亂語,時不時還要安慰他兩句。他的心裡溫暖極了,明明是裝的醉酒,可是那一瞬間他以爲自己是真的醉了,因爲他以爲只有醉了,自己才能再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這樣沁入人心的溫暖。
那天晚上,他可以說是整夜未眠。如果不是顧忌晏甘泊的話,他會就那樣孩子氣的鬧到天亮,然而他知道自己不睡的話晏甘泊也不會睡的,而這一天晏甘泊都沒有好好歇息。於是最後他還是裝作醉的不省人事的樣子逐漸躺着不動了。他是想讓晏甘泊放下心來,在草地上也眯一會,卻沒有想到,他沒有等來晏甘泊睡夢中平穩的呼吸聲,卻等來了一個淺淺的吻。
那是一個很輕很淺的甚至不太能算作是親吻的觸碰,快到師雲輕幾乎以爲那是自己的錯覺。但是那一刻脣上溫熱的觸感告訴師雲輕這是真的,驚駭之下他只能全力運功保持住自己那時的心跳吐息不要異常,不讓晏甘泊看出來。
晏甘泊一直以爲師雲輕是睡着的,可是師雲輕那一夜其實都是清醒着的,心頭就像壓了一塊大石一樣沉甸甸的。他還感應到在那個若有若無的吻之後,有一道目光就那麼深深地注視了他一夜。
第二天早上,師雲輕若無其事的將晏甘泊送回房間後,簡單的理了理行囊,就此離開了。
沒有告別,他給晏甘泊留下了一個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昨夜無眠。
他相信晏甘泊一定會懂他的意思。
一則是他根本沒有入睡,所以晏甘泊吻他的事情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二是他爲晏甘泊的吻思考了一夜,他並不能接受,他的離開不是一時衝動,而是認真考慮以後的結果。
而後晏甘泊果然並沒有追上來。
可是以後的三年間,不管他行走到哪裡,他都能碰上一個人早早的等在那裡。
有那麼一個人,默默的追隨着他的行走軌跡,牢牢的記住了那天晚上他毫無邏輯的敘述裡規劃好要去的每個地方,於是快馬加鞭的趕在他之前到達,爲他定下旅館,爲他打理好一切,然後裝的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們還只是摯友那樣的在他到來時對他道一聲:“雲輕,好巧。”
然後在師雲輕離開的時候,那個人就像是正常的友人分別一樣,目送着師雲輕先行離開。
然而下一次,他必然還是會早早的等在師雲輕前往的地方。
那個人就是晏甘泊。
不論師雲輕接受與否,晏甘泊都是一直堅持着。對於師雲輕一開始的視而不見,他或許會感到黯然神傷,卻從來沒有想到過要放棄,他以一種另類的方式實現了當初對師雲輕承諾的話:與他一起行走江湖。
沒有一起同行,卻和他相見在每一個當初約定好的地方。
三年間,不管師雲輕行到哪裡,他都能看到晏甘泊的影子,不足以對他造成困擾,卻足以讓他心神動搖。師雲輕有時候也會質問自己,既然明明知道晏甘泊會等在那裡,爲什麼還要按照原本的路線繼續前行。
結果是他也不知道。
明明在那天晚上開始害怕和晏甘泊的接觸,卻又固執的不願意改變自己行走江湖的路線。
師雲輕記得自己最初喜歡的是女孩子,然而在和華庭在一起過後,他覺得大約不管是女人還是男人他都不能接受了。 和女人在一起他會覺得自己配不上那樣好的姑娘,和男人在一起他又會想到華庭,這讓他光是想想就覺得噁心。
而晏甘泊呢?師雲輕假想了一下,卻發現如果是他的話……如果是晏甘泊的話,他並沒有那些負面的感覺。
這是喜歡嗎?
從來沒有喜歡過別人的師雲輕並不知道答案,在這個詞語上,他所有的聰明才智都好像成了鏡中花水中影,虛幻的摸不透。
涼薄了的血已經逐漸忘記沸騰的時候會有的感覺,很多時候師雲輕感覺自己應該很難去真心的喜歡一個人。
時間就這樣漸漸流逝,而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師雲輕卻開始越來越適應晏甘泊的存在,從對晏甘泊的所有安排視而不見擦肩走過,到猶豫不決尷尬相處,最後再到全盤接收可以像當年一樣像摯友一樣談笑自如。
終於有一天,當師雲輕到達一個新的地方卻依舊看見了晏甘泊帶着笑的臉時,他釋然一笑,告訴自己,如果這種從內心涌起的欣喜還不算喜歡的話,那麼這輩子,他也不會喜歡上任何一個人了。
他柔和了眉眼,輕聲對着晏甘泊說道:“下次,和我一起走吧。”
晏甘泊大概不知道,這個地方……是當年的師家老宅所在地,當年他的父母就是在這裡生活了十年。
而如今,他願意領着晏甘泊一起去祭拜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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