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是聰明絕頂啊!”原來,什麼都瞞不過她。
“你背後的那個人如此狠毒,你居然也不恨他。難得你有如此寬廣的胸襟。我也看出來了,你既然想千方百計護着自己的孩子,要她活下去!那就告訴我,究竟是誰派你來的!我可以考慮和你聯手,那樣你和你的孩子環境纔不會被人打擾……”
陌夫人遙遙看了她一眼,俯下頭又看了看自己的孩子。絕然道。
“道不同不相爲謀,我是絕不會和你聯手的。反正,該做的我也做到了,能爲他所做的也只有這些了。他一定會爲看在親生骨血的份上,好好讓她活着。”
親生骨血,她說親生骨血。
“陌雲桑!”
“沒錯,是他,我的夫君。我就是爲了他,甘願以身冒險。就算如此,我也要陪在他身邊,好好地活下去。”淡淡的語氣,決絕的信念。
神樂心中一動,利刀回鞘。端來一碗湯藥,是趁着她沒醒之前熬好的,尚且溫熱。
“既然不想死,先把這個喝了吧!”
“你……”
“我和他也說不上是敵人!只能說是故人。”
沒有仇恨,便沒有屠戮,不必要對眼前的女人太過刻薄。
藥香裡面飄出了生薑紅棗阿膠等補血補氣草藥味道,是調理產婦身體最好的固方。陌夫人接過了碗,一飲而盡。
“難得,他用這樣的法子來見我,真意外!”
“你,愛他?或者,不愛。”
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神樂心口一窒,腦海中一閃而過一個名字,顯然也不會是,陌雲桑。
“和你不同,我向來不談感情的。不過,我倒是想知道,陌雲桑怎麼想出這樣獨特的法子,讓你做誘餌引我出面?”
陌夫人面露難色,似乎心裡十分不好受。
神樂也是能猜到幾分的,也不去爲難她了。手臂負在身後,忽然轉過身去緊盯着某處。笑道。
“也罷!其實,我此行來株洲,有一半也是爲了他!既然,他如此隆重迎接我,我還有什麼理由推辭掉。藏得那麼久不嫌寂寞麼?出來吧,陌、相、國……陌雲桑大人。”
整個大炎都爲之一動的名字,在此時,傳遍了每個角落。
“嘭”大門被推開,邁進來一隻腳,然後是整個人。依舊那般,身着墨綠色的長袍,外套青黛色的雲衫,青絲用玉簪子扎着。淡漠如塵,濃濃的書卷氣息。
一個月不見,肌膚更加的白皙,病態的紙白。雙眸含笑,上好的人皮面具。
“你可真聰明,竟然猜到了我在落雲客棧。”
“陌大人當然是體恤妻女,不忍心她獨自出門,才一路尾隨的吧!這麼厚重的牽掛,丟不起,也撿不着。是不是啊?”
眼中含笑,表面讚賞,實則挖苦。
“雲絡姑娘既然救了在下內子和小女,定要好好拜謝纔好。今晚請務必在寒舍好生安歇,明天,在下在府上備下一桌酒席,請姑娘勿要推辭。”
“賞臉,當然要賞臉!就算是鴻門宴也絕不離席。相國大人,前面帶路即可。不過,尊夫人和令愛呢?”
“來人!
”
話音未落,進門來兩個婢女,身材結實,腳步有力只怕也是藏了功夫的。陌雲桑將她們安排在洛雨軒,然後便沒有下文了。
神樂悄然觀察着陌雲桑的表情,冷淡的沒有一絲情緒。
面對結髮妻子和親生女兒,連看一眼亦覺得多餘,更別提安慰和犒勞。似乎一切,他只是個局外人。
本以爲見陌雲桑的路子還要崎嶇漫漫,未料到轉了個大彎,一下子就到了終點站。
出了那門,外面擠擠攘攘的人。神樂忽然想到方纔福叔和慕嫣的對話,多半和陌雲桑脫不了干係。
登上了豪華的馬車行駛在株洲城的坦途大道,半盞茶的時間的過罷在一處莊重的院落前面停下。
硃紅色的大門,門前一對大理石雕刻的石獅子威風凜凜。懸掛藍底鎏金的牌匾,赫然寫着“陌府”兩個大字。
遙遙看去,不知怎麼只覺得迎面似乎像襲來了一陣風,渾身發涼。
“雲絡姑娘,請……”恭順做歡迎狀,面帶微笑。
“好!”
陌府休憩的十分安逸,處處松竹蘭梅,假山溪泉。當然,也不輸了端莊氣勢,九重大門亭臺樓閣。
落腳後,陌雲桑讓管家安排了廂房和婢女,讓她好生休息。
看着軒窗鼓動紗帷,東方漸白,似乎馬上就要天亮了。
明明是累了一宿,可是,神樂的腦子並未一絲昏沉,諸多疑問押解在心頭,百思不得其解。
慕府遠在京城,福叔在趕來落雲客棧是不是已經知道了陌雲桑在此?
