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斌把我送回家後，我纔想起來宋頌還在那家會所。
我情緒激動到手一直在抖，試了幾次都沒能翻出宋頌的號碼，還是佟斌幫我打過去的。
響了好幾下才接通，宋頌喘着粗氣問我在哪，我說已經到家了，她這才帶着一絲嬌羞和愧疚道：“我……我今晚要晚點回去，讓佟斌多陪你一會兒。”
那聲音顯然是那種欲求未滿的聲音，看來老肖確實把她救了，但倆人又幹柴烈火地滾在了一起。
我哪有心思管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後，茫然地掛斷了電話。
眼淚又開始氾濫，心好像也在上一刻死了。
謝聿銘變了，我也變了。
他不由分說就誣賴我在會所上班，誣賴我變墮落了。而我，明明告誡自己不能激動，要好好跟他談談，好好跟他商量我們寶寶的未來。
可如今呢，因爲那場鬧劇，我該問的沒問，原先想知道的事實，也似乎沒了知道的意義。
佟斌被我的樣子嚇到了，又是給我倒水，又是輕輕幫我拍背順氣。
他也不敢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默默地在旁邊幫我擦眼淚。
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久到佟斌拿胎兒勸我時，我突然就恨恨地咬緊了牙齒：“我不要這個孩子了，佟斌，我不想要了，我說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他眼神一抖，皺緊眉頭握住了我的手：“不不不，冉冉，你怎麼會狠心呢。他爸爸不愛他不要他，生下來就不能在完整的關愛中成長，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別哭了好嗎，我看得心都跟着揪起來了。”
“寶寶，媽媽對不起你。”我呼吸一窒，低頭摸着自己的小腹不停地婆娑起來。
我不捨得啊，可我心痛至極，我怕把他生下來後，每次看到這個孩子就會想起謝聿銘，就會想到他對我的種種傷害。是我不夠堅強，是我不配做母親，寶寶，媽媽對不起你，你原諒媽媽。
宋頌回來的時候已經凌晨一點多了，佟斌不放心留我一個人在家，一直忍着強烈的倦意在客廳裡陪着我。
他明天還要上班，我勸他回去，他死活都不肯。
這種情況下，我其實是嫉妒渴望有人陪在身邊的，所以後來直接默許了他留下。
宋頌看到我靠在他肩頭髮呆，愣了下。
她臉上的潮紅還未散去，走近發現我紅腫的眼睛後，才知道我跟謝聿銘談得不好。趕緊急着問我出了什麼事，我又哭着把經過跟她說了一遍，然後失魂落魄地摸着肚子告訴她自己想把寶寶打掉，不想生了。
她眼眶一紅，立馬跟着哽咽起來：“他麼的，這個謝聿銘是不是人！你等着，我給你出氣去，憑什麼他能花天酒地，你就要自己在這承受悲痛！”
她說着竟然真的風馳電掣地跑出了門，出門前還打通了肖鵬的電話問他走沒走遠。
她那晚沒再回來，佟斌把我哄回房間後，在小沙發上窩着睡了幾個小時。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爬了起來，想去醫院做手術。
佟斌一聽，立馬請了假要陪我一起去：“這種事，必須有個人陪着。宋頌到現在也沒回，可能被什麼事情耽擱了，冉冉，你必須同意讓我陪着。”
我無力地點了頭，這種時候，還有什麼堅強可言？
醫院還沒上班時我們就到了，做完一系列檢查後，就連打個胎都要排隊。
排在我前面的那個小女孩看樣子還是學生，肚子比我的還大，一問才知道已經五個月了，實在瞞不住了才被她媽媽帶着來醫院的。
她媽媽一直在流淚，說什麼早點不告訴她，現在胎兒大了必須引產，描述得極其可怕。說是要用什麼東西穿進去，先殺死胎兒再把孩子像垃圾一樣勾出來……
