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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園要建小廚房的事,不過一會的功夫,便傳遍了整個府邸。
林嬤嬤將這件事說給武氏,武氏不以爲然的抿嘴道:“小錦早該如此了,今日這般突然,怕是膳食出了問題。他如今不是一個人,也知曉爲身旁的人想,終究是點頭同意了。”武氏笑的見牙不見眼,很高興,長孫華錦可算找着想要疼愛的人了。
林嬤嬤卻愁眉不展,畢竟府裡頭從開府以來,不曾有主子開過小廚房。如今,府裡頭人多,人人都開小廚房,支出便會多許多。王府向來崇尚節儉,世子開了頭,日後少不得多許多麻煩:“老祖宗,世子爺怕是讓王妃難做了。”
武氏冷哼一聲:“她若是個好的,又怎會逼急了小錦?不說是建小廚房,小錦開府獨居都行。日後他老子回來,將爵位傳給他,再回府居住便是。”
林嬤嬤沒有再說話,武氏話裡頭的意思處處透着對世子的維護。讓他們開府獨居,是爲了避免其他幾房的刁難。待世子承襲了爵位,便能夠掌管府中大小事物,不會太被動,讓人欺凌了去。
心中嘆息,只希望世子妃是個好的,與世子齊心協力的將府中蛀蟲被一個個揪出來,莫要讓武氏失望。
“就怕她是個心軟的。”林嬤嬤想着世子妃的模樣,隱隱有着擔憂。
武氏笑得意味深長:“難說。”一口牙依舊保養得極好,只有最裡面的幾顆牙掉了。
林嬤嬤毫不質疑武氏的眼光,笑着說了幾件關於水清漪的事兒,外頭就來了通傳:“老祖宗,世子與世子妃來了。”
“快喊他們進來,往後來了直接領進來,莫要通報。”武氏拄着柺杖起身,腳步蹣跚的迎出去:“快讓人將膳食端過來。”
林嬤嬤‘噯’了一聲,忙着去張羅。
水清漪進來,就見到武氏笑眯眯的的拄着柺杖站在門口,臉上揚着一抹笑:“你們怎得纔來?快些進來。”
水清漪攙扶着武氏的手臂,溫婉的說道:“在宮裡頭耽擱了一些時辰,適才來晚了。曾祖母今日勞累奔波,應當多休息。”
“你這孩子,日後閒來無事,要常上山去與我解解悶。”武氏拉着水清漪的手,在自個的身旁坐下。覺得眼緣是很奇妙的事,王妃嫁進王府,從來便不得她的心。端詳着她的容貌,心裡覺得老喬家的還是與王府結了緣。“真好,當年王府是要與鎮國公府結親,怎奈造化弄人,沒有結成親家。如今,倒是小錦圓了當初王府的失約。”
水清漪一怔,沒有料到上一輩還有這樣的淵源。隨即,便又不覺得出奇。上一輩的時候,鎮國公府與靜安王府都是百年世家,結成親家在所難免。只是,後來又怎得失約了?
長孫華錦靜默不語,安靜的聆聽着二人的交談,不時的給二人添菜。
水清漪看着他放在碗裡的水晶豆腐,微微一怔,夾着放進嘴裡咬了一口,味同嚼蠟。優雅矜持的吃下去,擦拭着嘴角,舀了一碗老鴨湯放在武氏的面前:“曾祖母,您多喝湯。”
武氏眼前一亮,顫顫巍巍的端着碗喝了一口:“今兒個若不是你,我都還喝不了這個湯。”
“只能喝一點點。”水清漪命林嬤嬤將剩下的給撤走。
武氏如同孩子一般,喝完鴨湯將碗一擱,不吃了。
水清漪也不哄着她,風輕雲淡的說道:“誰若吃一碗飯,我便送他親手做的物件兒。”
聞言,武氏嗔怒的橫了水清漪一眼,只得重新將擺在面前的飯給吃下去。
“你不可食言。”武氏方纔聽林嬤嬤說了,水清漪的針線活,比宮裡頭的太后的雙面異色繡都好,心裡可饞了。到時候,水清漪給了她,她在山上可以與那些人說說她曾孫媳婦兒的好。
水清漪笑而不語。
用完膳,林嬤嬤端上了茶水。
水清漪的漱口,輕聲的與武氏道謝:“曾祖母送了清兒一樣好東西,有了這東西在手上,便再也不怕吃食有害了。”
武氏搖了搖頭:“這是小錦給他媳婦準備的,只是放在我這兒罷了。”
水清漪淡淡的睨了長孫華錦一眼,心想他怕是被府裡的毒食迫害怕了,適才找了能驗百毒的手鐲,留給他的妻子……不,心愛之人罷。
只是,武氏豈會知曉箇中緣由?因着她是長孫華錦的妻子,適才將東西給了她。莫怪當時武氏給她帶上的時候,他眼底閃過一抹異色。恐怕也沒有料到這個東西到了她的手中!