陌雲桑想要見自己,爲什麼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如他這般的聰明人,即便想要掩人耳目,爲誰而掩?慕府?還是火流雲,還是……
“火流雲……”不經意間這個名字便傾吐出來。
“他現在應該是安心躺在美人懷中,樂不可支了吧!”手背搭在額頭,低聲啞笑。
翌日是個特別的好天氣,天空中沒有一片雲彩。正午時,婢女前來通傳說陌雲桑要她去泗水亭,說在那裡擺下了盛宴,不見不散。
泗水亭依水而建,建築風格更像江南園林,清新灑脫別具一格。
亭中傳來陣陣瑟瑟古琴之聲,婉轉幽昂,九曲迴腸。亭子中央三位身着水袖抹胸百褶紅裙裝的妖嬈女子,正舞動着柔軟魅惑的柳腰。好像那熱情似火的火苗一般,撩人心魄。
嘴角含笑,半闔着眸子,玉指間還持着一方酒盅。陌雲桑那表情,似乎是很銷魂嘛!
神樂邁步走進來。道。
“我不會是擾了你的雅興了吧!”
“不!怎麼會呢?這是在下特意從翠紅樓請來的紅拂三仙,爲你我喝酒助興的。三仙舞姿卓越,名滿天下。你看,如何啊?”
“紅拂三仙的確,人面桃花,熱情如火。腰肢能扭成那樣的女人,天下能做到的可不多呢!”
背靠着硃紅色的石柱子上,環着雙臂,品頭論足。
呷了一口酒,陌雲桑不再看那三位絕世舞女,反而,斜着四十五度窺視她的表情。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起你,她們稱不上絕頂!”
“別拿我
比。你應該把目光往更近的地方瞧,有女人比她們美得不止萬倍。”
“你說誰?”
“別裝傻!堂堂一品誥命,不在府中待產,半夜三經淪落街頭。呵呵!”
陌雲桑的手顫抖了一下,表情發冷。對於一個常以溫柔閒淡示人的男人來說,的確有些震撼。
神樂放下雙臂,落座在陌雲桑的旁邊,摘下一顆紫葡萄,道。
“我千里迢迢趕來,你讓我看這個?呵呵,我來這不是給你談論這些俗世之物的!”
“哦?俗世之物,難不成你有更好的。”
“你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高低之分總是經過比較才知道的。對你也是,對我也是!”
“在下有些理解不透呢?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陣猛咳,杯中的清酒撒了一地。
這世界比他還聰明的也沒幾個了,他難道會不明白?神樂瞥了他一眼,陣陣嗤笑。
“反正,我是不會讓自己的交易夥伴失望的!”
倏地,神樂站起身來,纖腰挺直,沒由來一股英凜之氣。
一記反身,抽出亭子邊內院護衛腰間的佩刀,一把極其普通的長刀。然而,被這雙玉一般的手握住,似乎頃刻間煥發了新的神韻。
“《大風歌》!”此話是對樂師所說。
此曲,《大風歌》是楚國很久遠的一隻民間樂曲,是由一個故事改編譜曲而來。
講述幾百面前,三大皇族動盪之時,一位女子替父從軍十年。碧玉年華而去,花蓓年華而回,戰功赫赫,一反女兒裝,驚豔八方。《大風歌》是《亂世辭》中女子在戰場時的一篇,曲調激昂有力,蕩氣迴腸。
樂曲緩緩的以輕柔的小調開篇,宛轉悠揚。
一步一步的亭子中央邁開,曲子似乎是有生命一般隨着神樂的腳步高昂起來,就像一隻潛伏的猛獸一步一步的站起身。而此時,慕容神樂滿身光華,就像傳說中那絕世輕狂的女子。
明晃晃的刀鋒泛着銀光,橫在胸前。
下一刻,下人和士兵的心跳都要蹦出來,在陌府禁忌下人當着主人的無道農建,而此時,他們的主子似乎很鎮定而且很隨意。
“唰唰唰!”大刀連揮三揮,神樂時而輕盈的跳起身,時而旋身劈下。青絲滑過側臉,旋轉的腳步。小足反踢,大刀撐着身子,燈光譁然,整個人泛着金色的光暈。
明明是迤邐秀美的女裝,生生被舞出戰火的英姿。
這個女人,就像展翅的金鳳。從一開始就不是養尊處優的公主,而是鼓鳴沙場戰馬嘶聲的地方,披着金色的斗篷,如一尊戰神。心不由己,怎麼也移不開目光。
“鋥……”瑟旋陡然一鳴,神樂一記翻身,長袍如一塊緋雲。
“鋥鋥!”大刀連連震動,大刀滑過胸前,刀身反射的銀色光芒照耀着,一雙犀利錚亮的眼眸就好像兩顆寶石。
“刺啦!”“嚯”。神樂沿着舞曲的聲調逆衝,手中的大刀猛然橫掃。擦着剛陌雲桑的檀木嵌玉石的八寶桌子,擦出金色的火花。一盞斟滿清酒的雕花碧玉盞,穩穩落在刀面上,仍舊順着原來的行道,刀鋒落處正是陌雲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