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怎麼還不睡?是不是廂房睡得不踏實,我命下人換一間!”
話是對兩人說的,但是,陌雲桑的目光卻獨落在慕容神樂的身上。
“都挺好!”
“有什麼招待不週的,兩位一定要告訴在下。”
“睡得早,醒來了不困,出來走走!”
“流雲兄也是麼?”
火流雲轉動着眸子,笑的內斂。懶懶道。
“我和雲絡姑娘心意相通呢!呵呵!做些符合良辰美景,花前月下的事情……”
陌雲桑心口一窒,訥訥笑道,擡頭凝望着月亮,道。
“今夜的月色,的確格外的美!”
“圓的時候,就更美了!”
“那是自然啊,下一次滿月就只十日之後,乞巧節!今時今夜不管有多美,也是比不上那一夜的。”
火流雲輕哼了一聲,深藏不可叵測的城府。無奈,陌雲桑聽得出來,也只是長嘆。
“我和流雲公子也在聊乞巧節的事宜。”神樂道。
“哦?是麼!也是的,流雲兄一早就是知道的。”
眸光一斜,溫潤笑盈盈瞧着高貴邪魅的他,瞳孔因爲朦朧的月色亦蒙上一層灰色的陰影,與平日琉璃清澈的雙眸大相徑庭。
“所以,流雲兄一定挽留了雲絡姑娘,對吧?”
“當然!趕在了雲桑兄的前面了。”
“那便好了!不論誰挽留,目的總是要雲絡姑娘留下的,且,株洲之土,本該由在下盡地主之誼,纔是呀!”
他一言,他還一語。神樂聽他們暗暗較勁,心中不禁嗤笑。
拍了拍陌雲桑的肩膀,說道。
“你們的心意,我心領了!乞巧節那一天,我會留下。等着你們帶給我的驚喜和震撼。”
二人面面相覷,又齊齊相望神樂透着邪氣的笑靨。旋即,又一齊笑了……
“月色雖好,也的確是晚了!各回各處好好休息,明日後日,總會見到的。”抱拳躬身,就算道別。
“等等!”
頓住腳步,陌雲桑正邁着步子小跑過來。
站在面前,微微一笑。他解下外面的袍子,披在神樂的肩上,還不忘捥出壓在衣下的頭髮。輕聲道。
“夜深露重,穿的這麼薄,可得注意纔是!”
明明他纔是更加孱弱的一方,但是,卻溫柔的想到了別人。
神樂收受不起,正要還給他。卻瞧見迴廊那頭的那人,面色陰戾,彷彿如結了一層冰似得。
好像,火流雲的心情不怎麼痛快,呵!他越是不痛快,那就對了!
“那我就收下了!謝謝陌公子一片好意了,的確是覺得有點冷呢!”
“謝什麼!雲絡姑娘若在我陌府有了差池,倒讓在下惶恐不堪了!”
“那好,告辭了!”抱拳含笑,神樂轉身離去。
一旁的海棠樹,飄下的花瓣,鋪成一條遠去的路。月光下,倩影如乘風而去……
後來,以至於他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神樂一概不知了。不過,他們君臣之間的暗流,只怕遠比慕朗的強烈的多。
回到了下榻的廂房,有起夜的婢女點上了燭火,正在門口眼巴巴的等着。
猛然瞧
見神樂回來,眼神既欣喜又驚詫,莫不是因爲外面罩着陌雲桑的衣袍吧!
寬衣躺在牀上,尚有未曾消散的龍涎香,亦有陌雲桑的香味,略帶幾分清苦。
“藥香……”
那副病入膏肓的樣子,沒有藥物的維持,只怕早已西去。
“那他是憑什麼和火流雲鬥呢?爲的又是什麼?”
輾轉反側,想不透,也沒有睡意,閉着眼捱到了天亮。
好在第二天沒人叨擾,白天休息的也算很好。下人還送來了滋補的湯藥,對於療傷愈疤最好不過了。
第三日的辰時,小廝傳話來,說陌雲桑在大門外等候着。
剛要出門,想到前日陌雲桑落下的衣裳,便一併還回去。
大門外,一道好風景。兩位身材高大而且無比俊逸的男子。火流雲和陌雲桑皆穿着勁裝,火流雲依舊是纖塵不染的月白色長袍,陌雲桑則是墨綠色套袍,風度翩翩。
身後兩個小廝手中個牽着一匹馬,身高體壯,肌理結實,難得好馬。
但是,無論再怎麼好,也不能和追命相提並論。
“你們要出去?”一邊問,一邊把衣裳交給陌雲桑。
“不!是要出去散散心,不出株洲,如今,就等你了。馬兒都準備好了,那一匹性情溫良,很好駕馭。”手指處,一匹個頭稍小毛色純白的馬匹,咴咴叫喚。
神樂只瞥了一眼,搖了搖頭。
“怎麼了?你說。”
神樂心中一動,道。
“其實,老實說,我是不會騎馬的!”
