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
放下電話,楊芊就覺得全身振奮,這兩天一直纏繞在心頭的那些壓力通通都不見了。
從總部失望而回已經好些天了。儘管這些天每天都忙的半死,基本上沒有多少時間去想太多的東西。但是厭倦和那種難以言說的無力感,卻依然會隨着每一天的度過,一點點的蔓延和加深,怎麼都擺脫不開去。
要不是總部那邊在自己臨走的時候還給她留下了一絲希望的話,她可能都已經堅持不到現在了。
因爲回來後,她每天都要不可逃避的面對來自下面那些工人和聊城官方兩方面的沉重壓力,同時還要面對自己手下那些公司員工的惶恐和竊竊私語。但她除了一個拖字,卻拿不出任何其他的辦法。
之所以要拖,是因爲總公司那裡對她提出的那個計劃激烈的爭論了幾天後,給她的唯一答覆就是原則上同意,但是現在時機還不成熟。就爲了讓這個時機早點成熟,回來之後她只能用一個拖字來應付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因爲她不甘心,就這麼白白的讓自己的那個計劃和自己看到的機會消失。
但是回來後,隨着那些暫時被安撫下來的工人們的耐性逐漸失去,來自他們和官方的壓力也在逐日增加,到了近一兩天,這壓力已經大的她有些撐不住了。還好,就在她心裡幾乎要放棄自己的堅持,準備撂挑子不幹了的時候,遲遲不見動靜的總公司總算準備好了。
“方榕,你可要撐住啊,如果連我第一波的打擊都接不下來的話,我會很失望的。”在心頭的振奮和狂喜漸漸消退後,鬥志昂揚的楊芊衝着窗外清晨的陽光綻開了一個燦爛的笑臉。
“楊總,工人們又鬧起了。”就在這時候,她辦公室的門被人猛地推開,她手下的一個職員急急忙忙的衝了進來。
“嗯,知道了。你讓他們全部集合到棉紡廠去準備開會,就說今天總公司重新修訂的整改方案已經下來了。順便你再讓龍叔通知聊城官方的相關人員也到那裡去開會,我要給他們一個驚喜。”
冷冷的掃了張皇失措的手下一眼後,楊芊的語氣中又充滿了指揮若定的霸氣。
“驚喜?”已經被這些天來公司的動盪局面弄毛了心的小職員一聽,愣住了。
“對!一個大大的驚喜!”回答這句話的時候,楊芊的語氣中已經隱隱有一種霸氣在飛揚。似乎轉眼之間,以前那個將公司的一切全部掌握在手裡的楊芊又回來了。
車一進聊城,孟勝藍就發現坐在身邊的楊冰臉色有些不對了。那是一種全身都高度警惕了起來,而且還好像在尋找着什麼的神情。
“怎麼,有感應了?”
她聰穎的放緩了車速。經過這些天的配合之後,她知道楊冰一但表現出這副模樣,目標就距離他們不會太遠了。上一次,驅車去追那降頭師的時候,楊冰就是現在這副樣子。
“來到這裡後,忽然強烈了不少。但還是沒有他出現時那麼的明顯。咦,左拐!”全力感應着降頭師氣息的楊冰分神解釋到最後,忽然全身一震,發出了明確的指令。
車猛地一轉彎,順着河岸邊的濱河路一路往大河的上游衝去。他們的身後,一輛稍大一些的麪包車也幾乎同時跟進,車速快的像飛。
“吱!”的一聲中,車猛的在路的盡頭剎住。
“注意戒備!”聲音剛剛出口的瞬間,拉開車門的楊冰已經像箭一般的竄上了路邊的河岸,幾個閃落後,他攀上了泄洪道對面的怪石崖。緊跟在他身後的,是同樣像大鳥一般落在亂石崖的靈達他們,不過今天,他們穿的都是普通人的便服。
“師叔,他應該在這裡停留過。”上了亂石灘,楊冰四處一打量,這裡一個人都沒有。但是亂石崖上,整個空間裡,卻到處瀰漫着那降頭師奇特的氣息,告訴楊冰他沒追錯方向。