“明日我便要回山上去,小錦你多陪陪清兒,便不用送了。”武氏眼底有着不捨,可她早在幾十年前走出了王府,便是再不會回來。
長孫華錦明白武氏的顧慮,她若是留下來,府裡頭便有人不會安生了。武氏雖然看淡,可終究都是親生血脈。哪裡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些人爲了她手裡頭的東西爭得反目成仇?
她若是留在府裡,爲了得到她手裡頭的東西,自然會千方百計的討好,反倒擾了她的清靜。若是在竹園住下,便會以爲她選中的繼承人是他,難免會惹出事端。
“小錦讓常德、常青送您。”長孫華錦也不再強留。
武氏頷首,渾濁的眸子裡閃爍着水光,將一個錦盒,塞在他的手中:“這府裡,只有你與我最親近。能見到你成婚,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我都這把歲數,下次都不知道可還有機會下山?”
“曾祖母……”長孫華錦澄澈的眸子裡涌現了一抹悲傷。
水清漪第一次在他的眸子裡看到感情波動,不過一眼,便收回了視線:“曾祖母,您定會長命百歲。”
武氏嘴角露出一抹澀笑:“你們祖父、祖母都不在了,我活到這把年紀已經知足。”
長孫華錦將錦盒擱置在桌子上,笑道:“曾祖母,日後親手交給小錦的孩子。”
武氏卻沒有收回,不高興的說道:“這是我送給清兒的見面禮,這玉鐲子是你的,我這個做曾祖母的若是丁點不給,太過小氣。”
水清漪看向長孫華錦。
長孫華錦頷首:“曾祖母留給你的,便收下。”
水清漪這才接手,遞給了身後的繡橘。
繡橘心裡頭的鬱氣在見到武氏之後,便消散了。這王府裡總算有個好的,能得老祖宗的庇護,想必世子妃的日子又要好過一些。
說了一會子話,武氏便犯困了,水清漪與長孫華錦告辭。
回到了屋子裡,水清漪吩咐陪嫁紫雲進去伺候長孫華錦沐浴。自己則是在屋子裡,找了塊布,拿着針線簍子,給武氏做衣裳。
“繡橘,你給我裁布。”水清漪拿着尺子丈量布匹,而後讓喚着繡萍:“你給我配線。”動作利落的將一塊布扔給繡橘,自己也拿着剪刀跟着畫下的線裁剪。
想要在武氏上山之前,將衣服給做好。
而長孫華錦進了淨室,聽到細微的腳步聲,微微側目,屏風上倒映着一道扶風弱柳的身姿。眼底閃過詫異,停下了手中寬解腰帶的動作,靜靜的等着那一抹身影進來。
片刻,長孫華錦目光驟然冷沉。身着橘黃色衣裳,梳着雙丫髻的婢子進來,生的十分美麗,嬌俏可人。
“出去。”長孫華錦冷冽的嗓音,如千年寒冰,將人生生的凍住。
紫雲嚇得面色發白,再也不敢往前走一步。一雙大而水潤的眸眼,溢滿了水汽,委屈的看着長孫華錦。觸及那一雙凝結寒霜的眸子,頭一垂,咬脣道:“奴婢是世子妃喚來,伺候世子爺淨身。”
長孫華錦眼底的寒冰霎時碎裂,更爲的陰寒迫人:“常德。”
常德倏忽出現在淨室,伸手將紫雲給拖出去。絲毫沒有憐香惜玉,冷聲的警告道:“你若膽敢出聲,拔了你的舌頭。”
紫雲渾身一顫,緊緊的咬着脣,怕被驚嚇的不小心喊出聲,被拔掉舌頭。
“沒有世子的口令,任何人喚你進去伺候,都不準!否則,小心你的命!”常德不含感情的撂下狠話。心想,世子妃當真是世子爺的剋星!
