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熙建立的二維世界沒有時間軸,所以阿目祛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但是他唯一確認的是,自己現在無法戰勝她。
不甘心……
本以爲自己是世間形態最完美的存在,如果只論精神力,應該再無人能夠超過自己,沒想到竟然遭逢如此打敗!
阿目祛現在在二維世界的身體比夏元熙的像素圖形大了數十倍,不過仍然是點陣方塊組整的鋸齒圖形。但相較之前,他的身體像是程序出錯般,零星有些黑色的小方塊透明消失了。
只有他知道,這是他不斷壓榨組成自己身體的意識羣創造新的幻象,那些無能的靈魂不堪重負,崩解後留下的殘缺。
如果現在回到主世界,他身上的那些人面一定會減少至少三分之一!
必須抓緊下決斷!
作爲一個經驗豐富,身經百戰的老手,阿目祛知道,在初露敗像時就要早作打算,不然真到了分出勝負的時候,那就是兵敗如山倒,身家性命說不定都跑不掉,到時悔之晚矣。
既然去意已定,阿目祛也不戀戰,把僅剩爲數不多的鬼王們調遣到前方,自己慢慢退卻。
據他所知,改變環境的幻象總有個邊界,一般等同於幻化者的極限視力距離,只要在這距離以外,立刻就會恢復普通的世界,那時候天高任鳥飛,大不了重整旗鼓,改日再戰。
心裡想着,阿目祛向遠處遁去。
改日?他踟躕一番……如果又是像素世界那樣詭異的場景,只怕他再也不願意去試第二次。
“嘟嘟~”
幾聲歡快喜慶的喇叭聲響徹整個像素世界,阿目祛看到周圍充斥着類似彩色緞帶、上浮的圓球似的東西,就像要把他淹沒一般。
“這究竟又是什麼……”他最後的念頭想道,然後代表他的黑色像素蜈蚣爆成一袋袋金幣、經驗團,也昭示着從今以後,再無阿目祛此人。
stageclear(關卡完成)
夏元熙看着掌機中冉冉浮現的大字,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你終於打完遊戲了……好幾天都不理我,這次一定要陪我們去玩個痛快!”嘰嘰喳喳的同學們又圍住了她。
“不,我不約。”夏元熙乾脆地拒絕。
“爲什麼?這裡不好嗎?能站在有些人觸及不到的地方,隨意決定他們的生死,爲什麼還要回去?”
所有人都不笑了,異口同聲地質問她。
“你們不過是我的造物,還想命令我?”夏元熙冷冷一笑,逼視他們。
她已然明白,這些人全都是由她意識創造出的幻象,因爲她的到來纔有本我覺醒,換言之,她就是這個世界唯一的支柱。如果夏元熙不見了,這羣人也將不復存在。
果然,在她目光注視之下,所有人都如冰雪消融,剩下一些模糊的影子。
那是一種低級的魔頭,有些類似凡界的細菌,本身沒有形體,只要有了合適的機會就會“感染”到生靈身上,並藉助軀殼的名字、記憶與身份活下去,雖然在那之後會性情大變。
這個宿主倒不一定是真實存在的,有的蠻荒愚昧之地會催生一些邪惡的信仰,其實並無此神靈。但在日復一日的祭祀下,極易誘發這些低級魔頭竊取僞神之名,被凡人呼喚降臨,由此轉化爲與祭祀人心目中“神靈”的事件。
想來大概是她深層意識因爲前世記憶,創造出一個類似校園的幻境,其中的npc過於真實,所以纔會這樣招致魔頭惦記吧?
她不知道的是,遠在他化自在天的宮殿中,有人正在從鏡子裡觀察她,並一邊摩挲她鏡中的臉,一邊喃喃自語:“好不容易能通過這些低級雜碎的意識看你,又要走了嗎?不過沒關係……很快我們就會見面了。”
與此同時,虞龍旌和王詡都驚異地看到,代表玄武的圖騰瞬間暗淡了下去,而漫天的赤紅陰雲也隨之消散一空。
“怎麼會如此快?”虞龍旌大吃一驚。
夏元熙創造的二維世界只有長寬,沒有高度和時間軸,所以即使經過了好幾天,在鏡城世界也僅僅是一瞬。
但容不得他們細想,因爲他們面前已經洞開了一個幽暗的隧道,那是通往鏡城真正的門中之門的途徑。
……
小橋,流水,人家。
鏡城中的世界,多半是氣勢恢弘、美輪美奐的華麗建築,很難想象還有着這樣一個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
在岸邊的大石上,一位藍衣女子光着兩隻柔軟的小腳,伸入溪水中,晶瑩的水珠歡快地從玉足上奔跑而過。
“沐月,小心着涼……”她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一位面目滄桑的男子,他手臂上搭着一件披風,並把它披在女子身上,小心繫好。雖然不甚奢華,但看得出軟和厚實,應該觸感不錯。
“那邊出了些事情,我要離開一會,你在這裡乖乖的。”男人絮絮叨叨地說。
“這些天人平日裡看着囂張跋扈,沒想到本事如此稀鬆,竟要勞煩我出手……先說了,你可不要誤會,若不是爲了要治好你,我也不會跟她們有什麼來往,真的。”那親暱的口吻,像是相戀多年的情人,然而,那名藍衣女子只是呆呆看着水面,並沒有回答他。
“一定要相信我,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把你丟下。”
……
夏元熙穿過隧道,發現自己來到一處有些熟悉的地方。
這裡……看地貌總覺得似曾相識,但又有些什麼微妙的不同。
她突然恍然大悟:這不就是融華派的山門嗎?只是現在這裡建築和之前見過的壁畫裝飾不同,也沒有守門的弟子、知客之類。
一路走過去,同樣沒有看見半個活人,大概這裡是鏡城幻化出的仿冒品世界,所以纔不會有生靈?
“影之爲影,若有待於形也,而實無所待形,動而影自從耳,影非有求於形也……”轉角到了一方空曠的廣場,應該是融華派外門弟子用以晨練的地方,但現在偌大的浮雕平地上只有一個有些蹉跎的男子,面目普通,乍一看有些年紀了,再一看卻還是壯年。他揹着一隻手,正搖頭晃腦地吟道。
夏元熙聽了,覺得他說得還是有道理的。不過在這樣的情形下遇到,一般都沒好事。
於是她朗聲道:“這位道友,難道是專程在這等我?”
“然也。”
“不先做個自我介紹嗎?”
“不需,我並不關心死人叫什麼。”那男子心平氣和說出這句話。
夏元熙剛想招出飛劍先下手爲強,但是迎面一道黑色的影子就向她奔襲而來!
好快!
是他出的手嗎?是怎麼出招的?!
她連對方施術的動作都沒看清,只能硬生生轉攻爲守,把原本計劃劈向他的飛劍用以防禦。
眼見那道黑影就要觸及太華雷音劍的劍刃,突然在她前方憑空伸出一隻手,抓住了扭動不已的黑影。
“你現在還接不了這個。”
手掌是從一處撕裂的空間縫隙中出現的,伴隨它的到來,這處裂縫傷口越來越大,亂流之風喧囂涌出,所到之處,大地千瘡百孔,建築只剩斷壁殘垣。夏元熙對此不陌生,在天魔的寶船下,這些亂流能輕易將人割裂,曾被一直魔頭用來當做困住她的陷阱。
然而卻有一俊美道人施施然從裡面走出來,衣冠袖袍纖塵不染,彷彿剛從焚香沐浴的靜室中出關似的。
“師兄?……不,不對,你不是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