“好濃的血腥味!好強的殺氣!”一上亂石崖就凝神細查的靈達此時卻沒有理他,身形幾個閃挪後迅速站在一塊大青石上,聳動着鼻子皺眉說道。
他身後水聲如雷,勁風撲面。但這些卻壓不下瀰漫在這片區域裡的血腥味和濃濃的殺氣。起碼,還能讓他清晰的感應到。
“他似乎曾在這裡和動手和鬥法。”
緊跟着自己師叔來到這塊大青石旁站穩後,楊冰也感覺到這些。同時,依靠着職業培養出的觀察力,他迅速在這片看似平常的區域中找到了足夠多沒被掩蓋掉的痕跡。
“這裡還被人特意的打掃過。”
隨着他的話音落地,他身邊也傳來了孟勝藍的聲音。楊冰回身,看到孟勝藍正蹲在那裡觀察着地面,並沒有理會他的注視。楊冰臉上爬上一抹苦笑,對自己這個頑強精明的拍檔心裡又多了一份認識。
本來,在來得路上說好的,一旦發現這降頭師的蹤跡,就全部交給自己和自己師叔他們的對付的,可現在……
隨着他和孟勝藍一點點逐寸對這片區域的仔細整理和搜索,在陽光挪到頭頂的時候,這片被人刻意打掃和遮掩過的區域終於基本回復了它的原貌。
“不用研究了,那個降頭師已經死了。”就在他倆蹲在那裡認真琢磨這些痕跡表現出來的結果時,一直默默在那塊大青石上站着的靈達老喇嘛卻忽然睜開了他的眼睛。只是此刻,他的眼神中隱隱有一種類似恐懼的東西在盪漾。
“死了?”楊冰和孟勝藍一樣,都驚訝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嗯,死了。”
靈達知道自己師侄儘管修爲不凡,但距離自己這種程度的感應卻還有段頗長的距離。要是換做平時,他會一點一點給他說自己判斷和感應出這個結果的根據,但是現在,他卻沒有了這個心情。
“師叔?”到底是他的師侄,楊冰眼中的驚訝很快就變成了擔心,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嘗試着叫了靈達一聲。
靈達沒有理他,閃動着奇異光芒的眼睛只是怔怔的望着面前不遠處的那個邊緣有些焦黑的大坑,陷入了沉思。“沒想到在遠離西域的這裡,還會有他們的蹤影!”
楊冰愣住了。
因爲這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師叔的臉上出現這麼奇怪的表情。
“楊冰你看。”
就在這個時候,他身邊的孟勝藍卻輕輕的拉了他一把。他回頭,正好看到孟勝藍手指的那塊不遠處的地面上,顏色發黑的幾大灘痕跡。
楊冰的眼神瞬間凝聚了起來。這裡肯定死過人,否則不會有這麼大面積的血跡。的面上那幾大灘的血跡,至少是一個人身上全部的血流出來,才能留下這麼大的痕跡。
難道,這令自己頭疼不已的降頭師是真的死了?可這麼厲害的傢伙又是誰殺掉的呢?這小小的聊城裡誰有這樣的能力呢?莫非……
想到這裡,他渾身猛地一震,往孟勝藍望去。卻看到此刻,雙眼中閃動着奇亮光芒的孟勝藍也正好向他望來。
“血夜鳳凰!”
他們兩人這次辦案,轉了一大圈後,這才同時發現又走會了原點。聊城周圍,除了那個神秘莫測的血夜鳳凰之外,還會有誰能這麼無聲無息的殺掉這個降頭師呢!
可是,那降頭師爲何在偷襲自己兩人不成之後,一路跑來這裡找死呢?
血夜鳳凰以往殺人的時候都毫無顧忌,但這次殺掉這降頭師後,卻爲何會這麼刻意的掩蓋現場呢?
還有,從現場留下的痕跡來看,這裡至少有四五個人留下的不同痕跡,難道這個傳聞中神秘莫測的血夜鳳凰真的就像自己以前懷疑的一樣,就是這裡的混混頭子趙三,或者他身邊的什麼人?