冷笑了幾聲,果真是賢惠大度。可算是理解她那時說的‘好’。
長孫華錦淨身出來,看着在燭火下做衣裳的水清漪,臉色沉了沉。轉而走出屋子,去了書房。
水清漪絲毫沒有察覺到長孫華錦出去,目光緊緊的盯着手裡的衣裳,吩咐着繡橘:“你去挑一根暗紅色的絲線。”
隨即將做盤扣的東西,遞給了繡萍。
幾人分工合作,總算是在天空放亮的時候做好。水清漪拍了拍痠痛的手臂,揉着脖頸。“你們都去睡吧。”話落,便看到繡橘與繡萍早已經睡下了。
水清漪起身,拿着屏風上掛着的衣裳,披蓋在二人的身上。
心想武氏這個時辰應當還在睡,便進了內室。牀鋪平整,並沒有被人睡亂的痕跡。眸光微閃,便記起了她吩咐紫雲去伺候他。解下外裳,掀開被子躺在牀上睡覺。
不到片刻,便被紫雨給喚醒:“世子妃,紫雲在外頭給您請罪。”
水清漪一怔:“她昨夜裡伺候了世子,日後便是府裡的姨娘。你讓她下回去休息,明日再來請安。”
紫雨面色變了變,才輕聲說道:“紫雲昨夜裡被世子趕了出去,她給您請罪,想要去小廚房。”
“嗯?”水清漪沒有想到紫雲不肯伺候長孫華錦,當日裡在侯府的時候,她們知曉有機會能成爲世子的通房、姨娘,歡喜極了。如今怎得自請去廚房?
“你讓她退下,這件事日後再說。”小廚房裡不是誰都能夠進去,必須得是信得過之人。
紫雨明白水清漪的心思,暗歎紫雲不是個明白人。尋常那般聰慧伶俐,如今怎得犯起糊塗?
“奴婢曉得了。”紫雨退了下去。
水清漪再無睡意,起身便瞧見繡橘端着銅盆進來,精神不濟。“你將衣裳給曾祖母送去,再去屋子裡休息半日。”
繡橘着實撐不下去,也不推諉,便捧着衣裳走了。
水清漪昨日裡在武氏那邊吃的少,又一夜未睡,如今腹中饑荒。等着繡萍將早膳端來,左右等不到人,屋子裡半塊糕點也沒有,起身打算親自去一趟廚房。方纔踏出屋子,便聽到繡萍與一個穿着粗布衣裳的婦人爭執。
那位婦人身姿肥胖,人高馬大,繡萍身段纖細,被那位婦人逼得後退了好幾步,憤怒的說道:“你負責世子妃的膳食,怎得今日世子妃的早膳還不曾送來?”
“我怎知?世子妃今兒的膳食,我早已稟報了廚房。你要早膳,該去廚房問。”劉嬤嬤雙手叉腰,全然不當一回事。
“廚房我早就問過,她們說你不曾去廚房交食譜。”繡萍憋了滿肚子的火氣,沒有想到王府用膳也是如此的麻煩。有專門負責膳食的嬤嬤,在用膳前的一個時辰,便將每個院子多少人用膳,都要上報過去。若是沒有,廚房便不會做這一房的膳食。免得做出來不吃,浪費了去。
“定是聽到風聲,竹園要建小廚房,便沒有準備世子妃的膳食。”劉嬤嬤撇了撇嘴,不過是個破落侯府的出身,架子倒是端的大,餓死了也活該,免得折騰她們這些做下人的!
