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2章

安清夜和彌川這才走上前。彌川伸手探了探小傢伙微弱的呼吸,又將自己的薄毯披在了他身上。這時她才注意到阿寧的衣服被扔在一旁,上邊血跡斑斑,很是可怖。

“這……這些血?”她沒有看到孩子身上有如此大的創傷啊!

“就是這個傷口。”衛行苦笑着舉起孩子被凍得青紫的手,無奈道,“只有這潭水能讓他止血。”

這潭水?

彌川疑惑地俯下身,伸手撥了撥那澄澈的水面。

然而當指尖觸到水面的剎那,她一直抱着的漆木盒卻像瘋了一樣開始抖動,其中蘊含的能量極強,幾乎令她難以呼吸。

頓時,像是什麼東西重重擊打在了胸口,彌川呼吸一滯,半個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往水面栽下去。

身體被冰涼的感覺纏繞包圍的時候,彌川忽然看到了一個身材修長的年輕男人,他穿着深藍色長袍,發黑如墨,笑容溫暖而清淺,那雙眸子……是溫和的琥珀色澤。

“大公子,眼下局勢一日壞似一日,你萬萬不可再和太傅頂撞了。”長鬚的中年男子低聲囑咐道。

“父親他是沒想明白。”年輕公子坐在案邊,俊秀斯文的臉上帶着些許愁容,“天下是漢家的,即便他此刻權勢熏天,總也有一日……陛下親政了……唉,況且此事關乎阿焉,我斷不能袖手旁觀。”

因爲聽到了妹妹的名字,呂寬怔了怔,良久才說:“阿焉並不想你爲她冒險。你若真想要護她,還是莫要同太傅作對的好。”

王宇用手指輕輕地在桌面上敲擊着,發出規律的聲響,過了片刻,他停下動作,望向呂寬:“總之,後日父親就會頒佈命令,將衛氏一族遷到中山國,並下令他們不可再回到長安。無論如何,妻舅要替我想個主意,哪怕不能勸父親回心轉意,總要拖上一拖。”

呂寬離去後,王宇對着銅鏡理了理衣冠,這纔出門。

從議事廳到臥房需穿過一個長長的迴廊,王宇不經意地撞上了剛剛從宮中回來的父親,朝中炙手可熱的太傅王莽。

“父親。”王宇恭敬地行了一禮。

王莽臉白微須,身量亦是修長,他上下打量着自己的長子,聲音有些冷淡:“交代你的事可曾做完?”

“父親命我草擬的旨意,還是有些不妥。”王宇微微躬身,聲音不卑不亢。

王莽有些意外,只是多年的政治生涯讓他養成的隱忍習慣,使他並未在這一刻將怒火衝着長子發作出來,他只是冷哼了一聲,甩了甩袖子,徑直離開了。

王宇一直等到父親的身影消失不見,才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庭院。

妻子呂焉正在燈下繡一雙虎頭鞋。他愛看她柔靜的側臉,舒緩的呼吸,以及鬆鬆落下的長髮,於是未讓侍女通傳,只是靜靜地看着,直到她發現,轉過身來輕聲問:“回來啦?”

王宇脣角的笑意像是秋月一般明淨,他拉着妻子坐下,輕輕撫着她凸起的腹部。

“今天吃了些什麼?午覺可歇了嗎?”他們之間的對話總是這般尋常的開頭,彷彿說了很多年,卻從不會厭倦。

呂焉一一回答了,到了最後,纔有些擔心地望着丈夫問:“今日見到父親了嗎?”

“適才見了。”王宇沉默了片刻,琥珀色的眼眸中滿是溫柔,“別擔心,我不會讓你家被遷徙去中山國的。”

“不,夫君。”阿焉有些着急,打斷了他的話,“父親這樣的人,他打定的主意如何肯更改?你千萬不要一時意氣,反倒害了自己。至於衛家……雖說是我孃家,但是遷到中山國,總也不會……虧待他們的。”

她的聲音末了已經有些酸澀,王宇聽了心中愈發憐惜。他伸出手,輕輕撫着她的臉頰道:“阿焉,你出生在衛家,因衛呂兩家世代交好,呂澄無後,便將你送入了呂家撫養,改姓呂。可衛家……始終是你的孃家。再說,衛家也是陛下生母的本家,於公於私,我都不會看着他們被貶去中山的。”

呂焉怔怔地看着丈夫--她在很小的時候,第一次在皇宮裡見到了他。那時,他也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少年,秉性溫和,長得俊秀,最得當時太后的寵愛。那次因抱着自己的宮女的一個疏忽,她一不小心滑到了御花園的池塘裡。盛夏的水泛着淡淡的腥臭,上下翻騰的時候,她以爲自己死定了,可是有一根長長的樹枝遞到了自己面前。那個少年用盡全力將自己拉了上來,然後……她覺得害怕,撲在他身上,哭得幾乎暈過去。

後來太后狠狠地責罰了那個小宮女,轉而抱起自己問:“阿焉,要怎麼謝謝小哥哥?”

小阿焉奶聲奶氣地說:“我嫁給你好不好?”