飛快的在腦海中給自己提着一個個的問題,楊冰隱約覺得一切似乎很亂,但一次又似乎已經都開始有了頭緒。
“我留在這裡保護現場,孟組你去通知聊城警方!這次一定要把這個殺掉降頭師的人給找出來,不管他是不是那個血夜鳳凰!”
幾番思索後,楊冰終於發出了命令。
預料中的事情來臨的要比方榕想象的快。而且,也比方榕想象中的嚴重。
趙三早上才押着那三輛裝滿了滷蟲產品的貨車離開聊城不到半天時間,達叔就帶着幾個他根本沒想到的來進了他的辦公室。
“方董事長,趙三他人呢?”一進門,神情振奮的達叔就略帶嘲諷的開口了。
“他出門辦公司的業務去了,達叔找他有事?”方榕壓下心頭的震撼,笑着伸出了手:“楊警官,孟警官你們好。”
“不是我找他有事,而是楊、孟兩位警官找他有事。他出去的還真是時候啊,方董事長!”就在方榕請楊冰孟勝藍他們坐下的時候,達叔若有所指的聲音又在方榕耳邊響起。
方榕擡頭,對臉上明顯有譏諷笑容的達叔一笑:“碰巧了而已,他過兩天才能回來。楊警官,有什麼我能幫忙的?”
“是這樣,我們找他是想請他回警局協助調查。對了方老闆,能不能請你也配合一下,說說你、還有趙三,你們兩個人這幾天的活動情況?”相比說話有些陰陽怪氣的達叔,楊冰的表現就正規的多,態度也算溫和。
“這幾天?你是指多長時間?”給他們泡茶的方榕配合的態度很明確。
“就這三天裡的活動情況,請詳細回憶一下。謝謝!”孟勝藍掏出了筆和筆記本,接上了話茬。
“大前天的白天我們都在公司裡忙,傍晚的時候,三哥,我還有我們公司的其他兩個股東去了韓家寨。一直在那裡待到昨天。昨天中午,三哥先下了山,在賓館裡遇到過達叔,然後就一直忙着準備今天出門的事,今天早上九點,他出門了。
至於我,昨天下午下的山,然後也一直和三哥一起在準備他今天出門的事。今早送走三哥後,一直在忙公司的事。除了中午出去吃飯之外,基本都在辦公室裡,直到你們來。”
方榕在看到達叔和他們進來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他們想幹什麼,所以表現出一副不慌不忙很配合的樣子。
“韓家寨?你們去那裡幹什麼?”楊冰顯然知道韓家寨是什麼地方。
“我們有生意在那裡,恰好這幾天正是第一批產品出庫的時間,所以都上去那裡盯着了。”
“昨天下午那些山民背的就是你們的產品?”
達叔目光一閃,收起了臉上譏諷的笑意。因爲這麼多年來,他很少在聊城看到有那多的山民臉上都充滿了那麼燦爛的笑容。對於這一點,他還是很感欣慰的。
“不錯,他們背的就是我們的飼料產品。沒辦法,山道崎嶇,車上不去。”
“飼料產品?”達叔顯然來了興趣。
“不好意思達叔,事關商業機密,要是和你們的調查無關,我就不回答了。”方榕望着他淡淡的一笑,拒絕滿足他的興趣。
“你們在山上這段期間,住在那裡?有誰可以爲你們作證?”楊冰顯然也不想讓達叔再去問這些無關的問題。
“住在韓遠山韓老的家裡。他,還有衆多的韓家寨山民都能爲我和三哥作證。”
“張振現在在那裡?”就在方榕沉穩做答的時候,一直低頭記着筆記的孟勝藍卻忽然插了一句。
方榕一愣:“張振?他昨天已經離開聊城,去南方爲公司的事和人談判去了。”
“你剛纔不是說他也跟着你們一起去韓家寨了嗎?孟勝藍現在盯着他的眼睛鋒利的像刀。
“沒錯啊,不過昨天我和三哥下來準備出貨的事,而他則直接那邊準備配合買家洽談接貨的事宜而已。”方榕解釋到這裡,知道是時候表達他的不滿和好奇了:“到底出了什麼事,要勞動幾位對我們七星公司的所有股東都要展開調查?要不要我讓財務人員把賬本也拿出來給你們查查?”
