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的心頭,突然間變得異常沉重,就像是壓着了塊萬鈞巨石,就要喘不過氣來。
那兩個道士的死,必然與白素貞和王夫人脫不了干係。鬧得錢塘縣滿城風雨的妖魔,必然也是白素貞和王夫人的同類。雖然許仙不知道她們到錢塘縣有何目的,但這殺人之事,必然是她們所爲。
一向在她心中如女神一般的白素貞,驟然間成了殺人狂魔,令他無法接受。
“她們還會殺更多的人,更多無辜的人,”雲中子說道,“你與她們走在一起,無異於助紂爲虐。前天的錢塘江沿岸死人,昨天雲居山死人,說不準到明天后天就輪到朝廷所在地鳳凰山了。”
“她如果真的心狠手辣,我早就該死了的。”許仙有些不信然。
“之前你還有機會徹底遠離這裡,安心修煉,但現在已經不可能了。我只是一個久居深山的修道者,不懂人世浮華,你看着辦吧。”雲中子說罷,便不再多言。“等到白素貞徹底對你信任之後,我再傳授你內丹術,領你步入仙途。”
“我知道,現在我如果修煉內丹術,必將被她們殺死。只有現在這樣,才最安全。”許仙輕嘆,揹着包袱,快步向寶和堂走去。
經過李仁這麼一折騰,許仙的心情瞬間跌落谷底,走路的速度也慢上了許多,知道半下午的時候,他方纔拎着包袱走回寶和堂。
“小乙哥回來了。”賬房笑着打招呼道。
“你忙吧。”許仙無精打采的迴應了句。
寶和堂因爲第一天開業,所以只賣藥不問診,但藥價減半,買者倒也絡繹不絕。而且還兼營些養生之類的藥方,不時有些闊氣的貴太太前來,大多肥胖臃腫。
院落四合,細數下大約有六七間臥室,許仙的房間則被安排在了一側。他將包袱放在房中,便又走回院落,問向仍舊坐在石桌旁的林雲若道:“白素貞呢?”
“找白姐姐做什麼?”林雲若微微蹙眉,問向許仙。
她聰慧卓絕,已經聽出了許仙話語之中的冰冷和憤怒,揣測到許仙在這一趟來回中肯定發生了什麼,遂反問了句,而沒有告訴他白素貞的去處。
“她在房間裡吧?”許仙皺眉。
“你如果不怕丟了性命,現在就可以進去,白姐姐便在房中。”林雲若無奈道。
白素貞的房間,是一座獨立的小屋子,朱鏤軒窗、翼角碧牆,頗顯得有些小氣。
許仙轉身,走到門前,伸手狠狠一推,那兩扇軒門便被推開,**出了房中情景。
一張紅漆桌子上擺放着一套茶具,兩把背椅靜靜的藏在桌底下。在正對着門的牆壁上,掛着一幅雪山圖,用銀絲紅線裝裱,很是金貴。
沒有見着白素貞,許仙一步邁進房間,就有一股清秀蘭香撲面迎來,沁人心神。許仙一個轉角,便走入了房間。
白素貞正靜靜的坐在梳妝檯前,卸去髮髻上的玉簪,彷彿沒有注意到許仙的到來。
梳妝檯的一側放着腳架盆,另一側是粉色紗。
這是一間與尋常女子無任何異樣的閨房,即便是蛇妖,也有着女兒家相同細膩的心思。
無論哪一個角度欣賞白素貞,都能感覺到她就像是一朵白色的雲,輕飄飄不然風塵,靜謐中又拒人於千里之外。
“你不殺我?”許仙咽口唾沫,說道。
雖然他很想這個時候從背後攬住白素貞纖腰,然後在她耳朵上吹一口氣,再溫柔的說一聲“我來幫你拔簪”,然後她就會感動的一塌糊塗、抓抓摸摸、嗯嗯啊啊——
許仙急於知曉白素貞是否與道士有關,是以徑直的闖了進來。本以爲白素貞會大發雷霆,卻不想她仍舊在靜靜的打扮髮髻,不由困惑了。
“我應該殺你?”白素貞反問道。
許仙一陣無語。
女人都喜歡反問別人?
“我想殺你,隨時都可以。”許是感覺那麼一句話沒有表達出任何意思,白素貞又補充了一句。
“你殺人了?”許仙問道。
“每天都在殺。”白素貞說道。
許仙輕嘆口氣,沒有說話,轉身便向外走去。
其實在他心中,白素貞一向以來都是賢良淑德、溫柔可親的形象。此時此刻聽她親口承認,許仙心中對她的好感再次降低了不少。
雲中子說的對,白蛇傳說,只是那些文人墨客杜撰而來,他不該對蛇妖抱有幻想的。
“不過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白素貞將髮髻上的玉簪全部卸下,那烏黑的秀髮就像一股黑色瀑布驟然瀉下。
“該殺之人?”許仙冷笑,道:“那道士也是該殺之人?”
“什麼道士?”白素貞困惑不解,扭頭望向許仙。
素顏淡雅,看上去一樣令人心神盪漾。
原來女神墮落成女人,一樣絕世無雙。
“雲居山道士,天師教教衆。一人當場死亡,另一人雖然還有一口氣,但也撐不了多久。”許仙說道。
但見白素貞表情,她對此似乎並不知情,許仙緊繃着的心情也多少有了些緩解。
女神始終是女神,又怎麼回事殺人狂魔?
許仙在心中狠狠的自嘲了下。
“我不知道,”白素貞搖頭,那垂順的黑髮就泛起一陣陣波動,煞是惹眼,“你走進我房間,就是問我這些?”
秀眉微蹙,似是不悅。
“只是來問你,你說的該殺之人,都包括什麼人。”許仙淡淡的說道。
其實在他心裡,對於這個白素貞,更多的是憐憫愛惜。他的潛意識當中,仍舊把她當成自己媳婦。
“比如你,現在就該殺。”白素貞瞟了眼許仙,又轉過身子,對向梳妝檯,“趁我現在還沒有動殺心,你趕快出去,難不保我一會不會殺你。”
“是王夫人做的?”
許仙自然不會屈服與白素貞的“淫威”,仍舊追問道。
“你可以去蘭陵巷問她去,找我來做什麼。”
“我找你來,其實是想幫你挽髮髻的。”許仙望着白素貞挽髻動作,隨口說道。
“雲若在外面,你可以找她去。”
“她不會進來的。”許仙一聽白素貞沒有拒絕,以爲有戲,忙躡腳向着白素貞靠攏。
“出去,我不想說兩遍。”
語氣驟冷,就像是一盆涼水,豁然潑中頭頂。