“這邊是你的失職!如今還敢狡辯,不知悔改,你與我一同去見王妃!”繡萍氣得雙眼通紅,綠衣說蓮子羹是她端來給王妃,在半道上碰到了綠衣,說是肚子疼,讓綠衣幫忙端着送到竹園。結果蓮子羹有毒,眼下劉嬤嬤的態度,不得不令人懷疑毒是她下的!
虧得她不相信,以爲是綠衣撒謊。當即拖着劉嬤嬤朝屋子裡頭走!
“哎唷喂!你這個賤蹄子,仗着是世子妃的人,便對我動粗。”劉嬤嬤痛呼出聲,甩掉繡萍抓痛的手,一巴掌扇在繡萍的臉上,卻在一指的地方,被人抓住了手腕。心下惱怒,睚眥欲裂的瞪過去,見到是水清漪,嚇得魂飛魄散。驚恐的跪在地上:“老奴給世子妃請安。”
“將廚娘請來。”水清漪看都不看劉嬤嬤一眼,對繡萍說道:“廚房的管事與廚娘,都喚來。”
“這……”繡萍有些爲難。
“不妨事,這個時辰,該吃的都吃完了,廚房空着呢。”水清漪就着院子裡的石凳坐下,紅衣立即端着茶水出來。睨了眼跪在地上的劉嬤嬤,想到昨日裡她們嚼舌根,世子妃也並沒有處罰她們,便湊耳說道:“世子妃,劉嬤嬤是府裡頭的家生子,她的相公是跟在四爺身邊的長隨。”
四房的人?
水清漪嘴角泛着冷笑:“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犯了錯,就該罰!”
紅衣住了嘴。
繡萍聽到了這番話,捕捉到劉嬤嬤眼底一閃而逝的得意。她怕是以爲世子妃不敢得罪四房吧?心裡冷冷一笑,當真是個蠢貨,欺壓世子妃是進門的新婦,便欺凌到頭上,當真是無知無畏。正好,送了一個把柄在世子妃的手上,將這些個眼線都一一拔出!
“奴婢這就去。”說罷,繡萍小跑着離開。
水清漪端着茶水喝了一口,嘴裡發澀,肚子裡更饑荒了。“劉嬤嬤一直就在竹園?”
“不是,世子爺的院子裡沒有女人。在成親前的半個月,送了一批進來。”紅衣心裡忐忑,擔憂世子妃因着竹園裡不守規矩的奴婢,而重新換一批自己的人進來,把她們都趕出去。
水清漪瞭然,府裡其他人見這是個機會,便趁機將人安插進來。
長孫華錦倘若有心,斷然會過濾一番,不會十個其中有九個是眼線!
他是在試探她的能力?