他一臉正經地站在那裡沒有說話,臉頰卻紅了。

十多年過去了,王宇的父親王莽飛黃騰達,早已成了天下最具實權的人物。那時王宇本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選擇,哪怕是尚公主也未嘗不可。可是向來溫順的年輕人只在這件事上頂撞了父親,堅持要娶呂家領養的女兒爲妻。

成婚至今,三年了,他待她,始終如一。

王宇輕輕抹去妻子流下的淚滴,低聲說:“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翌日,太傅王莽家宅之外忽然出現了大片斑駁的血跡,腥臭沖天。太傅大怒,整個長安城震動,一時間人仰馬翻。太傅長子王宇趁機進言,只說天降異象,外戚衛氏一族遷中山一事理當暫緩。

王莽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兒子,不辨喜怒,只是拍了拍手。立刻有侍衛扭送着一個馬伕模樣的男人出來,那人環顧一圈,撲通一聲跪下:“太傅饒命!”

“誰指使你往我家宅牆上潑血的?”王莽眯了眯眼睛,聲音中蘊含着無限威嚴。

那人躊躇了片刻,即刻屈服了,指着現場的兩人:“是……王大人……和他的妻舅呂大人。”

王宇和呂寬見狀臉色煞白,踉蹌着倒退了半步,卻不否認。

“宇兒,你認不認?”王莽聲音中透露着一絲疲憊,沉聲問道。

“父親,陛下的生母出身於衛氏,衛氏不可動啊!”

王莽閉了閉眼睛,那張淨白的臉上忽然起了一層令人不安的紅色:“豎子!還如此執迷不悟!”

他細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狠戾的光芒,一揮手道:“通通帶下去!”

“父親!這樣做,人心必失啊!父親!”

兒子的聲音漸漸遠去了,身邊卻有一個陰沉的聲音靠近,低聲地說:“太傅,還在猶豫嗎?”

“宇兒……畢竟是我的兒子啊!”

“可是爲了這千秋萬代,這萬世蒼生……太傅,當下決斷啊!”

屋子裡一片冷寂,良久,王莽擡起頭:“你所說的靈咒……當真能靈驗?”

“萬無一失,確保太傅您能坐擁天下,享萬世春秋。”

王莽聞言眸中閃過一絲興奮而詭異的光芒,終於點了點頭。

那一晚,是呂焉最後一次見到王宇。

他坐在潮溼陰暗的地牢中,神情凝肅卻又帶着文人雅士曲水流觴時的高雅。看到妻子走近的時候,王宇站起來,微微皺着眉道:“你怎麼來了?”

她忍着淚,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還是溫暖而乾燥的,就像他時時能保護自己一樣,充滿着安全感。

“你還有着身孕,怎麼能來這裡呢?”他輕聲責怪她,又微笑道,“趕緊回去吧。等父親生完氣了,我就能出來了--最好他能一怒之下將我貶到別處去,這樣我就帶着你和兒子遠離這裡。”

“你怎麼知道是兒子?”她破涕爲笑。

“女兒也好。”他慢慢將她的掌心貼在自己臉頰上,閉上了眼睛。

片刻的溫存之後,呂焉想起了什麼,從自己帶進來的竹籃裡取出了一小壺酒:“夫君,地牢溼寒,我帶了些酒給你暖身。”

牢役開始催促,她只能看着他喝下一杯,就不得不眷眷不捨地離開了。走出大門的時候,她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地牢中光線晦暗,青年卻有着溫和的琥珀眸色,淡淡地看着她,如同一汪明淨的水,包容寬和。可是片刻之後,那湖水突起波瀾,他臉色變得古怪而猙獰,旋即倒地不起。

“夫君!”呂焉大駭。那杯酒!

父親特意囑咐自己帶來的那杯酒……

她不顧一切地往回奔去,然而早有準備的侍衛已經攔住了她,聲音冷酷:“罪婦王呂氏,太傅有令,因汝有孕,待生產之後,再行定罪。”

公元二年,太傅王莽欲將漢平帝母族衛氏封至中山國,其子王宇苦勸,王莽不納。王宇及其妻舅以血酒灑家宅,以此爲“異象”,勸說王莽。后王莽察覺,鴆殺親子,並藉機牽連衛氏一族,誅殺豪門大戶若干,一時間朝野震動,人人皆謂“太傅大義滅親”。

而史實的背後,卻是在那一晚,王莽帶着術士來到了監牢。

他看着長子撲倒的那一幕,眸色中閃過一絲悲涼,旋即卻被更強大的一種情緒取代了。這個末世梟雄神色淡漠地對術士說:“開始吧。”

術士小心地點燃了七盞燈,以特別的方式擺放在角落裡。燈光襯得他們臉色青白,有些詭異得恐怖。

一長串的咒語之後,原本撲倒在地的王宇的屍首漸漸乾癟萎縮,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而王莽站在旁邊,神色痛苦堅忍。直到子夜之後,術士才收聲,啞聲說:“子嗣之血,當可長生--法術已成,恭喜大人,自此魂魄千年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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