一言既出,只見火流雲的表情就像換了一個人。慕容神樂在庫爾勒馴馬的場景可是驚豔了不少人,如今她這麼說,分明就是故意的。
“這一點,是在下疏忽了。總想着像姑娘一樣的豪爽女子,騎馬應該不在話下的。”
“凡事,皆不會是事事如意,總是不能想得太好。不是麼!”
她說着,眼神瞥向了火流雲,話是說給他聽得。
陌雲桑沉思了一刻,翻身上馬,一手握着馬鞍,伸出玉白的一隻手來。
“雲絡姑娘不嫌棄,在下馱你!”
“那到不好意思了!”神樂蹙了蹙眉笑着。眼角的餘光分明打量去別處。
他說過,不僅一輩子不會碰自己,也不會允許別的男人碰自己,如今,就偏當着他的面,狠狠掌他一嘴。究竟是誰說大話!
“沒什麼,來吧!”
將手交到他的手上,被一股力道牽引,安安穩穩落在馬背上。後背緊貼着一個胸膛,很意外的是,竟然很結實。
“握緊馬鞍,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他笑着說,眼睛都笑彎了。
“可是,我還是害怕!”
馬蹄聲噠噠,火流雲已經騎在了馬背上,駕着馬兒靠近過來。月白色的袍子,純黑色的良駒。黑與白的強烈碰撞,營造出極其的視覺刺激。愈發將他高貴邪魅的氣質凸顯出來。威風凜凜,好比騎士一般。
他抿着脣,目光遊離在二人之間,嘆道。
“想不到啊!雲絡姑娘竟然不會騎馬!”
“我不過一介區區小女子,有什麼好奇怪的。”
“是啊,在下倒是忘記了,雲絡姑娘才16
歲,剛過及篤的年紀。”似笑不笑,涼薄的語氣。
微風輕吹,髮絲起舞。神樂嗤嗤一笑不再理會他,反而喚了一聲身後之人。
“陌公子……”
“嗯?”
“你抱住我吧,我怕摔下去!”剎那間的晃神,似遊園驚夢。陌雲桑的面色浮上淺淺的潮紅,左手環住了她的纖腰。
本來貼合就夠緊密,如此一來,當真無縫無隙了。
火流雲強壓住心中怒火,震住當時的場面。
忽一聽策馬聲,棗紅大馬從株洲城的西門飛奔出去。
遠離了繁華喧鬧的城都,此處朦朧煙色,青山綠水,碧波之上泛着扁舟。雖不是壯麗恢弘的景色,但是足以令人心曠神怡。
“叮……叮……叮……”青銅鐘聲,由遠及近。
擡頭山巔,有一處建築物,應該是一座廟堂,聲源就在那。
“籲……”火流雲勒着馬繮,停在一旁,順着神樂的目光望去,忽然吟笑一聲。
神樂,發覺到,只覺得有些怪哉。
“那是哪?”
“花神宗!”
“花神宗?”
“就是一些祭祀的東西,一種平凡人的敬仰。”火流雲沒有移開目光,淡淡解釋着。
換言之就是廟了,神樂看過的書籍不少,相比藥典和武籍,鮮少翻看風俗民情一類。
“要不要上去瞧瞧,反正我也沒去過!”
“去就去,你也不比笑成那副樣子!”
“走!駕……”
邪魅中透着霸道,霸道中透着一股邪氣。
陌雲桑表情一窒,脣畔扯動。似乎還想說什麼,被這一聲呵斥不得不壓回了肚子裡。腳跟夾緊馬伕,策馬而去。
上山的道路並不崎嶇,休憩在叢林之間,來回繞着彎通進去。兩旁開滿了鮮花,一簇一簇的,蔥蔥郁郁的樹蔭擋住了爬升的驕陽,欣賞風景的同時,也不覺得暑熱。
曲徑到達半山腰匯入了一條大路,寬廣的多了,往來的人也多了。有男有女、也不乏成了親的夫婦。但,最多的還是身處花季的妙齡少女。
一邊想着,一邊向前,不多時就達到了山巔。被樹木掩映着磚紅色的牆面,從中升騰着白煙。而廟堂的正前面,是一顆垂柳樹,足有六人合抱粗細。枝椏朝四處伸展,如一柄撐開的大傘。樹根入土處,休憩着一個池塘,寢車見底,清晰可見池底鋪着慢慢一層的青銅鑄幣。而樹枝上,幾乎每一枝上都掛着紅綢,紅綢扎着木牌,寫着一個個名字。
“我去看看!”
也不等陌雲桑同意,神樂已經翻身下馬離開了。
目光正要隨她去,不經意間與火流雲碰撞。似乎,頃刻間眼神和神經都換上了戎裝。
神樂環着雙臂繞着柳樹細瞧,沒在意腳下的路,被一隻手擋住了去路。
那手骨肉如柴,呈黑紫色。如死人腐爛的屍首似得。
“幹……幹什麼!”
他着黑色曳地的寬大黑袍,蓋住了身軀和雙腳。帽子也遮住半張臉,只露出半截下巴。即便看得到,亦被蒙上了一層陰影。更看不到他的臉龐和雙眸。
神樂心中一動,襲上了一陣冷潮。
呵斥道:“你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