就在這時,繡萍將人全都給領了過來:“世子妃,人全都在這裡了。”
水清漪擡眸,廚房裡的管事、採購、洗菜工、切菜、配菜、廚娘,統共就有二十幾人,密密麻麻的站在院子裡。
衆人心裡明鏡一般,在繡萍問了竹園裡的早膳後,喚她們過來,便知是爲了早膳的事兒。
管事出列,畢恭畢敬的說道:“世子妃,您方纔進府,怕是不知王府的規矩。早膳都是頭天夜裡,管理膳食的嬤嬤便要將菜單遞過去。若是廚房沒有收到便不會做。昨夜裡廚房並未收到世子妃的膳食單子,廚房適才沒有做。”
“也就是她在撒謊?玩忽職守?”水清漪指着跪在地上的劉嬤嬤道。
管事的睨了一眼,心一沉,若是否認,那麼全部的責任便落在了她們廚房裡。若是承認,那麼劉嬤嬤便會被踢出竹園。
頓時,兩面爲難。
“是與不是?”水清漪加重了語氣。
管事的正要開口,水清漪青蔥般的手指撫弄着手腕上的玉鐲,不疾不徐的說道:“府中的規矩,你們自是比我清楚。想來玩忽職守,欺昧主子,該要受到怎樣的懲罰。”
管事的瞳孔一縮,到嘴的話便似堵在了嗓子眼,吐不出來。
紅衣立即說道:“欺昧主子,該要杖責四十。玩忽職守,杖責四十,降三級。兩罪同等,便是杖責八十,降三級。”
管事的捏緊了袖中的拳頭,若是他袒護了劉嬤嬤,罪名落在他的頭上,莫說從管事變成下等奴才,八十大板下都不知能否活命。兩相權衡,當即說道:“廚房並未接到劉嬤嬤的單子。”
“行了,你們都退下去。”水清漪心中冷笑,人都是這樣的現實,在牽扯到自己的利益時,便會毫不猶豫的捨棄掉同盟。眸子裡似綴了寒星,冷聲道:“將她拖下去,杖責八十。若我知誰敢弄虛作假,便同罪處置!”
“是。”繡萍吩咐兩個粗使嬤嬤,將劉嬤嬤給拖下去。
劉嬤嬤見水清漪動真格,終於感到害怕,渾身顫抖的求饒道:“世子妃,饒命啊!奴婢知曉錯了,奴婢也是受人指使,饒命啊!”劉嬤嬤嗓門本就大,如今更是嚇破了膽。以往她看到那些犯事的吃板子,四十板子就送了命,她如何抵得住八十板子?
水清漪不爲所動。
劉嬤嬤咬緊牙關道:“世子妃,老奴也不敢如此對您,是受到背後之人的指使。老奴上有老,下有小,都被扣押在手上。適才會背了主!”
水清漪嘴角微勾,示意人停下來。
劉嬤嬤一顆心緊緊的提在嗓子眼,壓根就不敢鬆懈。她知曉,此刻若是答案沒有讓世子妃滿意,她還是難逃一死。心裡一陣後怕,明白世子妃看着性子軟和好拿捏,實則心狠手辣,才進府便雷厲風行的懲治在竹園作亂的人。
“老奴是誰的人,想來世子妃早已是知曉。世子妃若是饒了老奴一名,老奴願做牛做馬伺候世子妃!”劉嬤嬤惶恐不安,看都不敢看水清漪一眼。
心想世子妃年紀這樣小,便有這麼狠的心,日後斷然會將王妃給鎮壓在手底下!
水清漪眼底閃過一抹嘲諷,譏誚的笑道:“我如何知你說的是真是假?”眼眸微眯,四夫人想來嫉妒相貌姣好的女人,怕勾去了四老爺的魂。即使,她是長孫華錦的妻子,她都不放心。在新婦敬茶那般的不遺餘力的打壓她,暗中處處與她難爲。
她若想要在這吃人的王府生存下去,必須要心狠手辣。心慈手軟,只不過是成爲人家的墊腳石兒罷了!
“老奴的一家老小都在四房,四夫人知曉您是美人兒,便不放心了,讓奴婢在竹園伺候,給她做接應。”劉嬤嬤忙不迭的說道,生怕慢了一步,水清漪懷疑她不講真話。
“哦?”水清漪慵懶的擺了擺手,示意人將劉嬤嬤拖下去。
劉嬤嬤心霎時間涼了半截,她都投誠了,爲何世子妃還要讓她受刑?驚恐的喊道:“世子妃,老奴……唔唔……”話不曾說完,便被繡萍被堵住了嘴。
水清漪眸子裡綴滿了冷意,爲了活命,她背了主。倘若日後四夫人拿她的性命要挾,是否又會對自己陽奉陰違?