我聽得手腳一陣陣發冷，要不是佟斌一直在旁邊扶着，我肯定站都站不住。
“媽媽，我怕，我錯了，你原諒我好嗎？”越臨近做手術那一刻，排在我前面那個小女孩就越緊張，現在已經嚇得臉都白了，緊緊抓住她媽媽的手一個勁流眼淚。
她媽也心疼地直抹淚，緊緊摟着她的肩膀罵着：“你個不爭氣的東西，叫你好好讀書，你非要被那個男孩子騙。當初不同意你跟他談，還不是爲了你好？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麼樣了，他倒好，手一甩就拍拍屁股走了。看你以後長不長記性，苦的可是你自己啊。”
“媽，我錯了，待會兒會不會很痛啊，我怕……”
我聽得眼淚一個勁往外涌，我也怕痛，我也想我媽。
媽，女兒不孝，害得你跟着憂心那麼久，等我做完手術就好好休養，然後回家好好孝敬您好好過日子，再也不去念想謝聿銘了。
宋頌的電話打過來時，排我前面的女孩已經進去了。
“冉冉，你人呢？不在家裡不在公司的，跑哪去了？”
“我在醫院，我決定拿掉孩子了。”我心如死灰，說出這話一丁點都不輕鬆，反而是滿滿的負擔。本來需要預約纔可以的做手術的，可今天偏偏人很少，之前預約好時間的人到點沒來，所以我今天就被安排了進去，也不知道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什麼？你說真的？在哪？”宋頌驚叫了一聲，我剛說完醫院的名字，她便突然朝旁邊嚷了一句，“冉冉要打胎，你就哭去吧！”
然後我便聽到謝聿銘的聲音傳了過來，心頭一疼，下意識地把電話掛了。
我現在不想聽他的任何解釋，我累了，太累了，我現在只想跟寶寶道別。
我一直摸着自己的小腹，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個勁往下掉。
佟斌一直在旁邊唉聲嘆氣地幫我擦眼淚，他比我還緊張，中途還忍不住徵求了我的意見，用那隻大手在我肚子上蓋了一會兒：“孩子，別怪你媽媽，要怪，就怪你爸爸吧，是你爸爸對不起你們。”
我心裡一緊，哭得全身都在抽，我也怕，好怕好怕。
佟斌眼眶一紅，猶豫着朝我張開了懷抱，我立馬撲進他懷裡悶聲大哭。
不知道我是在爲這段已經逝去的感情哭泣，還是捨不得這個寶寶。一想到待會兒要躺到冷冰冰的手術檯上扼殺一個小生命，我就頭皮發麻。耳邊甚至隱隱約約出現幻聽，有孩子在一聲聲地叫着我：“媽媽，媽媽，我怕怕。”
護士出來叫我名字時，看我哭得這麼厲害，又看我身邊有人陪着，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你倆看着也不是學生了，要是不想拿就別拿了，畢竟是一條小生命。”
她以爲佟斌是我男友，看我哭成這樣，忍不住幫忙數落了佟斌幾句：“不想要孩子幹嘛不做好措施，到頭來傷的還是你女朋友。快勸勸她吧，待會兒別影響了手術。就是個小手術，別太緊張。”
佟斌一個字也沒爭辯，就像真的做錯事了一般，低着頭任那個護士數落。
期間宋頌打來好幾個電話，我一個也沒肯接，我現在不願意面對謝聿銘，也沒多餘的精力搭理他。
等真的輪到我時，我才知道還需要先吃藥，吃完藥有反應後才能做手術，不然就需要住院第二天再手術。
我前面那個女孩是一早就預約好的，昨天已經吃過藥了，進去半個多小時就出來了，鮮活的一個小女孩，出來時臉色白得跟一張紙似的，感覺半條命都送了。她一看到她媽就哭了，可哭聲卻特別小，嘴裡一直嚷嚷着痛。
我緊張地揪住佟斌的t恤，嚇得嘴巴直抖：“我好怕。”
“哎，現在知道怕了？當初幹什麼去了？”護士嘆了一口氣，直接拉住我的手腕把我帶進了手術室。
看到護士要把尖尖的針頭往我皮肉裡插時，我的眼淚再度滑出眼角。
寶寶，你肯原諒我嗎？你別怪媽媽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