“不必不必,方老闆別誤會,我們來只是爲了一個突發性的形勢案件做個必要的調查,並沒有針對貴公司的意思。多謝你的配合,我們回去後會認真調查的。再見,方老闆。”
楊冰一看他有些誤會的樣子,笑着起來打圓場,同時也伸出了他的手準備告辭。
“能調查清楚最好,免得引起誤會。”方榕也站起身準備送客。
就在他倆雙手握上的同時,從楊冰手裡忽然傳出了一道冰冷的氣機,瞬間鑽入了方榕的手臂。
方榕一驚,體內的氣勁本能的迅速出擊,兩個人身子都微微一震,臉上同時變色。
“別動!”
就在方榕心裡懊悔不已的瞬間,隨着一聲女音的厲喝,一把冰冷的手槍就已經頂在了他的鬢間。
方榕僵住,而站在一邊的達叔也愣住了。
“孟警官,這是什麼意思?”各種各樣的想法也就在方榕腦子裡轉了幾秒,他便做出了不反抗的選擇。因爲按照他的推斷,情勢並沒惡劣到需要立刻反抗的份上,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應該是試探的成份比較多。
“方老闆你藏的好深啊。”看到方榕並沒有反抗的意思,楊冰在孟勝藍失望的目光中笑了起來。
“楊警官不也藏的很好麼?”方榕也笑着反問,並沒有被指在腦袋上的槍口給嚇住。“槍是不是可以收起來了?被它指着腦袋很不舒服的。”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用它打暴你的頭?”孟勝藍心裡對他視若無睹的鎮靜有些好奇,不過手上的槍卻頂的更緊了。
“爲什麼要打暴我的頭?你們的槍不是用來打壞人的麼?”方榕的臉上依然沒有一絲的慌張。
“你不是壞人?”
“請拿出證據出來先。”
就在孟勝藍和方榕脣槍舌彈的時候,楊冰也沒閒着,刻意施爲之下,他體內蓬勃的力量像怒潮一樣涌向了方榕體內。
方榕的體內就像個深不可測的大海,不管他的力量過來多少便容納多少,楊冰始終摸不到他的底線。
“方老闆真的藏的很深,佩服。”全力施爲下得不到結果的楊冰只好準備鬆手。
“客氣,楊警官你也藏的不淺。”方榕在他的氣勁後退的時候,不輕不重的也給他來了一下。
楊冰後退了一步,看似若無其事的接下了。
“現在可以拿開了麼?”方榕緩緩轉頭,閃動着奇異光芒的雙眼迎上了孟勝藍的雙眼。
兩人的視線一觸,孟勝藍明顯楞了一下,手中的槍離開了他的腦門。
“不知道楊警官住在那裡?今晚方榕想去拜訪一下!”既然這樣做有效果,方榕當然會把戲做足。槍一離開他的腦門,他身上的氣勢一凝,精光暴射的目光已經像箭一樣的盯上了身前的楊冰。
無形的壓力突然就在房間裡爆發了出來,身不由己的,孟勝藍和目瞪口呆的達叔都後退了幾步。孟勝藍還好,退了兩步後重新站穩。但是達叔,卻接連退了四步,等他勉強站穩身子時,人已經退到了門口。
楊冰身上的衣服就像被狂風吹動着一般貼在了身上,但是他標槍般挺立的身子卻一步都沒有退。
“好。既然方老闆有這個雅興,今晚子時,我在河岸邊的亂石崖等你,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各位請!”隨着楊冰答應方榕開口,房間裡的無形壓力又在呼吸間轉眼消失。而剛纔神態威猛的方榕臉上,笑容也重新爬上了面頰。
一切好像都沒發生過一樣,幾個人客客氣氣的分手了。
“孟組長,剛纔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出賓館的大門,憋了一頭霧水的達叔便開了口。
“我也不是很清楚,達叔你問他。”孟勝藍搖頭,把問題丟給了楊冰。
“達叔,你說過那個韓家寨的韓老太爺和方榕關係很密切?”若有所思的楊冰不答反問。
“是啊,以前我不知道,但是最近這段時間關係確實很密切。上次他們七星旗下的七星齋開業,韓老太爺都下來給剪綵了,現在這都已經成了在聊城家喻戶曉的新鮮事。”
“這個韓老太爺叫什麼名字?”楊冰緊接着追問。
“這就不知道了。從我記事起,聊城人就已經稱他爲老太爺了。”
“達叔你見過他麼?”