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經過這一鬧,肚子也不餓了。起身回了屋子,拿着武氏給她的錦盒。打開蓋子,便看到裡面厚厚的一疊地契,有好幾百畝上好的水田,四百畝旱地,二十頃山地。還有很多繁華地段的鋪子,都是經營極好的。
心中一震,饒是整個侯府,都比不得這些家產。
莫怪武氏不肯留在王府,她是喜好清靜的人,留下來便都是些虛假奉承討好的人,想要騙取這些財產。
可她一個剛入府的人,便得到這些家產,斷然不會自大的以爲是她入了武氏的親眼。全都是沾了長孫華錦的光,倘若不是他,武氏斷然不會給她!而也只有給了她,纔等於是送給了長孫華錦。若不然,長孫華錦斷然不會收。
“吱呀——”
門扉不期然的被推開,一道淺粉色的裙裾閃進了屋子。
水清漪一怔,想要將手中的東西收起來已經是來不及。目光微閃,將牀頭擺着的玉麒麟給打碎了慌忙蹲下身子,將錦盒塞進了牀踏板下。
“表妹,出了何事?”舒雅焦急的進了內室,看到地上碎裂的玉片,連忙蹲下來與水清漪一同收拾:“怎得打碎了?”
“方纔我在看這玉麒麟,被嚇着了,一失手給打碎了。”水清漪將碎片撿起來,扔在鋪展的錦帕上,愁眉不展的說道:“這玉麒麟是世子好不容易得到的,要送給權相府,如今打碎了……”後面的話,留了半截。
舒雅明白水清漪的意思,世子爺費了大力氣才尋得的東西,又是給人做壽之物,斷然是會動氣。而方纔那句嚇着,分明是指她突然闖入。滿臉歉疚的說道:“清兒,你別擔心。這件事因姐姐而起,我定會與你一起承擔責任。”
水清漪笑了笑,憂心忡忡的說道:“這玉麒麟花費了一萬兩銀子,就是整個侯府也只拿得出兩萬兩,還要將一些田產給折了進來。”
舒雅心中一驚,沒有料到王府家產這般豐厚。僅是送禮,便一萬兩銀子出手。而今,水清漪一個失手,一萬兩便沒有影兒了。淚水不禁落了下來:“清兒,是姐姐連累了你。”臉上的血色霎時褪盡了,害怕水清漪就此失寵,連忙說道:“待會世子回府,便說這物件兒是我瞧着稀罕,把玩的時候不小心砸落在地上。要罰便罰我,你是侯府裡的希望,千萬不要承認。”
水清漪心中詫異,沒有料到她願意承擔責任。
“聽紅衣說,上回僅是有人弄破了世子爺的畫像,就給發賣出府。你若是承擔了責任,怕是好不了多少。”水清漪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是老夫人塞在我手裡的人,若是出了事,回門的時候我可沒法子交代。就算是我打碎的,世子爺也不會怪罪於我。何況,本就是我打碎的,不是麼?”
舒雅一怔,淚水籟籟的滾落:“清兒,都是姐姐不好,進來的時候沒有敲門,嚇着了你。”
“無礙。”水清漪起身,便見到長孫華錦站在珠簾後,下意識的將玉麒麟藏在了身後。
見狀,舒雅急切的開口道:“世子,您莫要怪罪世子妃,這是我打破的,不關世子妃的事。”舒雅急切得有些語無倫次,生怕長孫華錦不信,跪在了地上道:“我家境本殷實,家裡有個祖傳的玉麒麟,可惜家父嗜賭,便將家產給輸光殆盡,玉麒麟也拿出去做了抵押。可後來一家子被鼠疫奪去了性命,我因着在外做工逃過了一劫。方纔見到玉麒麟,一時睹物思人,不留神的失手將玉麒麟給打破了。”
長孫華錦面無表情,銳利的眸子看向水清漪。
水清漪低垂着頭,一言不發。
室內,一片寂靜。
舒雅感受到室內的溫度驟降,心撲通撲通的狂跳,捏緊了拳頭,頂着那無形的壓迫力:“世子莫要怪罪世子妃,你們二人方纔成親,倘若因此而失和,雅兒百死難逃其咎。”重重的磕了響頭,不卑不亢的跪着,等着長孫華錦裁決。
長孫華錦下頷的輪廓完美,此刻緊崩。幽黯詭譎的目光,落在水清漪的身上,半點餘光也不曾看向舒雅。可她卻一直低垂着頭,好似做錯事的孩子,透着一絲委屈。
心中輕嘆,掀開珠簾信步而來。舒雅聞着他身上散發出的清雅竹香,低垂着頭,一片薄粉色順着耳根蔓延至面頰,心跳似乎失了頻率,緊張的屏住了呼吸。眼角餘光瞥到那一抹雪白的衣袂在她身旁掠過,在水清漪的面前站定,眼底閃過一抹失望。
長孫華錦漆亮的眸子望進了她的眸子裡,如水洗過一般的眸子,乾淨清澈,沒有半點的雜質。在這樣一雙眸子的注視下,他竟不忍直視。溫雅道:“你可有話要說?”
“如你所見。”水清漪早就知曉他進來了,他身上的氣息如此的熟悉,即使淡得幾不可聞,她依舊能夠感受得到。
長孫華錦眼底的無奈一閃而逝,拿過她手中的錦帕,將東西散放在桌子上,尋到了玉麒麟底部的印記,淡淡的說道:“這是淮南舒家祖傳之物,你是舒傳江的女兒?”
舒雅眸子一亮,沒有想到這個玉麒麟當真是她舒家的那一隻。而他能夠清楚的記得父親,可是他們有交情?
“回稟世子,舒傳江是家父。”舒雅眸子裡閃過一道光澤,水霧朦朧的眸子盈盈的望向長孫華錦。當年隨着祖母一同入京探望水老夫人,一眼便對他傾了心。雖然她是孤女,可仍舊有幾分傲氣。寧爲寒門妻,不做高門妾。可她與他的身份殊途,這一輩子斷然不會與他有任何的交集。
當她投奔侯府,聽到水老夫人對她的提議,毫不猶豫的答應。只要能與他在一起,即使是做個奴婢,她也甘願。令她驚喜的是他竟識得父親!
長孫華錦眉一皺,“起來吧。”執着水清漪的手,輕柔的拭掉她手指上的血痕,塗抹着藥膏。責備道:“碎了讓她們收拾便是,何必自個動手。”語氣裡夾雜着一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心疼。
水清漪輕輕的‘嗯’了一聲:“下回會小心。”轉眸看向舒雅。舒雅慌忙將手上的手指藏在了身後,面色蒼白的沖水清漪一笑,似泠泠月光下的綻放的曇花,優美傾城,又透着一絲柔弱,讓人想要捧在手心裡憐惜。
水清漪嘴角微勾,目光落在長孫華錦的臉上。那一雙美如清輝的眸子,似洶涌的河流,激盪着狂怒的浪濤,似要把她旋進漩渦中,將她給絞碎了。
“你就這般想要我納妾?”長孫華錦怎會不明白她方纔的眼神?旁人都想要獨佔了夫君,她卻大度到令他幾度險些失控得想要掐死她。
聞言,舒雅眼皮子狠狠一跳,眼底閃過一抹希翼。她知道,此刻倘若水清漪點頭,他必定會納妾!