“見過一兩次,可是隻說過一句話。”達叔臉上稍稍有些遺憾。
“達叔,這個韓老太爺在你們聊城真的這麼有名?”
孟勝藍聽到這裡,就知道此時的楊冰對這個韓老太爺很在意。但是會忽然對這個人很在意,孟勝藍就不是很明白了,她現在隱隱只有一個預感,很可能跟剛纔的方榕有關。所以她現在對這個韓老太爺也有些好奇了。
“孟組長,那已經不是有名不有名的問題,而是一些幾乎所有聊城人都從小到大都會聽到的傳說,他就是這些傳說中的主人公。我這麼說你就能理解了吧?”達叔看他倆都對韓老太爺這麼感興趣,於是就又幹脆把關於韓老太爺的那些傳說都給他們說了一遍。
等說完的時候,他們也走到警局了。
“達叔,謝謝你告訴我們這麼多關於這個韓老太爺的傳說。現在能不能麻煩請你去幫忙查一下他的名字?這對咱們的案件很重要。”楊冰在專案組辦公室的門口停住了腳步。
“好的,沒問題,我這就去。戶籍警那裡應該有他的記錄。”說完話,達叔轉身去查了。此刻,他忘了從頭到位,楊冰並沒有回答他提出的那個問題。
“老太爺?”有意思。楊冰嘴裡輕輕的嘟囔着,準備接受孟勝藍對剛纔發生一切的追問。對於自己的這個搭檔,他自然不會像對達叔那樣的圈子。
等紫鶴聞訊趕到掌門師兄那裡時,龍虎山的來客已經離開了。但是掌門所在的上清殿裡,有種和平時不太一樣的緊張氣氛卻依然在盪漾。
“掌門師兄,龍虎山的人來都說了些什麼?”紫鶴給掌門和其它六鶴見過禮之後,直奔問題。
“來人是龍虎山蒼龍真人門下的弟子,他帶來蒼龍真人的一封信。信上說上次傷他弟子的和你們的那個人是巫門玄武宗的餘孽。”
“玄武宗的餘孽?玄武宗不是滅派數百年了麼?”
紫鶴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天那個叫方榕的年輕人爆發之前,身上顯露的特徵明明是屬於巫門朱雀宗的,怎麼現在又變成早已滅派數百年的玄武宗的餘孽了?再說即便是玄武宗當代的傳人,難道還要和數百年前那樣再來一次斬草除根?這好像沒必要啊。
“沒錯。所以我剛看完信的時候也覺得很好奇。”茅山掌門說話的時候臉上始終帶着淺淺的笑意。和大廳裡微微有些緊張和壓抑的氣氛不太相符。
“那掌門的意思是?”紫鶴隱約覺得什麼事有些不對頭,可是卻想不出來那裡不對頭。
“所以這次我想讓你們七鶴一起下山去看看。”
“我們七個一起下山去看看?”
紫鶴終於明白那裡不對勁了。掌門嘴上說只是好奇,可是準備一下子派自己師兄的七個一起下山去驗證這個好奇,這是不是有些奇怪了?再看其它六鶴的臉色各個都有些緊張和興奮,怎麼會這樣?
“嗯,否則我怕到時候各派齊聚聊城的時候,咱們茅山連說話的餘地都沒了。”
“各派齊聚聊城?咱們茅山連說話的餘地都沒了?掌門師兄,紫鶴愚魯,還請指點一下。”紫鶴越發覺得奇怪了,爲了一個可能是被滅派數百年的玄武宗傳人,至於弄出這麼大陣勢麼?
“紫鶴師弟,難道你沒看過咱們後山靈經閣密室中有關玄武宗被滅門的記錄?”看到紫鶴好半天都反應不過來,身爲七鶴之首的蒼鶴覺得有些奇怪了。
“沒看過。他們不是是爲了一本書滅人滿門,事後又殺路人滅口,所以才惹怒以京城白雲觀爲首的道門各大宗門,聯手被各大宗門滅了門麼?難道咱們靈經閣裡還有不同的記載?”
“原來如此!”其餘六鶴都撫掌而笑,一副恍然的樣子。
“怎麼,我說的有什麼不妥麼?”
紫鶴不覺得自己說的有什麼不妥。這些年來他儘管潛心修道,不大關心其他的事務,但玄武門被滅門的事,那可是數千年來道巫鬥爭中道門的一次大勝利,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不過看掌門師兄和自己其他六個師兄的反應,竟好像是自己說錯了?
“紫鶴師弟,因爲你不知道玄武門被滅門的真相,難怪你對掌門的決定覺得有些奇怪。告訴你吧,你剛纔說的那些,都只是當初參與的各派首腦特意放出的煙霧,實際上玄武門真正被滅門原因,不是因爲搶了一本書,而是因爲他們搶到的是號稱修行圈內四大奇寶之一的洪荒璽。
因爲以他們當時的勢力和那種無法無天的做事方式,如果再讓他們掌握了洪荒璽的力量,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天人共憤的事來,所以纔會被得到消息的道門數宗聯手滅門。但是玄武宗被滅了門之後,洪荒璽和玄武宗原有的五大秘寶卻始終沒有找到。所以這數百年來,凡是當年了參與了滅門之戰的各宗纔會那麼忌諱玄武宗門人出現的事情。
這個秘密在其他各派很可能只有歷代掌門纔會知道,但是在咱們茅山,凡是能進後山靈經閣內密室的上茅山弟子,都可以從那本密室《逸聞錄》裡看到。這麼多年來。你本身就經常泡在密室內翻閱典籍,掌門和我們都以爲你早就看過了,誰知道你竟然沒看,所以纔會鬧出這個誤會。
現在你該明白了吧?掌門師兄爲何會派咱們七鶴一起下去看看。咱們雖然不希罕那個什麼洪荒璽,但是現在知道了消息卻連看都不去看,似乎也顯得有些太矯情。更何況按照掌門師兄的分析,這次蒼龍真人給咱們通報這個消息,恐怕還有別的意思。
所以這趟聊城之行,很可能就會演變成又一次道巫之爭的開端,又或是又一次道巫之爭前,道門各大宗的亮相會,所以咱們不能不去。”
看到紫鶴一頭霧水的樣子,蒼鶴輕笑了幾聲後,就對所有的事情給他做了一個解釋。
紫鶴這才恍然,原來這看似簡單的一個信息後,隱藏着這麼多複雜的原因。難怪一進上清殿,就覺得氣氛很是怪異。
但是恍然之後,紫鶴又覺得有些不以爲然。難道就爲了那個還不知道存在的洪荒璽,這次又要弄出這麼大動靜麼?道巫之爭,爭了數千年,究竟都在爭些什麼呢?