水清漪眼睫一顫,目光落在受傷的手指上,緘默不語。
牀頭的金銅獨角獸香爐香菸嫋嫋漂浮在空氣中,淡淡清香溢滿室。垂落的輕紗隨着清風搖曳,觸動了閃耀着晶芒的珠簾,清脆叮噹的作響。
每一聲的響聲,都落在等待的舒雅心中。她才知道,原來等待也可以這般的煎熬。
明明只有短短的時辰,她卻似乎經歷了漫長的一個世紀。就在她以爲要長浸在這可怕的寧靜中時,她聽到了那清脆悅兒的聲音時,心亦是跟着碎了。
“就會胡說。”水清漪推開長孫華錦,晶亮的眸子裡閃過一抹狡黠:“我只是在想,你怎得會認識表姐的父親。”
長孫華錦輕笑,似千樹梨花綻放,耀眼而奪目。“我曾經去過淮南,遇到了大雨,碰上了洪災,是借宿在他家中。”
水清漪捕捉到舒雅眼底的錯愕,沉吟道:“三年前?”恐怕鼠疫就是因洪災而起,他不曾染上,可能是在洪災剛退的時候離開,纔有幸躲過一劫。
“嗯。”長孫華錦頷首,看向舒雅的目光極爲的複雜。良久才道:“你父親有恩於我,你又是清兒的表姐,斷然不能做侍婢。日後便留在府中,我會安排你的去處。”
舒雅心中一驚,她想要說念在父親的恩情,便收下她爲妾。可她卻不想逼迫他,令他爲難。一雙杏眼水光盈盈,感激的點頭:“雅兒只想守在表妹的身旁。”
長孫華錦眉宇微蹙,舒雅卻發現到他的不耐,連忙福身道:“雅兒多謝世子照拂,暫且先退下。”
長孫華錦已經抱着水清漪坐在牀榻上,細緻的檢查着她的手指可還有其他的地方受了傷。
舒雅心頭微澀,眼睛似乎進了沙礫一般的難受。腳步踉蹌,捂着嘴匆匆離開。
聽到關門聲,水清漪陳述道:“她鍾情你。”
“手上的那道傷口深,莫要沾水。”長孫華錦顧左右而言他。
水清漪不知他是不屑回答,還是根本不將舒雅放進眼底,固執的說道:“她想說的是留在你的身邊。”
長孫華錦鬆開她的手,起身走了幾步,轉過身來,低嘆道:“你想要說什麼?”
水清漪眉宇間染着清愁,淡漠的說道:“沒有什麼,只是想着夫君太好,也極累。成日裡防着那些虎視眈眈的女子,又要不被旁人說是妒婦,最後還要小心翼翼的安撫了夫君,成日裡招惹桃花辛苦了。”
長孫華錦面色瞬息萬變,便聽到水清漪無奈的說道:“真奇怪,你這樣醜,那些女子怎得還趨之若鶩?”
長孫華錦削薄的脣緊抿,微微的顫動,似乎在咬牙切齒。忽而,微微一笑:“是啊,這樣醜,你爲何都看癡了好幾回?”
水清漪語塞,便看到他如沐春風的離開。
望着一桌子的碎片,又看了眼牀踏板下的錦盒,算着她的銀子,想要買個玉麒麟壓根是不夠的。錦盒裡的東西她不能動,嫁妝也是不能動。永盛坊還是剛剛運轉,她手頭沒有那麼多的銀子。想到太后給她的賞賜,眸子裡閃過一道精芒。
“繡橘,你過來。”水清漪喚着繡橘進來,在箱籠裡拿出一個錦盒,遞給她吩咐了幾句,示意她快去快回。
繡橘遲疑了片刻,在她堅定的目光中,拿着東西離開。
這時,牧蘭出現在屋子裡,將早朝上發生的事情一一轉告給水清漪:“皇貴妃腹中胎兒不穩,太醫說是邪氣入侵,要正大之氣庇護。便請了國師出來,國師斷言皇上雖然是天子,卻被酒色可掏空了身子。龍氣不足,若是鳳體孩子斷然會安然無恙。皇上爲了護住皇貴妃腹中的胎兒,忤逆了太后之意,要納皇貴妃爲後。”
水清漪沒有想到皇貴妃連這樣的主意都想到了,可她是不是皇后,與她沒有多大的關聯,便也沒有放在心上。
到了晚間,繡橘將晶石賣掉換得的銀子,交給水清漪:“這是私下裡賣掉的,奴婢打聽了一下,被莫家買去,送進了宮裡。”
水清漪嘴角一勾,露出了一抹冷笑。果然,莫家大少是皇貴妃的人,又替權相辦事。那麼,皇貴妃與權相之間必定有關聯,但是他們又是什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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