想到這裡,他就想建議掌門師兄取消派七鶴下山的決定,可是當他擡頭看到一直在那裡淺笑着的掌門笑容裡的倦意和無奈,話到了嘴邊,就又變成了另外一個話題:“如果下山之後發現那個方榕真的是玄武宗的餘孽,掌門師兄的意思是我們該怎麼做?”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切你們自己視情況決定,只要在道門各宗之前,不墜了我們茅山千年傳承的聲譽便可。至於洪荒璽,”緩緩的說道這裡,茅山掌門臉上的淺笑變成了一汪深譚似的平靜:“不祥之物,不要也罷。你們準備準備,今天就下山去吧。”
於是,茅山七鶴當天就離開了茅山,直奔聊城而來。
幾乎與此同時趕往聊城的,還有得到消息的數路人馬。其中趕的最急一路的,卻是原本四處通知這個消息的劉不愚所屬的龍虎宗派出的一路人。
當龍虎宗宗主接到劉不愚的信,隨後在送信的流雲口中得知劉不愚還派了靜雲和X雲分別把這個消息通知給了茅山和全真兩派之後,他立刻派出了除劉不愚這個常年住家的掛職長老之外,在龍虎山上不問世事,潛心修煉的龍虎宗所有的七個長老。
而劉不愚在非常意外的心情下接到自己弟子流雲偷偷打來的長途電話時,後悔的只想煽自己的耳光。他沒想到在他所知道的玄武門滅門事件的背後,竟隱藏着洪荒璽這件傳說中的奇物。
但是等他從偷偷聽來這個消息的流雲口中知道真相時,靜雲和X雲已經圓滿完成了他們的任務。也直到這時,他才明白爲何這兩派的掌門在給自己的回信中,會有那種程度的客氣和謝意。
現在大錯已經鑄成,而他自己卻又心懸自己孫子的修煉無暇它顧。一想到原本只該屬於自己的洪荒璽現在卻只能眼睜睜的等着別人給拿走,當時的他就憤怒的想殺掉任何出現在他視線內的一切生物。
還好當時並沒有人和別的任何生物在他面前出現,所以才讓他暴跳了一陣子後冷靜了下來。緊接着,一番深思之後,他又派門下除了閒雲之外的八名弟子送了八封信出去。
於是,在茅山和龍虎宗的兩路人出發不到半天之後,又有八路人馬星夜兼程的奔向了聊城。方榕就在他毫無所知的情況下,短短的一點時間裡,已經成了很多道門高人急於見到的名人。
子時將近的深夜,水聲如雷的亂石崖上,盤膝坐在那塊大青石上的方榕捧着壎,吹起了他最喜歡的楚歌。
頭頂明月高懸,身後水氣升騰。但佔據了整個空間的如雷水聲卻壓不下那一縷縷悽楚的壎聲。
方榕全心全意的閉目吹着,似乎根本就沒注意到邊聽邊慢慢走來的楊冰。但是當楊冰走到他面前五米遠站住的時候,他的楚歌也剛好吹完。而此時,子時剛至。
“方老闆似乎深的此曲三味,莫非也已經走投無路了麼?”輕輕的鼓掌,臉上帶着笑意的楊冰卻出語如刀。
“楊警官見笑了,方榕吹這一曲,只不過是因爲這些年憋的太狠了而已!“同樣面帶微笑的方榕說道這裡,原本盤膝而坐的他忽的一下站起,雙手握壎抱拳,一個見面禮就送了出去:“巫門朱雀宗門下方榕見過楊兄!”
隨着他這一禮,一股無形的勁氣伴隨着手中陶壎突然發出的厲嘯聲猛地就向楊冰撲了過去。
“方兄客氣!西域密宗息結派門下楊冰回禮!”雙手飛快在胸前由外獅子印轉爲內獅子印,然後躬身以印當拳回了一禮。
兩股無形的勁氣相撞,方榕身子不動如山,而楊冰腳下一亂,噔噔噔連退了三步這才站穩。方榕見狀微微一笑,站直身子將陶壎放入懷裡轉身就要準備離開。
“方兄請稍等。”身後,臉色微紅的楊冰開口叫住了他。
“楊警官還有什麼指教?”方榕臉上儘管帶笑,但是稱呼卻已經變了。
“方兄,楊冰只是想問方兄一個問題,那個降頭師可是方兄所殺?”此時的楊冰臉色誠懇,並且再次稱呼方兄,顯然是在以同道的身份提問。
方榕臉上笑容消失,靜靜的盯着他看了半晌,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被我所傷,但並非我所殺。”
“多謝方兄。最後兩個問題,什麼時間,爲什麼要殺他?”
“前天夜裡。他給我朋友下降,前後兩次。所以不能不殺他。”方榕說完轉身就走。
“方老闆,明天我回到韓家寨拜會尊師漢老太爺。”看着方榕的背影,楊冰提高了聲音。
“請便。”方榕頭也沒回的走了。
“怪人!”楊冰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對自己明天是否真的去韓家寨,有了些動搖。
或許,可以等趙三回來後,再視情況而定吧?
擡頭望了望高懸天空的明月,楊冰在心裡暗暗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